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本清虛,無所謂無為、有為,道用法象自然,因自然作用而生萬物,萬物各自有性命,道性自有先天、後天,道命亦有先天、後天。”顧天佑有備而來,胸有成竹,滔滔不絕:“天之道即自然之道,體天之道而行教化,是為無二道教。”

接著道:“至真者為聖,所謂真者,純真不假之意也,人誰無真心?一轉便非了,人誰無真意?一雜便亡了,人誰無真情?一偏便差了,初心為真,變幻即為假心。

另一人喝問道:“南和北,誰高誰低?”

魏致庸沉聲道:“致篤師弟,北宗龍師弟初來乍到,不知南宗辯經演道的規矩,你們二位一見麵就盤根問道,卻不說明其中講究,豈是待客之道?”轉頭又對顧天佑說:“龍師弟,南宗丹修喜做清談辯論,講究的是理不辯不明,道越論越清,見麵問道乃宗門鐵律,並非有意怠慢。”

顧天佑點頭表示理解,反問:“何為南?何為北?”

致篤道:“金丹南宗,太一北宗,並立千年,有什麽不妥嗎?”

顧天佑道:“南求道,北求道,南北同求無二道,此道既是彼道,哪來的南?哪來的北?這位師兄著相於南北二字,錯失了道之本真,可謂本末倒置大錯特錯。”

葉致誠道:“龍師弟說的妙啊,大道無疆,本無南北區別,這麽說來,北宗的師兄弟們也讚同南北合一?”

今日登樓算是受了王致常的托請,雖然龍致遠隻是個化名,一應身份度牒卻都是貨真價實的。拿人的手短,求人的嘴短,受了王致常的好處弄到這個以假亂真的身份,自然不好拒絕。既然已經登樓,便自當全力以赴。

“葉師兄此言差矣,大道無疆,修道自然無所謂南北東西,悟道者卻要講究個緣,近水而居東南,樂山則往西行,所謂南北不是以道劃分,而是因人而異,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而為枳,這是天道的選擇,強求反為不美。”

魏致庸道:“同為玄門,既然龍師弟也認可道本如一,不分高下,為何千年以來北宗同道們一直以正宗自居?我金丹南宗道統嚴謹,真賢輩出,修持成果未必就遜色北宗曆代先賢,憑什麽這玄門正宗的大義名分始終在北而不能歸南?”

顧天佑道:“南宗諸位前輩的風采正是我輩向往之楷模,難道我北宗就沒有令各位師兄欽佩的真賢大德嗎?華夏自南宋以後再無南方政權,北宗為玄門正宗是時代和地域差異造成的,與二宗的列祖列宗先賢大德們的成果並未相幹才是。”

成致虛道:“龍師弟能言善辯,果然英雄出少年。”微微一頓,沉吟又道:“當今之世界,北美有神國之亂,僵屍屠城;國內剛經曆一場戰爭,西南大地陰兵降世,龍興會意圖獨霸高術江湖,天佑城野心勃勃經略東南,亂象將起,天下已無寧靜桃源,我輩道門,以濟世救人普度眾生為己任,當此百鬼橫行,千魔逞凶的時代,南北二宗同為玄門難道不應該同心協力?”

顧天佑擊節讚道:“成師兄胸懷蒼生,嫉惡如仇,這番話說的太好了,南宗諸位師兄都是身具大能的世外高人,當以有為之身替天行道,做一番事業出來,若果真如此,北宗

必當響應兢從。”

葛致篤道:“我等正有此意,葉師弟俗家葉氏執掌閩浙商會,塵緣極深,根基深厚,坐鎮東南獨創閩浙商會,以商賈之道弘揚我宗之仁心仁術,道醫館遍及天下,我玄門興盛,拯救萬民於水火指日可期,一切皆是葉師弟之功勞。”

他說到這裏頓住,端起杯子衝著葉少鋼舉杯致意,然後接著道:“然而,時局難測,梟雄四起,高術江湖隱忍數十載,積攢下驚人的力量,如今已經蠢蠢欲動,龍興會派來個張望京,搞的閩浙商會內部四分五裂,天佑城也曾試圖插手葉家和閩浙商會的事情,葉師弟雖有通天本領,南宗也有殉道決心,然敵對強大仍是不爭事實。”

葉少鋼接著話頭,道:“所以,我們以為,隻有南北合並同仇敵愾,玄門和閩浙商會才能在這群雄並起的高術江湖中留有一席之地,之前楊宏道向我說起龍師弟來到鯉城的事情,後來舍妹又告訴我,你受人之托來葉宅向小輝傳業授道,我當時便做了小人之心,隻道師弟你受了那姓顧的所托,來葉家別有目的。”

顧天佑道:“我與天佑城的顧兄之間確有交情,最初是因為一個病患,那人得的是頭風充塞之症,血堵淤積,機能敗壞,已然是魂不附體,當時我已經束手無策,卻沒想到被伏羲控股那位陸院長用手術給治過來了,雖然挽回了那病患的生機,卻沒法子助他安魂歸竅,我一時見獵心喜,便出手幫了一把,病患醒轉後,我便跟這位陸院長結識了。”

葉少鋼道:“太一宗門對魂魄之道的造詣勝過南宗許多,師弟道行精深,仁心仁術,我和魏師兄都已經見識過了,這幾天暗中觀察,發現龍師弟隻是一心一意指點舍侄修行,這才向魏師兄稟報後,安排了今天這場午宴。”

顧天佑聽到這裏算略約想通了事情的大致。

葉少鋼不甘人下,十年前閩浙商會的發展已達頂峰,比之龍興會卻還是差了一個檔次,甚至都不能跟陰山狼城相提並論。所欠缺的便是深厚的底蘊。這個底蘊便是來自高術江湖的強大實力。於是他決定離開閩浙商會加入玄門南宗,而後又把楊宏道弄回國內,與南宗合作大力發展道醫館。憑這一件事便足以讓南宗諸修為他所用。

修行是個苦差事,也是個耗費極大的事情。南宗多年來致力於南北歸一,始終不能如意,在魏龍庭看來,最重要原因便是沒能拿到正統地位,在資源獲取方麵無法跟北宗相提並論。所以,葉少鋼登門拜師正中了他的下懷。於是便請了門中那位玄字輩的師長收了葉少鋼為徒。

葉少鋼實現了將葉家與玄門南宗合二為一榮損與共的目標,玄門南宗則希望借助葉家的財力獲取更多資源,增強實力後完成統一二宗的大業。進而,成為當世高術江湖中第一流的門派。

如今,龍興會在外虎視眈眈,顧天佑親自到了東南,他們想要安靜的繼續發展已經不可能。所以,他們不得不提前發動,葉少鋼回歸葉家,命楊宏道針對陸子琪搞事情,一是為了打壓西醫,二也有敲山震虎警告天佑城一係的意思。之後葉少鋼在豐州會館現身,留下顧天佑梅雨論道,確定了彼此的立場後,行事再無所忌。於是又安排下酒

店殺局。

雲空背了黑鍋,對王憲而言並未造成多大損失。顧天佑似乎已經知難而退,但偏偏這個時候,又來了一個北宗龍致遠,並且一出手就顯露出了極高的術法境界。於是這幫人又想到了安排一場鴻門宴,談一談南北歸一的事情。談得攏自然是好,若談不攏,保不齊今天就是一場惡鬥。

顧天佑心念電轉,結合過往所知,大致分析出事情經過來,說之甚詳其實不過是一閃念間。聞聽葉少鋼說到自己進入葉家的事情,話雖說的蠻漂亮,但意思卻完全背道而馳。這位葉老大分明還是懷疑自己居心叵測。轉念一想,人家懷疑的一點錯沒有,隻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龍致遠便是顧天佑。

事情經過大體清楚了,對於閩浙商會這件事究竟是進還是退,顧天佑卻很難決斷。龍興會當下隻派了一個張望京過來,就眼前的局勢看,葉少鋼似乎有足夠自保能力,但是如果把張望京換做龍興會中一位有分量的大人物來,情形又會怎樣呢?

這屋子裏的四個人,隻有葉少鋼是術武雙修,真正具備巔峰實戰能力的大宗師,其餘三個全都是狗掀簾子光憑嘴的術士,裝神弄鬼,養生治病的本事很大,體術修養雖然不俗,卻缺乏生死搏殺的考驗,在同等境界的實戰派武道宗師麵前,這樣的人物其實沒多大作用。除非能夠達到更高層次,領悟更高級的神通術法。否則,麵對龍興會他們還是不會有多大作為。

葛致篤道:“龍師弟雖然說清楚了與顧天佑的關係,但總歸是一麵之詞,究竟如何我等還是不得而知,當此危局下,我們不得不謹慎小心些,今天把你請來,便是希望能確定一下龍師弟以及北宗各位師兄弟究竟打算站在哪一邊?”

魏致庸道:“話說至此,師弟的意思我們已經明了,不過我以為南北歸一乃是大勢所趨,高術江湖亂象將起,我輩不能坐視不理,更沒有理由坐視祖師傳下的道統泯然於時代,師兄我資質魯鈍,難堪大任,當此大爭之世,添為金丹南宗的宗主,縱然明知難為卻不得不為,故此,在此懇請龍師弟和北宗各位師兄弟們助我們一臂之力。”

顧天佑心知,魏龍庭雖然是葉少鋼手裏的一枚棋子,但在大義名分上卻是南宗領袖,他這句話說完,自己便必須給一個明確的答複了。眼前的局勢,這幾個人認準了北宗已經投靠天佑城,自己是居心叵測而來。四個人表麵平靜,其實都已經蓄勢待發,隻要自己一句話說的不對,出手殺招就在頃刻間。

“我以為南北二宗同氣連枝,各位師兄所想的極其合乎天道人理,北宗應當鼎力支持!”顧天佑神情毅然接著說道:“外敵當前,玄門便沒有什麽南北二宗之說,就應該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在這件事上,我龍致遠願意與各位師兄同進退!”

顧天佑說話的時候,席間四人一直神情肅然認真聽著,大有一言不合便立即出手的意思。到最後聽到顧天佑滿口答應,四人皆麵露喜色,葉少鋼更是大喜過望,過來一把抓住顧天佑的手,道:“龍師弟高風亮節,義薄雲天,做師兄無以為報,為表達與師弟同進退之心,我有意將舍妹終身托付給師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