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活著,背負罪孽而生,漠視和怯懦是偽裝成天使的惡魔,卻被我們奉為阿拉的箴言。

古麗努爾,哈薩克語的意思是閃亮的花兒。李雲清教授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十五年前,那座小鎮還是絲路上一個有名氣有特色唯獨沒有財富和希望的小鎮。這個名字的主人大學畢業後放棄迪化城中優渥清閑的工作,回到小鎮裏,白手創辦了第一家穆薩克手工刀劍店。用她的知識和見識讓穆薩克刀劍走出了西疆。複活了一門古老傳承的技藝,也複活了這座死氣沉沉的小鎮。

其實,生活是可以變的更美好的,我們要自力更生,讓鮮花閃亮起來。這是她的網絡直營店的首頁語。她沒有在鎮子裏擔任公職,卻實實在在成為了整個小鎮的精神領袖。因為她的回歸,那些外出打工討生活的年輕男丁們回歸了,傳承祖輩技藝,跟她一起精心打理家鄉。

李雲清說,夫唯不爭,則天下莫能與爭,不治而治才是大治。從古至今,我們總是不喜歡這樣的民族領袖式人物,很多時候都是本著寧殺錯勿放過的原則在做事。盛京的老關咳嗽一聲,提醒他注意言辭。李雲清帶著怒意說,我七十六歲了,風燭殘年,沒什麽可擔心的,活了這麽大年紀若是連幾句心裏話都不敢說,這年紀豈非全都活到了狗身上。

一個好女人改變了一個群體的命運,最終無辜的被殺害了,沒有凶手,沒有交代,這件事讓老頭子很生氣。

孫京飛麵無表情,特調組其他成員有的擔心,有的不解,老頭子今天這是怎麽了,刀劍鎮的調查取證工作早就結束了,今天舊事重提隻是為破案提供線索,何苦這麽激動。

顧天佑的指尖輕輕敲著桌子,看著孫京飛,問道:“被害的警察當中有參與當天事件的嗎?”

這句話就是問孫主任的,其他人都知道答案,卻沒什麽人在這個時候代替孫京飛回答。

“是的,每一個都參與了。”孫京飛麵色不是很好看,緩緩道:“老關舊事重提說有個地方值得懷疑的時候,我就猜到他要說的是刀劍鎮,曾經我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把偵破的重點放在那裏,也抓了一些可疑的人,宗教辦對這些人進行了細致甄別,沒有任何發現,我以為關於刀劍小鎮的調查取證工作已經結束了,所以就沒提。”

老關裝傻充愣:“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這個老油條,分明是故意說出那件事的。比較而言,李雲清也許是年紀大的原因,要比他直接多了。但其實,他們都是在提醒顧天佑,這案子沒那麽簡單,宗教辦壓下了一些線索和真相。

孫京飛的語氣淡然:“你提醒的很好。”

顧天佑嘿嘿幹笑,道:“你也覺得老關提醒的很有必要,那咱們就想到一起了,我認為李老師的意見是對的,咱們辦案子不管維穩的事情,我的意見是那些嫌疑人要是已經查證了的,就應該把人給放了,你說呢?”

孫京飛沒有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隻說:“李老對我們的工作方式有看法,對宗教辦的辦案細節有不同意見,能夠在這裏開誠布公的提出來,我認為這是比較好的事情,咱們辦這件案子的難度很大,需要的就是大家開誠布公集思廣益,接下來大家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眾人默然了一會兒,宗教辦的一位女性副主任說道:“說到練劍的,我想起前些日子在三北一號井廣場公園排查的時候遇到的一個情況,那邊有一支中老年太極劍表演隊,成員幾乎都是由離退休職工組成的,當時蕭老還沒回京,曾說起一嘴,那支表演隊有高人指點,這

個人是個真正懂得用劍的高手。”

孫京飛道:“蕭老當時親自去接觸過表演隊成員,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那個用劍的高手是太極門名家陳芝芳,論輩分跟我母親還是沒出五福的堂姐妹,劍術很高不錯,但可以肯定我這位堂姨絕不會什麽服氣吐劍的奇術。”

顧天佑點點頭,看一眼時間,起身道:“我這次過來是受了孫主任的邀請來幫忙的,承蒙領導信任,委以重任,暫時負責此案的調查工作,不管是特調組,還是宗教辦,今天在場的與會人員,在調查期間都要接受我的指揮,如果自問做不到,就請現在便退出調查組,或者說哪位領導擔心我的辦案方式不合適的,現在提出來,我無所謂。”

這話自然是衝著孫京飛說的。孫主任一臉大寫的鄙視,不耐道:“甭謙虛了,你怎麽說我們怎麽查就是了。”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我就不客氣了。”顧天佑環顧一圈,當仁不讓接著說道:“關於凶器源頭的調查,最晚明天這個時候就會有結果了,先前各位提到了兩條線索,我覺著都有必要再做進一步核實,刀劍鎮的案子納入本案,我會親自對所有被抓的嫌疑人逐個甄別一次,太極劍表演隊那邊出於慎重考慮,還要再甄別一次,我的意思是要再秘密搞一次。”

李雲清道:“我沒有意見,關於刀劍鎮調查取證工作的書麵材料都還在,特調組成員隨時可以配合你的甄別工作。”

孫京飛也表態:“太極劍表演隊那邊我可以保證會絕對保密,你想怎麽查就怎麽查。”

顧天佑道:“好,就從表演隊這邊開始,刀劍小鎮那邊李老先去準東市局,通知他們放人。”

孫京飛麵色一變:“不是要先甄別一番嗎?”

顧天佑道:“在裏頭能甄別出來什麽?如果這當中有知情人,隻有把他們放出去再秘密甄別才有可能發現線索。”

孫京飛看一眼李雲清,顧天佑猜測相同的話李雲清也曾說過,估計這貨當時沒給老頭麵子。顧天佑舊話重提,孫京飛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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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完專案組會議,顧天佑以秘密探訪的名義采取單獨行動的方式離開,沒有去那個什麽公園表演隊,而是直接上了回迪化的公共汽車。人很少,隨便走到後麵比較安靜的位置坐下。

車還沒開出準東城區,孫京飛的電話就追過來了,劈頭蓋臉便道:“你知道那個刀劍小鎮上有什麽問題嗎?你覺著我孫京飛是那種草菅人命昏聵無恥的鼠輩嗎?你曉不曉得抓那些人的命令其實是來自國安上層?今天,如果不是你當麵提出來,換一個人我早就拍桌子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一點政治嗅覺都沒有,在共和國能辦多大事兒?”

顧天佑環顧四周,寥寥十數人,沒發現什麽特殊值得關注堤防的人物,嗬嗬一笑說:“你有你的考量,我有我的思路,你請我來是為了辦這件案子,我隻會按照自己認為的對偵辦此案最有利的路線走,如果你不認可我的思路,隨時可以換人,方向盤和檔杆在我手裏,刹車和油門卻是你來控製的,你有這個權利。”

孫京飛道:“這事兒很難辦,我已經給京城打過電話了,孫老壞也不知是抽了什麽風兒,居然同意了你的意見,既然國安那邊沒問題,我又何苦做這個壞人,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這幾天迪化城裏要搞絲路論壇峰會,屆時李副總也會代表中央出席,西部六國政商兩界的要員,國內很多頂尖企業家也都會出席,我掌握的情況是,一些企業家已經提前趕到了,這種時候你把那些人放出

去,萬一搞出什麽事端來,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別指著我給你當這個黑鍋小王子。”

“俗,忒俗!”顧天佑嘿嘿壞笑,低聲道:“咱們哥倆是什麽交情,當初你老爹使壞,瞅著我送死去,你不遠萬裏通風報信,寧肯跟他翻臉也不願接受安排接手天佑城,天大的黑鍋都替我背了,還差這一回嗎?”

孫京飛憤怒的:“你少跟我這兒套交情,剛才在會上怎麽就成了孫主任,李雲清質問的我臉皮發紅時,你怎不是我朋友了?你狗日的比孫老壞心眼還多,我夾在你們倆當中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都當不成人。”

顧天佑道:“別介呀,還真生氣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從特調組裏出來的,那幫老頭子全都或多或少教過我點東西,我要是不給他們打腰提氣,他們能給咱們賣力氣嗎?一起工作這麽長時間,你們也應該能看出這幫老家夥的能力和效率,隻要肯出力,還是很靠得住滴。”

孫京飛麵皮是真比不得天佑哥那麽厚實,話說到這份兒上,一腔委屈都沒地兒說去,孫主任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工作方麵的事情就先說到這裏,我再跟你提一句私人的事情。”

顧天佑道:“你說,我聽著。”

孫京飛道:“我知道胡莫菲來迪化了,應該是來參加絲路論壇峰會的,她的政治主張一直是比較激進的,當下的局勢裏,這裏頭藏了多少風險不必我提醒,你比我門兒清,所以我希望這幾天你能好好陪陪她,看著她,不要讓她闖禍,尤其是不要針對王臣的溫水政策說三道四。”

顧天佑笑道:“你明知道我們倆的關係,還希望我跟她天天在一起,你想象我們倆雙宿雙棲的,就不難受?”

孫京飛氣的咬牙切齒,平複了一下情緒才接著道:“愛一個人不是一定要占有,而是應該衷心的希望她幸福快樂,隻要她生活的好,就算隻是遠遠看著她,自己隻能單相思,也是最幸福的人,就算她喜歡的是一個濫情厚黑,陰損毒壞起來毫無底線的王八蛋,也隻好捏鼻子認了。”

“傻逼!”顧天佑笑嘻嘻道:“不過我喜歡你對我的評語,我現在就去迪化陪她參加今晚一個酒會形式的小論壇,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過來,說不定有猛料爆出來呢。”

孫京飛不肯吃虧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是傻逼我樂意,就好像你當著王八蛋,自己還覺著挺美是一個道理。”

顧天佑剛要回嗆他一句,忽然公共汽車前麵傳來一聲悶響,接著便是一聲爆炸的聲音,公共汽車此刻已上高速,從時速一百一十邁緊急製動停下來,產生的巨大慣性讓車廂裏的人都成了人肉沙包被狠狠的摔了出去。顧天佑安然坐在最後麵倒是沒受到任何影響,隻是這個時候車頭部位已經冒出濃煙,司機額頭出血,已是昏迷不醒狀態。

這輛公共汽車是燃油的,前麵的火光崩現,幾乎是一瞬間便燒了起來。千鈞一發之際,未等顧天佑大顯身手,車外麵一輛越野車忽然停在公共汽車旁邊,從天窗口蹦出個中年漢子來,黑須碧眼,相貌英俊的一混血大叔,用胳膊肘猛然撞碎一塊鋼化玻璃,接著毫不猶豫的跳進車廂,把車上乘客一個個往他的越野車頂上丟。

中年漢子的動作極快,手法巧妙嫻熟,三下五除二便連同司機一起,將車內眾人營救出去,隻剩下一個顧天佑。到了近前才發現這位正當盛年,氣質不凡,且貌似安然無恙,不由遲疑了一瞬,問道:“需要我幫你一把嗎?”

顧天佑搖頭:“不必,就想請問一句好漢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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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