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情的人總喜歡給自己無數個無恥的理由,但內心深處,永遠會對真正的癡心人保持敬意。就好像上學的時候班裏的壞學生極少去欺負學業最出色的學霸。

顧天佑化名龍致遠自稱龍八,以行醫的名義被請進楊宅。

第一次見到楊宏道,曾經以為楊宏道該是個心狠手辣的梟雄人物,真見到這人以後頓時印象大改。

這位楊老板剛哭完,心緒不定,情緒慌亂,像個溺水的人掙紮著尋找救命的稻草。這樣一個人,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主動跳出來與伏羲控股為敵。而且針對的還是仁心仁術與世無爭的陸子琪。

李天一曾經說過一句話蠻有道理的,每個人都是有屬性的,有的人是羊,有的人是猛虎,有的人是雄獅,有的人是豬。這個屬性不是指生肖屬相,而是天賦秉性。按照李天一定位人性的方式,楊宏道就是一頭豬。養肥了再殺的那種。

做出這個判斷,不需要什麽特別具體的依據,到了顧天佑的境界上,一個人的善與惡,胸襟與格局都在眼睛裏了,一眼看過去,裝不進去的人已經很少。如果拿楊宏道跟葉少鋼去比,二者之間最大的差別就是葉少鋼讓顧天佑一眼看不到底。葉少鋼喜怒自然表述從容。而這個楊宏道表麵故作鎮靜,但其實喜怒哀樂全從眼睛裏冒出來了。

他很著急,魏靜安隻介紹了一下顧天佑的身份,他就急火火的說:“既然是魏道長的師叔,多餘的客套話我就不說了,我兒子在裏邊,您快給瞧瞧吧。”

顧天佑跟著他走進楊宅深處,一路所經所見並不刻意追求奢華,家具多為楠木紫檀,造型古樸,簡而不陋。陳設擺件以天然居多,大小不一,都見樸拙真趣。魏靜安介紹說,楊總崇敬道醫,搞連鎖醫館完全是為了咱們這一行的推廣。他本人其實酷愛收藏,尤其喜歡天然未經雕琢的東西,立誌要辦一間這樣的陳列館。

楊宏道談興不大,引著顧天佑來到一間散發濃烈藥香的房間,室溫不高也不低,病榻是一整塊天然玉石,室內裝飾極盡奢華。不難看出,他對這個兒子的看重。

“我有五個兒子,老大二十二年前在我落難的時候選擇了跟他母親離開我,老二前些年在北美的時候挪用我公司的錢去拉斯維加斯,勾結外人險些害我家破人亡,老三做的更絕,跑去學廚子說是為了讓我吃幾口好的,結果在湯裏給我下藥,要不是道門一位高人搭救,我都活不到現在,還有個老四,倒沒在我身上下功夫,卻曾試圖雇凶殺害自己的親弟弟。”

楊宏道看著病榻上靠著藥物和管子續命的楊耀燁,歎道:“也就這個老五身上還有點人味兒,雖然被我慣出一身毛病,但總算還沒幹過什麽特別出格的事兒。”

豪門多恩怨,幸福指數未必如人所想那麽高。楊宏道六十出頭的年紀,養尊處優本該顯年輕才對,但現在卻是華發早生,皺紋密布,看起來像個七十歲的小老頭。

一個人的肚子裏要裝了多少百草才能扛住這般五毒俱全的侵蝕?

楊宏道接著說道:“龍道長••••••”

“楊先生叫我龍八或者龍先生都可以。”顧天佑擺手打斷他的話,道:“種因得果,他有今天必有其因,

我能到貴宅來也有其因果,多餘的客套話就不必說了,這幾年南宗的同道在楊先生的幫助下,對我道門醫學多有建樹,龍某既為玄門中人,又是致字輩師長,遇到此事斷無袖手旁觀的道理。”

楊宏道忙說:“不敢,不敢,那我就按你們北方人的習慣稱您一聲龍八爺。”

顧天佑不再客套,說了句就依楊先生隨意。走到病榻前,先對著楊耀燁假模假式的端詳了一會兒,轉頭對楊宏道說:“令郎魂傷魄散,龍骨挪位,經絡受損,上下難以貫穿,眼下雖然元炁未敗,生機猶存,卻沒法子連通魂魄自我恢複,若是時間長了,身上那點根基耗盡了,也就隻剩下等死了。”

魏靜安道:“師叔所言全中,我南宗另一位致字輩的前輩也是這麽說的。”

顧天佑反問道:“卻不知是南宗哪位師兄來看過了?”

魏靜安道:“家叔魏龍庭,道號致庸。”

顧天佑故作驚詫的:“君山龍庭道場的魏致庸是你叔叔?”

魏靜安額首道:“正是,家叔數日前親自來看過楊小五的傷勢,愛莫能助後才回轉君山。”

顧天佑道:“致庸師兄是南宗之首,近年來弘道揚法,卓有建樹,我曾聽致常師兄提到,他一直致力於南北合一,乃是道門不世出的中興大德,既然致庸師兄看過了都覺著希望不大,那我似乎也沒什麽必要再班門弄斧了。”

這幾句話裏大有學問,江湖規矩,同道不同醫,同醫不同道。一個病人,同門中人看過了,你就不能再去看了,否則就是打臉不給同門麵子。這個規矩隻適用與同道同輩中人。顧天佑化名龍致遠,在玄門中算魏靜安等人的前輩,所以可以登門來給楊耀燁看病,不算違背江湖規矩。但魏致庸已經看過楊小五的病了,顧天佑若不交代兩句便直接給他看病,那就是不懂規矩的棒槌了,也等於是小覷了南宗同道。

顧天佑江湖老道,又是借了北宗的名頭來辦事,自然不會犯這個低級錯誤。

魏靜安道:“玄門二宗各有所長,未必我叔叔看不好的,龍師叔也看不好,事關病患一生,還請您莫要再推辭。”

顧天佑道:“那就僭越了。”說著,坐到病榻旁邊,正式的給楊耀燁診脈。眾人屏息凝神看著,顧天佑抽回手,淨了淨手,起身道:“有救,隻是需要先將龍骨複位。”

“英雄所見略同。”楊宏道說:“魏龍庭仙長也是這麽說。”

顧天佑道:“這手術難度很大,以我所知,隻有天佑基金會的陸院長親自來做最有把握,如果可以在家裏手術,最好不要挪動他。”

魏靜安看一眼楊宏道,道:“這裏頭有很大不便,那位陸院長的助理已經明確拒絕我們了。”

楊宏道解釋道:“實不相瞞,道醫連鎖集團不久前跟陸院長鬧了些不愉快。”

顧天佑問道:“什麽不愉快?同為懸壺濟世,雖然東西有別,但畢竟是殊途同歸,怎麽鬧起來的?”

楊宏道遲疑了一下,顯然是有不方便說的事情。顧天佑問到這了,又不好不回答,隻好道:“因為一場官司,也許是誤會,但事情鬧的越來越大,陸院長的助理也沒說拒絕,隻是讓我們按照她們

的規定正常排序,您既然知道陸院長的名頭,就該知道排隊等著她做手術的人很多,正常排的話,到明年都輪不到。”說罷,歎了口氣。

顧天佑來的目的是打探他為難子琪的原因,以及酒店那件事的真相。從進宅見到楊宏道開始到現在,眼中所見的這位楊老板完全不具備梟雄之姿,充其量就是比較圓滑老道一商人。這件事的背後必定另有隱情,魏靜安是玄門南宗方麵派到道醫連鎖集團中境界最高者,也不過是八重初品的道行。那個用牛毛針改魄控製人的高人絕不是他。

想要動魄需得先對魂魄二力有更直觀的理解,術士九重境界,隻有九重中品以上才有這樣的感悟。

“這位陸院長雖然學的是西醫手段,卻得人傳授精通鷂子門的雜家技巧,之前北派龍門宗因為幾個特殊的病患,跟她倒是有過幾次交集,雖然談不到多深的交情,但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顧天佑接著道:“這位陸院長慈心仁術,隻要把病情跟她說清楚,我相信她一定會同意手術的。”

楊宏道有些為難:“八爺,您可能有所不知,跟陸院長的那場官司,直接當事人並不是我們,這裏頭的事情有些複雜,涉及到其他人是我不便相告的,總之是我們對不起陸院長在先,事情鬧得很大,怕她不肯原諒啊。”

顧天佑道:“原諒不原諒的都不能再耽擱了。”

楊宏道低頭沉思,許久才豁然抬頭,目光堅定,似乎下了極大決心,斷然道:“隻要陸院長肯救小五,我願意命人撤銷一切針對她的指控,達成庭外和解。”

顧天佑道:“打官司的事情我略懂一二,不是說和解就立刻能和解的,但是令郎的傷情卻是一天也耽擱不得了。”

楊宏道說:“可是就算我肯和解,那邊的事情也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您剛才不是還說最好不要移動小五嗎?”

顧天佑道:“也不是絕對不能移動,之所以那麽說是因為他現在的狀況太糟,撞車傷了體魄,還驚了他的魂,現在的狀態可叫做魂傷魄散,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守不住魂力了,若貿然移動稍有差錯則很容易導致魂飛不回,所以,要想把他送到京城去,還需我先幫他把魂穩一穩。”

魏靜安恭敬道:“想不到師叔年紀輕輕,道行卻高過我輩不知多少,不但會動魄,還會安魂。”

顧天佑道:“都不過是雕蟲小技,總算能幫上些許。”說完,當著倆人麵兒給陸子琪打了個電話。簡單招呼一聲陸院長,我是龍致遠。那邊的子琪便明白了,接了一句龍先生難得有空給我打電話,一定有事吧?顧天佑順著話頭介紹了一下楊耀燁的情況。陸子琪不知細節,未置可否。顧天佑便隻說這邊要稍作一些準備,請她等候自己進一步消息然後掛了電話。

楊宏道緊張的看著,魏靜安也沒聽出個準確消息來,似乎電話那邊的陸院長什麽也沒答應,可也沒有拒絕任何事。顧天佑道:“準備飛機吧,不管如何先把人送過去,接下來該怎麽做就是你的問題了,我聽出來了,真正跟這位陸院長過不去的人其實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頓了一下,問道:“方不方便告訴我這個人的名字?”

PS:喝多了,今天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