夜幕漸臨,夜色將連綿的青山全都罩了進去。

蘇留跟唐斬閃身出現在小青山居所外的一處樹林中,這一處本是顧細致名下的莊子院落,坐落齊天城數十裏外的連綿青山之中,除去了幾個仆人,再無多少人煙,如今也是蘇留暫住居所。

顧細致的這一處莊院叫做養閑居,寓意養閑致逸於青山之間,倒也是離卻了齊天城的繁華。

養閑居裏邊的布置十分的雅致,著巧匠人修築了小橋流水,移栽了青藤古樹,這莊院邊上除了密林外,便是潺~潺溪流,水聲輕響,絕對是一處修心養性練功的絕佳地所。

但是兩人才一出現,幾乎是同時,便已經感覺到了有些不對的地方,兩人眼神瞬間一個交匯。

此時樹林裏的靜寂異常,淒清難言,氣氛很是不對,隻平靜的有些超常的可怕了!

事有反常即為妖,這句話是蘇留心裏深信不疑的一句話,果然是非常有道理。平靜不可怕,可怕是萬物俱籟,一點兒生氣也無,隻怕是震懾於一種無言的殺氣!

“這一處莊院裏,竟藏了了不得的殺機,你的家人不會就在裏邊吧。”

唐斬臉色奇異,他的感知也是出奇的敏銳,對殺氣的捕捉更是有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直覺,眉間的紅痣猛地一跳,目光落向了養閑居。

“我家人自然不會在這裏。”聽見了唐斬這句話,蘇留心裏卻浮現一種奇異的感覺:既然他們能找到這裏,是不是也能找到潁郡鐵門去?

蘇留驀地深吸一口氣,跟唐斬兩人對視一眼之後,各自點了點頭,十分默契的分往兩邊並駕齊驅向養閑居潛了過去。

相隔莊院數十丈的距離,幾個起落後的兩人心有靈犀般停下了腳步,隱在樹後,隻見那養閑居牆外卻有一隊人把守,裏邊亦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一股子肅然殺氣自莊院裏衝騰而上。

唐斬用內力傳音入蘇留耳中,道:“這些人都是你的對頭?”

蘇留微微搖頭,不是否認,隻是表示不對,但也沒有說什麽。

這些人若真是有心結交朋友,何須這等陣仗?想必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是為了蘇留自己,便是為了顧家的小娘顧細致,不過,既然他們先侵入在先,再怎麽說都是生死大敵了。

他身子一掠,翩然踏著樹軀,輕飄飄的落藏在了樹頂茂密的枝葉之中,心意一動,氣息心跳俱都收斂,隻凝神細觀養閑莊內的情況。唐斬隻落後了蘇留半個身位,也是身子一扭,如壁虎遊牆,速度極快,瞬間攀升至樹巔葉中,同樣好奇的張望。

一觀之下,卻叫他大吃了一驚,原來這養逸居內,前後廳堂要道不知道的多少個幽靈般的人,一個個身披玄披黑甲,手持長刀,似乎在養閑居裏的翻找著什麽。

唐斬一看之下,便以自己的經驗辨認出了這莊內的奇異甲衣之人分作兩邊,一邊是黑甲上泛動著玄光,一邊是銀甲上黑紋流轉。黑甲配銀刀,銀甲背長槍。

兩隊人齊齊整整,然而這種製式甲衣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更叫唐斬駭然的是,這些人除去了頭盔上的眼洞之外,連足下的靴子也是古怪的金屬材質。

錚錚錚!

齊整的金屬硬靴踏動在地麵上,發出一陣陣如雷悶沉的響動,但是也不知材質如何,好似不太沉重。這些人就像是一隻隻可怕的鋼鐵巨獸。

夜風微冷拂動,隻是一吹到養閑莊的花園內,連風都不敢肆意,變得有些凝固了起來。

顧細致布置家居院落,全看自己心意喜好,這養閑居既然依山傍水,自然就是輕逸的意象,裏邊假山交錯,古樹自植,清逸不足與人道。

唐斬的眼眸微微一縮,好像是被針刺到了一般,他瞧見了庭院裏站著個人。

風吹,發揚,人巋然不動,背上的長槍紅纓隨風一揚。

這個人腰身挺直,肩背寬厚如熊,宛如一杆標槍佇立,雙腳腳掌牢牢的釘在了地裏。

他本身背後就背著的那一杆長槍,更是奪目,長槍依稀也是珍貴無比金鐵材質所鑄,槍身上雕紋奇異的銘刻,槍頭之上一撮紅纓無聲飄蕩,槍尖一點星寒,直指暗夜穹宇。

這個人好像是鐵人,站在院落裏,並沒有一點動作,但是這個站姿,似乎是養成的習慣,渾然無缺,絲毫不漏,更不見破綻。若此時有人對他出手,定有一種無處下手的溜滑之感。

蘇留一瞬間便在腦海裏回想起那一日元辰死前的那一聲解脫大笑“這樣也殺你不死,反叫你突破了桎梏,不過你還是得死,會有人替我報仇的!”

說不上怨毒,但是始終無法釋然,帶了一些遺憾。

元辰若是不遇見蘇留,豈不是另外一個縱橫無敵氣運加身的天才?

庭院裏這人巋然不動如山,另一個臥倒樹上身形虯壯的男人則是一臉的冷漠,頭光麵肅,一把刀貼著他的臉放著,連說話也很冷,“老烈,老大把我們都調出來做事,就做這雞毛蒜皮的小事,著實無趣。”

“這齊地什麽三英四傑,大多是世家之間的鼓吹,隻有一個狂劍生有些看頭,這蘇留又算什麽人物,真能殺的了咱們傲氣閣三部眾裏的絕小劍王?我是絕然不信的。”

“也由不得你不信。”

背槍男人沉聲道;“狂劍生是埋劍山此代劍首,本就是劍道大才,卻跟元辰有不共戴天之仇,元辰跟他那一場血戰過後,便隻輸在師傳的絕情箭法還未真正的大成,即使晉入先天大道,也不過是假先天而已。”

那樹上貼麵舔刀鋒的男子冷笑道:“其實元辰身死七星天齊樓裏也不奇怪,元辰練了那門武功,性子別扭,無情無我,已經是瘋魔前兆。我隻是沒想到是這個蘇留,蘇留是鐵門秦關山的弟子,後來去了玄陰真道,不知道得了什麽造化,竟然能死死的壓製住元辰。”

背槍男人沉聲冷笑道:“造化?我看便隻是笑話而已。齊真玄那老鬼自己都已經是半殘等同廢人了,我看是元辰那小子心性不穩,在天齊樓裏走火入魔死的。”

“天榜大宗師的兒子,就這麽死咯。”

樹上的冷漠年青人說這一句話坐起身來,嘴裏還叼著樹上一截枯枝,不住的咀嚼,露出了森白的牙齒,道:“你說元老會不會出關屠戮天下?”

“不會,料想出不了差錯,天鷹急報一日千裏,過不了多時便該拿下鐵門了。”

背槍男人站在牆上,目光冷芒大閃,四處轉動。

大廳裏沉重腳步聲響起,一人快速的穿過廳堂,甲靴跟地麵發出的聲音很是獨特,他到了院裏,抱手禮道;“漠刀堂麾下呼延巨烈報兩位統領,顧家養閑居附近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蘇留。”

“顧家多奇巧藝人,有沒有檢查過密道的存在?”

“漠刀堂的能匠已經翻來覆去檢查過三遍了,並沒有發現暗道的存在。”

口中依舊銜著枯枝的光頭男眼角一跳,森然笑罵道;“這附近搜尋過了都沒有,該不會是這小子列名月旦評之後膨~脹了,在齊天城裏尋姑娘吧,聽說這個蘇留倒是個登徒浪子。”

背槍男人驀地沉聲道,“裏邊的仆人呢,都不知道?”

呼延巨烈躊躇半響,道;“烈槍統領,他們隻見到夜裏蘇留在後花園裏散步,還吩咐了下人不可打擾。”

“後花園?”

烈槍統領環顧四周假山家湖,皺眉道;“這裏可不就是後花園了麽。這怎麽可能,這蘇留前腳才入了養閑莊,後腳人就消失了。”

呼延巨烈安慰道:“兩位統領,兄弟們翻來覆去找了數遍了,再多找一遍吧,就算是一隻螞蟻也找了出來,這蘇留他難道還能是背生雙翅,飛走不成?”

樹上光頭雄壯男人猛地竄了下來,落地無聲,道:“不知道大哥怎麽想的,這蘇留殺也便殺了,替絕劍報仇便是,還要大費周折捉住他幹嘛。”

烈槍搖頭道;“此子身上有莫大的秘密。今晚你我隻管辦事,不需多言,大哥的心思,是誰也猜不透的。”

蘇留與唐斬跟這兩人相距不過數十丈,但是兩人卻各有凝神斂息的法門,這庭院裏的漠刀跟烈槍兩人居然沒有感應。

唐斬靜靜的聽完了這兩人的對話,眉心的紅痣跳動的更加厲害了,很是直截了當的問了蘇留一句,“是對頭?”

蘇留冷然道;“是。”

“那動不動手?你我一齊動手,我先出手,吸引到他們注意,你再全力出劍,刺殺他們中一個。”

唐斬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殺人也永遠講一個時機的問題,全不在乎敵人的實力高低。殺曹少欽如此,向蘇留動手也是如此,眼下以身作餌要殺這養閑居裏的兩個大人物,也是如此。

幸好這把刀跟自己有共同的目的驅使。

蘇留心思泛動,目光冷冽如月光,冷然照著這庭院裏的兩人,道;“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