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臉漢子默然進屋、站定、解包袱、隨後將包袱放在酒桌之上,這一係列動作做下來之後,也不說話,默默坐在了胡一刀對麵,楊易身子的一側。

胡一刀對麵前的黃臉漢子視若不見,依舊為楊易倒酒,為懷裏孩子蘸酒吸允,自己也端酒不停。

黃臉漢子坐下之後,手一伸,後麵跟隨之人都走了過來,有兩個漢子為他拿來酒碗,也倒了一碗酒,遞給黃臉漢子。

黃臉漢子接過酒碗,亦是一口而幹,一時間桌前出現了四個默默喝酒之人,場中隻聞呼吸喝酒之聲。

如此連續喝了七八碗,隔壁胡夫人的話音傳來,“大哥,可是有朋友來了麽?”

懷裏孩子聽到母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胡一刀身子一顫,端到手中的一碗酒竟然拿之不穩,摔了下去。

便在此時,一直呆呆喝酒的楊易猛然伸手,已經快到地麵的酒碗被他倒扣著抓了上來,手一翻,酒碗翻轉過來,胡一刀與黃臉漢子看得清楚,隻見酒碗中的酒水平平如鏡,竟然一滴都沒有濺出。

楊易依舊神情呆滯,舉起酒碗,將酒碗中的酒水一口喝幹,依舊呆呆不動。

似乎他接住酒碗就是為了不使酒水浪費,或者以為往下摔落的酒碗便是胡一刀專門為他倒的,這才出手相接。

黃臉漢子眸中精光爆閃,本來注意力都在胡一刀身上的他,此刻終於移動目光,盯向了楊易。

看了楊易幾眼之後,黃臉漢子又扭頭看了胡一刀幾眼,嘿嘿嘿冷笑幾聲,起身便走。

他身後一幫人見他離開,也都隨之而去。

霎時間整個酒店便是一空,北風從店門灌來,燭火搖動,寒氣迫人。

胡一刀看著空空蕩蕩的大廳,對楊易笑道:“兄弟,我再敬你一碗酒,喝了這便睡吧!”

他嘿嘿笑了幾聲,歎道:“就不知明天晚上還有沒有機會再陪你喝上一碗!”

將楊易領到客房中睡下之後,胡一刀來到了夫人身邊。

胡夫人剛剛產子,身子虛弱的很,見胡一刀進房,問道:“大哥,是不是金麵佛來啦?”

胡一刀笑道:“沒事兒,我正和楊兄弟喝酒呢!”

胡夫人問道:“那你聲音為何發顫?”

胡一刀道:“你看出來啦?”

胡夫人道:“咱們夫妻同心,你有心裏有事,我還能感覺不到麽?”

胡一刀道:“好妹子,我也不瞞你,確實是苗人鳳到了!”

胡夫人輕輕歎了口氣,“大哥,你現在不要管我母子,盡管與他一戰便是!”

她輕聲問道:“難道就非打一場,分個你死我活麽?”

胡一刀道:“這件事情我在路上想了幾百個對策,總沒有一個妥當的,我若對他實話實說,估計說不幾句兩人就得打起來!”

胡一刀歎了一口氣,忽然笑著對夫人道:“妹子,你也別擔心,他苗人鳳雖然厲害,我卻也不怕他!這幾日沾了楊小兄弟的光,挨著他睡了幾晚,功力長進不少,他苗人鳳雖然厲害,卻決計勝不了我!”

胡夫人想到楊易的怪異與神秘,雖然大敵不日即到,但還是笑出聲來:“咱們救得這個小兄弟不知是那座深山上隱居的人士,長發挽髻,玉帶寬袍,好像是古畫裏走出來的人物,若是他清醒過來,讓他做一個中人,你把當日的事情寫成一封信,由他交給苗人鳳,到時候是戰是和再作計較,豈不是好?”

胡一刀眼前一亮,但隨即苦笑道:“當初這個小兄弟說是一個月左右才能真正醒來,現在才半月不到,還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讓他如何送信?”

胡夫人想了想道:“要不你先寫好,咱們明天試一下!”

胡一刀想了想,道:“那就明天試試!”

夫妻倆說了一會兒話,胡一刀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胡夫人道:“大哥,你明天放心跟苗人鳳打一場便是,真要是有什麽不測,孩子我會用心撫養,將他培養成人!”

胡一刀大喜,道:“好妹子,我擔心的就是這個,生怕我一死,你定然要陪我而去,留下這可憐的孩子孤孤零零在世上那是何等淒涼?既然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胡夫人道:“我將孩子養大之後,教他以後跟你一樣,鏟奸除惡,除暴安良,見了什麽土豪劣紳,貪官汙吏,當頭便是一刀。”

胡一刀道:“妹子,你讓孩子學我?我的生平所為你覺得都沒有錯?”

胡夫人道:“不錯,都沒有錯!”

胡一刀道:“好,有夫人這句話,明天我無論是生是死,這一輩子都無愧天地!”

將一個鐵盒交給夫人之後,之後再不多說,躺下便睡,不久鼾聲如雷。

他睡得太快,沒有聽到胡夫人還有一句話輕輕的說了出來:“大哥,你的心腸還是不夠硬,不夠狠!做什麽事情都留有三分餘地,就像昨天為難我們的這幫人,何必饒他們性命?若是將他們都打殘打廢了,明天也少了幾個對頭!”

她輕聲歎了口氣,“我也是這樣,雖然明知道將這些人全都殺掉,日後定然少了許多麻煩,可就是下不去手!”

輕輕說了幾句後,她將腦袋搭在胡一刀胸口,也沉沉睡去。

到得次日,胡一刀為楊易穿上長袍馬褂,用大帽將楊易的一頭長發遮住後,方才將他帶進大廳用飯。

胡夫人雖然剛剛產子,卻執意要親手為胡一刀作上一頓飯,胡一刀也不攔她。

胡夫人讓店家殺豬宰羊,親自下廚做飯,天還未亮,便已經做出了滿滿一桌子飯菜來。

胡一刀讓店家搬來幾十斤酒,放開胸懷大吃大喝,胡夫人為他斟酒布菜的同時,也沒有忘了照顧楊易。

楊易呆呆坐在桌前,有飯便吃,有酒便喝,若是不看他的雙眼與麵部表情,光看側麵與後背,根本瞧不出他是癡呆之人。

胡夫人將一封信放到楊易的左手中,輕聲道:“楊兄弟,你能聽見我說的話麽?”

楊易隻是吃飯喝酒,並不回話。

胡夫人又道:“楊兄弟,你若是能聽懂我的話,你就點點頭。”

正在端碗喝酒的楊易放下酒碗,慢慢點了點頭。

胡夫人大喜,對楊易道:“一會兒有人來,我來喊你,你就把這封信呈給對方。這意思你聽懂了麽?”

楊易又點了點頭。

胡一刀夫婦倆人對視一眼,都噓了一口氣,隻要苗人鳳看了這封信,這雙方恩仇雖然還在,但應該會有幾分緩和的餘地。

又喝了幾碗酒,小店外馬蹄聲響起,漸行漸近。

胡一刀看了夫人一眼,胡夫人點了點頭,對楊易道:“楊兄弟,你拿著信跟我出來罷。”

楊易放下酒筷,跟著她走了出去。

門外幾匹駿馬一字兒排開,馬上騎士正是昨晚的黃麵瘦高個一幫人。

胡夫人站在店門外喊道:“可是苗大俠當麵?”

黃麵高個子中年人在馬上道:“不敢,正是苗人鳳!敢問女俠是……”

胡夫人道:“外子胡一刀。”

苗人鳳道:“哦,原來是誰嫂夫人當麵。”他跳下馬,對胡夫人介紹道:“我身邊這一位乃是丐幫範兄弟,年輕的這位是天龍門田兄弟。”

將兩人的姓名都介紹之後,方才問胡夫人道:“不知大嫂有何吩咐?”

胡夫人道:“吩咐二字如何使得?胡苗田範四家恩怨由來已久,你殺我我殺你,死了那麽多的人,那也不用說啦!可是到了這一代,令尊之死卻是與外子無關,其中另有隱情!”

苗人鳳眉頭一擰,道:“哦?到底有何隱情?”

胡夫人道:“此事不便外傳,我這裏有封信,苗大俠一看便知!”

她扯了扯楊易的衣袖,“楊兄弟,你將這封信遞給苗大俠看一下。”她怕楊易不明白,特意伸手指了指苗人鳳,“就是這位大俠。”

楊易將手中書信持在手中,一步一步呆呆地的向前邁去,到了苗人鳳麵前便即不動,抓信的單手平舉,將信封端在苗人鳳麵前。

苗人鳳見楊易神情呆滯,雙目無神,看起來如同智障低能,但昨天晚上接住胡一刀摔落的酒碗之時,可是露出了一手可驚可怖的本領。

他不敢大意,輕輕將信封抽到手中,對楊易道:“多謝老兄送信之情!”向後退了幾步,方才將信封打開。

他剛將信紙抽出,還未觀看,身邊的田歸農已經忍耐不住,將信紙一把抓過,道:“大哥,這仇家的信有什麽好看的?現在咱們人多,他即便是跪地求饒,我等又豈能放過?”

口中說著話,田歸農將信紙展開,道:“我倒要看一下這遼東大俠寫了什麽求饒的話來!”

苗人鳳皺眉道:“遼東大俠豈會貪生怕死?把信拿來我看!”

此時田歸農已經看了幾段文字,越看越怒,還未看完,便已經忍耐不住,將信紙放在手中“刷刷”幾下撕得粉碎,罵道:“奸夫****,一派胡言!”

“嗆啷”一聲,利劍出鞘,掃向呆立在麵前一動不動的楊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