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做為這個時代海鹽的主產地,朝廷實行的鹽鐵專售製度,更多少不了這些鹽商這一環。如果說江南的商業貿易能收到的稅收,占了江南稅收的一部分,那麽鹽稅則是江南稅賦的重頭戲。而其中很大一部分稅賦,都需眼前這些鹽商所貢獻。

曆朝曆代為了管治鹽鐵這種朝廷專營的物品,都設立了比較嚴苛的製度,販賣私鹽死罪就是其中一項。但這種製度在巨大的利益麵前,往往都必不可少產生動搖。

為了賺取更高昂的利潤,這些鹽商采取低價購買,高價賣出的情況,賺取大量的財富。當然,他們也替朝廷貢獻了不少的稅賦,這種相互依存的關係,也令江南這塊富饒之地上,不時都會出現官商勾結倒賣私鹽的事情。

雖說鹽鐵官售,但其中生產運輸銷售中,朝廷更多都需要借助這些鹽商負責。朝廷更多是起到征稅跟檢查的作用,隻要保證正常的稅賦征收,往往不會過多在意,這些商人從中賺取了多少利潤。官不與民爭利,很多時候也導致這種問題的發生。

這種隻收稅隻查私鹽的管理製度,自然導致這些商人會盡可能的希望,在掌控食鹽這種百姓必須品上動心思。隻要能收賣到參與其中管控的官員,那麽多獲得一擔的朝廷鹽引,少交了昂貴的鹽稅之餘,還能以相對便宜的價格,去跟官鹽爭奪市場跟買家。

鹽稅改革,自宋朝起來至今也進行了無數次,但每次都隻能在前期看到效果。後期隨著製度的推行,漸漸又成為一紙空文。說白了,這跟後世趙孝錫所聽到的話一樣。製度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隻要製度掌握在活的人手中,那製度也不過是掌權者的一種手段。

做為商人希望利益最大化,趙孝錫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腐蝕朝廷命官,大肆侵吞原本屬於朝廷的稅金,這卻足以動搖一個國家的根基。若沒了這些稅金,朝廷如何管理天下,如何扶貧濟貧,如何整頓軍備防禦外敵呢?

其實在趙孝錫看來,不管是那個時代,打仗都離不開經濟。隻要朝廷手頭有錢,就能組建強有力的護[***]隊,就能購買戰馬打造兵器訓練部隊。另外出現天災之年,朝廷也能通過儲存的財富,給予這些災區進行賑災,宣揚朝廷跟君主的仁義。

若是朝廷沒錢,就算身為皇帝也一樣,想做什麽事情都會覺得束手束腳。而做為曆年飽受戰亂的北方邊陲地區,不讓朝廷每天發放賑災銀就很不錯,想讓他們給朝廷提供稅銀幾乎不太可能。這也意味著,江南的稅賦某種程度上,真的決定朝廷的興衰成敗。

看著謙卑的呂五味,趙孝錫平淡的笑道:“呂會長,坐下說話,本欽差不喜歡抬頭跟人講話。說起來呂家三代經營食鹽生意,也是有功於朝廷的。至於今天本欽差的來意,相信呂會長跟諸位都心知肚明。若說的通道理,則一切好說。若說不通道理,爾等知道後果。”

爾等知道後果!

這番話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此次他們能否幸免於難,很大原因在於接下來的談判中。清楚這種談判很多時候,都是破財消災,但到底破多少財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呢?說到底,眼下這種局麵之中,趙孝錫跟這些鹽商,更多都需要拿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條件來。

老實坐下的呂五味,盡管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卻也恭敬道:“多謝欽差大人賜坐,大人若有差遣請盡管吩咐,我等一定恭聽訓示。”

‘說正事前,本欽差覺得還是跟諸位說一下我的身份比較好。諸位也許覺得聖上任命我這樣的年青小子,提調江南稅賦案過於草率孟浪。

但我要告訴諸位的是,本欽差除了擔任此次江南監查使之外,還是當今徐王次子,聖上親封的巴蜀郡王,成都路的節度使。本王跟其它朝廷的朝臣不一樣,不喜歡跟你們講太多的道理,更喜歡用刀槍說話,說簡單點本王就是個武夫。

劉光遷身為朝廷任命的兩浙路知事州大臣,不思替君王牧守一方百姓,卻貪婪些許銅臭之物,他的下場在昨晚已然注定。若非看在他身為朝廷一方重臣的份上,昨晚本王就砍了他的腦袋。所以,還指望他站出來替諸位說話,怕是別妄想了。

本王說這番話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本王不喜歡殺戮,卻喜歡殺人。這江山是天下百姓,也是我趙家的。諸位侵吞朝廷稅賦,就是挖我趙家江山根基。這些年朝廷為抵擋北方外族入侵,花費了多少心血,諸位不會不知道。

若無朝廷興兵保護,爾等還能這樣逍遙的坐在這裏喝茶嗎?若國都不存在,諸位又那來的萬貫家財呢?朝廷需要爾等提供稅賦,爾等也一樣需要朝廷的庇護。若是北方外族入侵中原,諸位也清楚會導致何等後果。’

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通話,呂五味等人聽到眼前這個年青欽差,竟然還有一個皇室成員的身份。尤其剛才話語中,重點強調他是武人好殺人的話,更令一眾鹽商都覺得脖子有些發涼。不清楚接下來,這位欽差王爺到底打算怎麽處理他們。

覺得額頭有些冒汗的呂五味很誠懇的道:“欽差大人的話令我等汗顏至極,有關鹽稅的事情,我等確實有失妥之處。還請王爺明示,需要我等如何做,才能彌補此次的過錯。能為朝廷盡一份力,也是我等一芥草民的福份。”

用失妥之處掩飾賄賂貪官的罪過,也變相暗示願意破財消災。此人的世故圓滑,趙孝錫也覺得不枉剛才他一番口水。盡管他清楚,接下來他所提出來的建議,會讓這些鹽商覺得難受甚至會傷筋動骨。但隻要能保住吃飯的家夥什,他相信這些鹽商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沉浸片刻道:“既然呂會長如此識時務,那本王就給諸位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記住,能否把握這個機會,就看諸位接下來的作法是否能讓本王滿意了。別以為,躲過今天這一劫,爾等就能逍遙法外。要知道,脫離江南這塊富庶之地,爾等會有何種後果自知。

第一,將鹽商總會曆年所逃這鹽稅,三天之內全部兩倍補交到衙門。不要覺得本王心狠,諸位應該清楚,兩倍鹽稅交給朝廷,相比爾等的賺取的利潤,諸位仍然有剩餘。當然,諸位若覺得錢比命貴重,那悉聽尊便。

第二,將鹽商總會曆年所賄賂的官員名單跟財富數量,全部如數提供給本王。至於如何處置這些官員,本王自有論斷。若諸位覺得要包庇這些收受你們賄賂的官員,那盡可隱瞞不報,少提交一個收受賄賂的官員,本王就會處決一個行賄的鹽商。

第三,此次調查鹽稅之事,若爾等敢做出聚眾鬧事為禍一方。本王將追究鹽商總會的責任,是殺是罰或是徹底將爾等換一茬,就看爾等做何選擇。不要以為本王是在嚇唬你們,若不信諸位大可一試,看是你們的能力大,還是本王的刀槍快。

以上三個要求,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本王可以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若三天之後,看不到本王想要看到的結果。以販賣私鹽之罪,將爾等滅門抄家,相信百姓也不會覺得有何不對。相比你們出售給百姓的鹽價,你們收購的鹽價多少,本王同樣心知肚明。”

拋下這三個條件的趙孝錫,很平靜的飲完一口茶,起身拂衣離開。將鹽商總會當中,所有手持刀劍的護衛,全部押到城中牢房看抽起來。至於這些鹽商,趙孝錫則沒怎麽理會他們。而是命令布衣閣嚴密監視,若有人敢做出聚眾鬧事,立刻以雷霆之勢滅之。

說到底,這些鹽商確實有引起江南動蕩的能力,但隻要抓住他們的把柄,揪住他們的痛腳,他們同樣不足為懼。若是這些鹽商不識相,趙孝錫相信給他一些時間,又可重新扶持一批鹽商起來。要知道,鹽商的富裕同樣擁有諸多的羨慕者。

殺了他們換一批新鹽商,相信這江南不少從事其它行業的商人,隻怕也會蜂捅而至吧!這也正是,壟斷行業為何如何賺錢,跟吸引無數商人追捧的原因所在。

看著趙孝錫果然一點不擔心他們逃跑般,將帶來的禁軍又全部帶出了五味會館,望著騎馬而去的趙孝錫,呂五味等人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擺在他們的麵前,除了需要破財消災之外,最難接受的就是第二條。

提交那些收受賄賂官員的名單,這無疑是徹底杜絕他們將來,再去拉攏跟腐蝕其它官兵的後路。想必那個官員,麵對一個曾經出賣過合作夥伴的商人,都不會抱有好感吧!這才是趙孝錫,想出的釜底抽薪之策,讓將來接任的官員跟鹽商,徹底的形成對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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