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青夏之名(一)

王家是當地有名有姓的古老家族,因為祖上出了位翡翠界的大人物,備受福蔭。之後的幾代,又發憤圖強,使得王家更家強大。

隻是,有幾人知道了解,這派繁華的表象之下,是露骨的猙獰。它奠基在血與淚之上,由屍體構築而成的。這其中的殘酷、冷漠、算計,又讓多少人失了自我,瘋了精神?

王家先祖雖然一直強調要求後輩之間要和諧共處,共同發展。競爭可以,但不要彼此相互算計。

然而,大家族都有這些狗血一樣的橋段,難以避免。而且,時間越久,沉珂越多,久而久之,哪怕不想,厭恨,也不知不覺或者被迫的參與了進去。

而那些生活在其中的人,除了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還能做什麽?或者說,她們除此之外,別無其她的事情可以做。她們天生,好像就是為了做這些事情的。不過,她們出生富貴,衣食無憂,不用為生活苦惱,自然而然的,就往這條路上走了。

就好比那句俗語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位於王家偌大宅院的最南處,有一處森嚴陰寒的偏僻小院。在這座如同超豪華的死氣沉沉的墳墓裏,還有一隻被折斷了翅膀尤不知的快樂的小鳥。

從很多種意義上來說,或許這是王家宅院裏,唯一快樂的、充滿陽光的地方。盡管,這裏是如此的偏僻、荒涼。

破破爛爛的大門上,掛著搖搖欲墜的、據說是由前任家主親自提筆書寫的匾額。而這個破爛的地方的匾額,也是唯一看得上眼的東西,雖然,現在沒幾個人在意。

隻不過,雖有此等榮幸,但這裏在王家的地位卻極為尷尬。若不是前任族長下了死令,不論以後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允許將這塊匾額取下來。否則,按照族規處置。這裏,唯一看得入眼的東西,就會被人掠奪走。

據說,這是前任族長曾經最愛的女子的宅院,隻可惜,天妒紅顏,女子在最為美麗的歲月裏,倏然病逝。從那以後,這裏再無人居住。前任族長雖然在女子去世後從不曾來過,但也不允許任何人居住於此。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相當於冷宮的存在了,無人問津。

院子裏有一顆大榕樹,據說活了百餘歲了。枝葉繁茂、樹枝粗壯。榕樹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孩子正努力的往上爬。爬了好一會兒,終於爬上了樹。她蹲在樹丫交叉處,手指戳著前麵鳥窩裏的雛鳥。扯開嘴角,笑容如陽光燦爛。

“夏兒,夏兒……你在哪裏?”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

孩子聽到聲音,急急忙忙的揮揮手,要不是還知道抓住樹枝,她現在肯定在樹幹上搖搖晃晃。她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喊著,“阿悅阿悅,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一個身著樸素得寒酸的、容顏還算是秀美、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的女子跑到屬下,因為疾跑,滿麵通紅,呼吸不律。

等稍稍好了些後,她看著樹上笑得天真無邪的孩子,氣急敗壞的叉著腰,大聲道:“王青夏,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上一回從樹上摔下來,這一回你還想摔著嗎?”

王青夏沒有內疚,更沒有難過,隻是笑容更加燦爛的。仿佛是覺得,自己讓阿悅擔心了,所以笑容因為安撫而絢爛,“阿悅,你不要擔心,上一回我沒摔著的。而且,我現在爬樹很厲害的哦。”

阿悅氣結,但眼中閃過無奈的寵溺。無論怎樣生氣,隻要對上孩子天真燦爛的微笑時,就怎麽也生不來氣。但是,那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真是相當的氣人啊!

所以她故作凶狠,道:“我當然不用擔心,我擔心的是你!快,給我下來。不然小心我抽你屁股。”稍頓,“你看看你,一不留神就爬樹上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猴子呢。”

王青夏一聽到要讓她下去,一張笑臉立刻苦了下來。她乞求的看著阿悅,可是阿悅無動於衷,叉著腰瞪著她,仿佛她如果不下來,她就絕對不會換表情的。

知道沒有轉圜餘地的王青夏,一臉委屈,“可是,阿悅,夏兒……夏兒這麽大了,不能被打屁股。而且,打屁股好疼的。”

阿悅一怔,眼裏閃過複雜。她歎了口氣,討好道:“好好,不打屁股不打屁股。那麽,現在你可以下來了嗎?我的小祖宗誒。”

“我才不是小祖宗,我是夏兒。”王青夏抗議道。

“嗬嗬……”阿悅笑了起來,眉眼都彎了起來,“好好,你不是小祖宗,你是夏兒,是阿悅的夏兒寶貝。那麽,寶貝夏兒,你能下來了麽?再不下來的話,我就爬上去找你咯。”

王青夏咯咯的笑了起來,“阿悅爬樹就像小龜,很慢很慢的。還是夏兒下去。”

“是很慢。但夏兒很快。不然,夏兒下來可好?”阿悅誘哄著。

王青夏猶豫不決,她還想要和小鳥玩一玩。小鳥的媽媽不在,平日裏都是她喂的它們。看著它們,她就會想到自己。自己也和她們一樣,父母都不在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是沒有父母,還是父母和小鳥的父母一樣,離自己而去呢?

阿悅看出王青夏的猶豫,以為她是不想下來,卻不知道,她在想一個困惑了自己許久的問題。於是,有些不耐煩和乞求的催促道:“夏兒,你快下來吧。小鳥也要休息,你一直和它們玩,它們會休息不好。休息不好的話,就會生病的哦。”

王青夏聞言,立刻回了神,和小鳥道別,立刻非快的的下了樹。下樹後,又扯起一個燦爛笑容,走到阿悅身邊。

阿悅抹了抹她臉上的灰塵,又點了點她的鼻頭,道:“好了好了,我的寶貝夏兒,別苦著一張臉。等吃過飯,休息一會兒後,再去看看吧。要不然,就將小鳥們放屋裏養。”

王青夏想了想,眼裏露出期望她人陪伴的渴望,但隨即又不舍的搖頭,“不,還是不要了。如果,如果我們將小鳥帶走了,萬一有一天它們的爸爸和媽媽回來了,找不到它們會怎麽辦?就像夏兒一樣,夏兒如果離開這裏,夏兒的爸爸媽媽就會找不到夏兒。所以夏兒不要離開,小鳥也不要離開。”稍頓,“阿悅,你說過,隻要夏兒乖乖的在這裏,爸爸和媽媽就會來接我的,對嗎?”

榕樹附近有一簇花叢,花叢繁華如星子。這時,一隻粉紅蝴蝶非來,不停地在這朵花、那朵花和隔壁一枝花之間忙忙碌碌、來來回回的忙碌地飛著。不消片刻後,又一隻蝴蝶緊隨在後,但蝴蝶飛舞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慢下來。反而有一種,跟著自己的那隻蝴蝶是個累贅,急欲擺脫它的跟隨。

而跟著的那一隻明黃蝴蝶似乎漸漸跟不上了,在即將從視界消失的那一瞬間,無力地落了下去。

劃著弧線向下落去,如昂首的蛇,哪怕是死,也驕傲的不肯低下她那高傲的頭顱,隻能如同失翼之鷹,飄飄然的往下墜落。

那墜落的身姿,充滿了悲哀。讓人不禁想著即使不能走在一起,至少也要稍稍在旁陪伴。也讓人不禁的渴望期許,它能夠有一個快樂、幸福和美滿的來世。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吧?畢竟,人生在世,許多事情,都不是期許和期盼就能達到的。神靈菩薩什麽的,都不過是懦弱者的期盼和精神寄托而已。實際上,一點用都沒有。

就如同那虛無縹緲的夢想,因為雙腳沒有踏在實地上的自己,找不到安全感,沒有歸屬感,那種連停下來的自由也沒有。就如同,隻能追隨粉紅蝴蝶的明黃蝴蝶般,因為沒有自我,隻能悲哀的追隨,然後……墜落。

王青夏心善,隻是無意間一瞥,看見蝴蝶墜落,就不忍它一具殘骸,孤零於天地間。笑容減淡了幾分,雖然不如之前明媚,看不論怎樣看起來,依然溫暖人心。

阿悅有些悲哀的看著王青夏將蝴蝶埋葬,悲哀的看著她纖細的身軀,還帶著稚氣的臉上掛著勉強的笑。

不知從何時,王青夏學會的,即使是麵對死亡,也強忍著不哭,不再流淚?反而,還掛著暗淡的明媚笑容。

還是說,夏兒,你隻為了一個虛假的願望,就將自己的天性硬生生的收斂起來,不管不顧這這算不算是你自己?隻想要,努力的成為別人眼裏的陽光。隻因為,你不知從何處聽來的那句“青夏的笑容讓人感到溫暖和幸福”……

你就那麽,想要他們在意上你嗎?

忽然,腳步聲傳來。

阿悅轉身,看著突然出現的溫潤男子。她掛著笑容,纖細的身形足以讓女子自慚形穢。她用著慵懶的笑容看著蹲在地上的小人兒,眼裏一片幽深笑意。

阿悅永遠都記得,這個男子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又是以什麽身份出現的。而她,又對王青夏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