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域之內素來混亂,然而混亂中卻也有著各自的規則,各行各業,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輕易不會越界!

也正是因為如此,每日裏都要出不少人命的流域,混亂中卻極為穩定,從來不會爆發什麽大的紛爭!

可今日裏,卻是徹底的變了天了。

素來執掌紅樓的董小宛,竟然對小偷乞兒的地盤下手了……當然,前因後果,其實大家也都清楚,隻是縱然清楚,卻也是誰也沒有想到,董小宛的反擊,竟然會來的這般的淩厲!

在整個流域最為肮髒偏僻的角落裏,此時正匯聚了不知道多少個孩子……這些孩子們一個個皆是麵黃肌瘦,眼底泛著呆滯無神的眼光,看起來,就仿佛一個個牽線木偶一般。

這些孩子們排成一隊,有的是站著,懷裏捧著什麽東西慢慢的往前走,有的,則是身體殘缺,坐在木板上,用手一點點撐著往前挪動,在木板的前麵,則是一天討要的銀錢。

無論是偷兒還是乞兒,都有著規矩束縛,倘若要足了一天的銀錢也就罷了,要不夠的話,便要乖乖的到另外一邊去,挨上三皮鞭,這鞭子是特製而成,打在身上隻是疼,卻不會有什麽嚴重的傷勢,並不耽擱第二天去工作!

這裏是流域最黑暗的地方,但凡可以,就算是流域的人都不願意到這裏來,一來這裏太過混亂,二來,卻是看到這些孩子們那無助的眼神,卻又無力相助,心情都不會太好的。

盜拓……

如果在流域之內,給所有的人犯下的過錯都設定一個數值的話,他就算不是第一,也絕對是在前三之數!

偏偏他的背後卻站著不知名的大人物,而且他更是與流域好幾位首領級的人物交好,這些孩子們能力不強,但流域正處三國交界處,每日裏來往人流極多,因此若論斂財,恐怕連紅樓都未必及的上他,每年,他都要給諸為首領送上諸多大禮,交情自然莫逆!

再加上他逃遁的功夫極強,輕功之高,等閑人追之不上,因此,縱然想他死的人不勝枚舉,但他仍然活的是無比瀟灑。

隻是今日裏……

卻有了變數。

一隊隊身著紅袍的紅衣護衛隊直接衝進了盜門的根據地,當然,雖然說是根據地,但盜拓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一次根據地,因此這裏除了一些回來上交今天收獲的孩子們之外,剩下的,就隻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被偷來的東西而已。

眼見竟然有人衝進了這裏,正在那排成一列的孩子們前麵的漢子臉上露出了不快神色,他今日的工作便是統計今日的收成,本來正因為收成不好而憤怒,眼見有人不長眼色的闖進來,怒道:“你們是什麽家夥?不知道這裏暫時被我們盜門給收編了嗎?識相的趕緊滾出去,不然的話,等到盜爺回來了,你們都得沒命!”

劉謙看了那高坐在台首的人一眼,皺眉,問道:“你是盜拓的人?”

“不錯,不過你該尊稱一聲盜爺才是,直呼名字,真當我盜門……”

“我盜你奶奶個嘴!”

劉謙跟盜拓早就素有嫌隙,如今眼見盜拓的手下竟然還敢猖狂,頓時大怒,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上前兩步跨上,正站在了那人麵前,重重一拳砸下,那人甚至於還來不及驚叫,就直接在劉謙一拳之下,頭顱被打成了粉碎!

鮮血腦漿頓時噴灑一地。

當眾殺人,而且這般惡心的殺法……眾紅樓侍衛們一個個有些惡心的別開臉去!

可那些孩子們一個個卻沒什麽驚恐的反應,隻是呆滯的看著那素來喜歡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的家夥被人活活打死……或者說,他們已經看了太多跟自己一樣的孩子們被當著自己等人的被人鋸掉雙腿或者雙手,或者被活生生的割掉舌頭。

盜拓為了展現自己的威嚴,製造那些可憐的乞兒的時候,從來都是讓所有的人親眼看著的,這些孩子們年齡雖小,但卻早已經見到了太多太多鮮血。

站在隊列最前,看著這些麵目呆滯拆孩子,劉謙正對著一雙雙無神的眼眸,縱然已經是打通天地二橋的高手,他仍然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含含糊糊道:“那個……什麽,你們自由了,咱們樓主董姑娘,知道你們可憐,如今已經將那盜拓殺了,她已經親口發話了,說會收留你們的,給你們一條活路……唔,所以,你們所有人,都跟我走,姑娘要見你們!”

說著,他急忙回頭往外走去,對身邊的隨從囑咐了幾句,忍不住嘀咕道:“真他娘的怪了,一群小屁孩而已,竟然讓俺老劉都忍不住有點發寒,奇了怪了。”

而此時,那些孩子們臉上也沒什麽太過驚詫的神色,除了聽到盜拓已死有些小小的波動之外……

“盜拓死了?你信嗎?”

一個約莫十歲上下的小姑娘,混跡在隊列中,滿臉上下盡是血汙,但眼神卻是靈動無比,她緊緊的抱住身邊另外一個年歲相仿的小姑娘,低聲問道。

另外一個小姑娘搖了搖頭,支唔了一聲,而支唔間,可以看到嘴唇裏的舌頭已經不見了,兩條腿也被生生鋸掉,眼睛少了一隻,此時的她看不出以前的麵容,單獨的眼睛裏,帶著些無神的光芒,就好像是那些孩子一樣。

隻有在看著那個抱著自己的小姑娘的時候,她的眼底才會浮現一抹溫柔,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在她的手上劃了劃,似乎在寫著什麽。

“沒錯,死不死跟咱們也沒什麽關係,不過是上層人物的勾心鬥角,我們也不過是換到另外一個剝削我們的人手裏而已!”

那小姑娘不滿的嘀咕了一聲,輕輕說道:“不過你放心吧,之前你保護我,現在,換我保護你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最不濟,紅樓嘛,我還是去過的,不就是要漂亮姑娘嘛……”

殘缺小姑娘搖了搖頭,又在她的手心裏劃了劃,寫了幾個字。

“我明白,明白……就是說些話發泄一下而已,我才不會輕易出賣自己呢。”

小姑娘看著周圍的孩子們都在那些侍衛的監視下往外去,她柔聲道:“我抱你過去吧。”

說著,她費力的抱起了那個殘缺小姑娘,然後慢慢的往外麵挪去。

跟著隊伍,走到門口,許是看她抱的辛苦,旁邊有侍衛看到那肢體殘缺的小姑娘,臉上浮現同情神色,道:“我來幫你抱吧?”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小姑娘搖了搖頭,固執的躲開了侍衛遞過來的雙手,喃喃道:“一直都是我抱的,以前是我抱,現在也得是我抱……以後我還會抱的,她隻能由我來抱……”

“唉……”

護衛看了眼那殘缺的小姑娘,臉上浮現憐惜神色。

可憐的孩子啊,縱然姑娘心善,日後會給這些孩子們一個活路,可這些身體已經殘缺的孩子們,又還能做些什麽呢?

她們未來的路,其實早就已經注定了,莫說姑娘,縱然天神下凡,恐怕也給不了她們什麽像樣的幫助……

“也許……死了更痛快吧?”

他小聲道:“真不知道這些孩子們憑借什麽意誌怎麽活下來的。”

小姑娘卻置若罔聞,慢慢的往外麵走去。

走過那殘破的大門。

迎麵……

有夕陽爛漫,殷紅似血!

她忍不住皺眉,感覺這光芒有些刺眼……每次這個時候都是在裏麵上交自己當天的份子錢,說起來在流域幾年光景,自己竟然還從未曾看過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