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點,兩個法醫還在犯罪現場忙碌著,顧天佑坐在車裏,老遠看著。老耿手按在方向盤上,手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戴曉樓從黑影中邁步走來,拉開車門卻先看到了老耿,不由詫異的看了一眼顧天佑。

“這是老耿,我請來的司機兼保鏢。”顧天佑是有意讓老耿暴露在戴曉樓麵前,為了遊北望的案子,兩人免不了接觸,與其遮遮掩掩被戴曉樓留心注意,反而是越坦然就越不容易引起他懷疑。

“你跟我出來一下。”戴曉樓向老耿點點頭,算打過招呼,然後對天佑說道。

警戒線外,顧天佑掏出香煙,遞給戴曉樓一支,戴曉樓卻一把連盒都奪去,道:“煙抽沒了,今晚肯定要連軸轉。”

“車裏大概還有半條,一會兒拿給你。”顧天佑點燃自己的,順手將打火機遞給他,道:“我現在沒有任何線索給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會盡力搜尋消息,不過案子做到這種地步,我想凶手肯定會竭盡所能切斷線索,就算是我也毫無把握可以幫到你,不管有沒有消息,最遲明天下午給你準信。”

戴曉樓點點頭,道:“這些日子都在忙遊北望的案子,總算有了一點眉目,據遊北望海州老家那邊的同行介紹,五年前遊北望失蹤以前曾回去過一趟,我為此專門去了一趟海州,以遊北望老同學的身份見了遊北望的姐姐和姐夫,他們兩公婆生活不算富裕,談話過程中十分警惕。”

“為什麽不是他的父母?”

“遊北望自幼就父母雙亡,是姐姐把他拉扯大的,他姐夫退休前是煤場推獨輪車的,遊北望從小學到大學都是這兩口子供的,姐姐和姐夫對他來說跟父母沒區別。”

“你覺著如果遊北望手裏掌握了那筆錢,會不會報答他們?”

“我認為一定會!”戴曉樓語氣十分篤定:“前些年遊北望在擔任裕泰集團總經理的時候,經常回海州看望姐姐和姐夫,那時候他在官場和生意場的名聲極好,可謂前途無量。”

“你的意思是這個遊北望是個清廉的人?”

“我沒見過這個人,但我看到了把他養大的人。”

“你是搞刑偵的,這麽說會不會有些武斷?”

“我是搞刑偵的人!”戴曉樓強調了一下這個人字,又道:“是人就會有自己的感性認知,我隻是給你提供一個參考,怎麽判斷是你的問題,反正,就我二十二年的刑偵經驗判斷,遊北望的姐姐和姐夫至少跟那筆錢沒有什麽瓜葛。”

“隻是跟那筆錢?”

“他們的日子過得平淡,這一點我可以肯定,當時我是突然造訪的,那些日積月累的家常味道是裝不了假的,我先跟他們拉了幾句家常,他們表現的很自然也很放鬆,甚至還熱情的留我在家裏吃飯,但是當我跟他們問起遊北望時,他們倆卻立即表現的很警惕。”

“你覺著他們知道遊北望的下落?”

“至少遊北望如果還活著,就一定跟他們還有聯係。”

“辛苦你了。”顧天佑轉

身走回車上,將半條香煙取出又回到戴曉樓麵前,道:“事情到這一步可以緩緩了,接下來的調查以外緊內鬆為原則,同時我還想請你留意一下,有沒有人對你的調查工作特別關注,如果有,請一定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戴曉樓接過煙,點點頭,道:“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回去的路上。

耿建軍問:“他就是戴曉樓?”

顧天佑:“沒錯。”

“先前我在電話裏聽他的口氣,似乎你應該對這件案子有所了解?”

“嗯。”顧天佑點頭道:“先前我幫他找回了幾個被拐走的孩子,條件是他幫我追查遊北望的下落。”

“苗若琳就給了你三天時間,你現在有時間過問這件事嗎?”

“有所為有所必為!”顧天佑閉上眼,將靠背放倒,隨口道:“對我來說這就不是一道選擇題。”

耿建軍看著顧天佑年輕的麵孔,那上麵似乎寫滿了理當如此,有點欽佩,但還不是完全的。

“老耿,你有沒有聽苗世凡說起過龍爺?”顧天佑眯起眼,瞥了耿建軍一眼,道:“苗先生教了我一年多,親眼見證了我這雙手第一次沾血的過程,所以他認為我不可能成為一個好人,我不否認他對我的某些看法是對的,但是他跟你談起我的時候忽略了一個事實,就是我在龍爺身邊生活了十年。”

“你說的這個龍爺阿凡的確曾對我說起過,不過阿凡說的還沒你多呢,我就記得你說起過他吃了一小隊日本兵。”

“關於龍爺,以後我有時間會慢慢跟你介紹的,現在我隻想告訴你,因為龍爺,這件事我管定了。”

“你打算怎麽做?”老耿突然轉身,鄭重其事的樣子:“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無論任何事,你盡管開口。”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顧天佑明顯感到一股子騰騰殺氣撲麵而來。

老兵永不死,隻是漸凋零。

老耿雖然沉淪了近三十年,身上卻還存留著當年戰場殺伐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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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顧家老宅,楊文山低調的騎了輛摩托車匆匆趕到。

“上次咱們去炮台山那邊買那幾個孩子的事情你還記得吧?”顧天佑一見麵,並不寒暄,開門見山道:“你現在就帶幾十人過去,給我把那個地方端了,把領頭的那倆人帶回飛虎嶺。”

楊文山沉聲道:“放心交給我吧。”隨即目露凶光,問道:“怎麽?這些道上的人得罪你了,隻要你一句話,我就把他們剁了喂狗,保證做的幹幹淨淨,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顧天佑擺手道:“你快去吧,那倆人務必要活的,我有事情問他們。”

這楊文山過去號稱楊大虎,飛虎嶺的人形容他膽子大,曬幹了比西瓜還大三圈。飛虎嶺地理偏僻,山高皇帝遠,這家夥就是一方土皇帝。振臂一呼,全村幾百條漢子都會毫不猶豫的跟著他違法亂紀,放火點燈。顧天佑知道他那句話絕不是說說而

已,隻要自己點頭,這個家夥真能把那倆人剁了喂狗。

臨走前,楊文山想起一事兒,回頭道:“你讓我準備的錢已經準備好了,我家老四,就是在新加坡喝洋墨水的那小子搭明天的飛機回來,生意上的事情交給他一準兒沒問題。”

顧天佑點點頭,一邊往外送,一邊交代:“跟海州控股的合作條件基本定了,文案方麵的事情我一竅不通,讓你家老四多費心,具體到細節處,還是要找專業人士來弄,不怕多花錢,一定讓他們加班加點弄妥當了,這些事我不擅長,你也不擅長,你把事情安排出去以後,就專心幫我辦眼前這事兒。”

楊文山登上摩托車,點火掛擋,丟下一句我辦事你放心,一溜煙的走了。

院門前,老耿站在天佑身後,看著楊文山遠去的身影,問道:“這人是誰?”

顧天佑頭也不回,道:“上遊飛虎嶺村的村主任,我多年的合作拍檔,一個可以信得過的人,我這麽回答滿意嗎?”

老耿有些不放心:“那件事你就這麽交給他了?要不要我跟著一起去?”

顧天佑擺手道:“不必!這位楊大哥看似粗魯,其實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我跟他共事四年多,他辦事我放心。”

老耿又說:“這事兒是不是應該跟戴曉樓說一聲,聽你的意思是打算自己審問那倆人,這麽做可是違法的。”

顧天佑嘿嘿一笑,道:“老耿同誌,你就別試探我了,別忘了我是在什麽地方長大的,再說,這件事要是交給戴曉樓自己去辦肯定不成,在他那套凡事都得講證據的規矩麵前,那倆慣犯熬個三兩天絕對沒問題,這種竊取倒賣器官的買賣肯定要趁著新鮮做,真等到那時候,黃瓜菜都涼了。”

“聽你的口氣,似乎知道那些人是有組織的,你就不怕他們報複你?”

“不是還有你呢?”顧天佑不在意的:“一幫毛賊而已,總不會比你在戰場上的對手更厲害吧。”

“山外有山,這世上高人多了,你也沒上過戰場,但我覺得如果咱們兩個生死相搏,我心裏沒有多大把握。”

“我是狗頭軍師類型的,今後這種衝鋒陷陣的粗活兒還是交給你這專業人士好了。”顧天佑笑嘻嘻道:“你昨天說,任何事都可以開口,該不會是一時腦袋發熱隨便說說的吧?”

“你安排楊文山去抓人,接下來你自己打算做什麽去?”

顧天佑故意先歪頭想想,又象征性的沉吟了一下,才裝模作樣道:“嗯,問的好,老楊去炮台山辦事,回村要十分鍾,組織人手大概十分鍾,車程四十分鍾,辦事二十分鍾,回來還要半小時,這兩個小時不能浪費了,要不你開車送我去一趟縣高中吧,這兩天就要高考,我還指望著買個保送名額混個大學文憑呢。”

“你?”老耿愣了一下,質疑的口吻:“參加高考?真的假的?你多大?”

“什麽話呀!”顧天佑大聲道:“我不就是比應屆生大個三兩歲嗎,怎麽就不能參加高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