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新年的悲與歡(十)

為什麽?同樣是她的女兒,為什麽她就不能被寵愛著呢?雖然,她根本沒有資格如此想。但那個時候,哪裏懂得這麽多?即便懂得,有幾個人不會妒忌和羨慕?

或許是因為長大了,一些失去都不怎麽在意。什麽妒忌阿,羨慕阿,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冷卻,一切都變得淡泊。

以後,即便是想起來,也沒有多少感覺,即便是之後想起過去的事情,也覺得一切是那麽的可笑。

言歸正傳。

她喜歡趙為民,卻不代表會為他付出多少。那時候,天子驕子的她,更多的是官二代的惡劣習性。現在的她,隻能說是一場大變才凝練成的。

她是知道趙為民喜歡老師的人之一,無意的發現,成了她手中的王牌。

她身邊都圍繞著阿諛奉承之人,如趙為民這般,視她為一般人的人,真的很少。如言情小說裏麵說寫的那樣,這樣的人,才能引起他們這等人的注意。

就如同,現在的明辰浩一樣。雖然,喜歡上他的時候,並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之後,要是明辰浩直接的答應了她,她說不定,會因此反感甚至是放棄。然而,正是因為這一份拒絕,才讓她更加堅持。

這是她的感情,認可的第一份感情。以及,年輕時期的執著。

言歸正傳。

她那時候青春正盛,容不得別人的拒絕和無視。趙為民如果稍稍對她加以顏色,她就不會做出那麽多讓他感到麻煩和痛苦的事情來。

當她被拒絕和無視得惱羞成怒後,用這個秘密去威脅了趙為民。並且,提出了條件,讓他當自己的跟班。為何不是男朋友?當時雖然想著不擇手段也要弄到自己想要的,但並不覺得趙為民有資格當自己的第一任男友。

恰好不好,那個時候,老師因為某件事情,被調走了。明貶暗遷,趙為民雖然難過,但還是為她感到高興。

而她的要求,被當做了威脅。

趙為民同意了她的條件後,沉默的看著她。

他想要剩下的信。

趙為民不知道她怎麽得到老師留給他的信,她也沒有解釋。事實上,她也很疑惑。那封信是爸爸給的。

那封信,她看了,內容很是平淡無奇,非常符合“老師”這個身份。但她深知哪怕如此,這對趙為民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將信撕成了兩半。一小半給了趙為民,上麵雖然隻有數十個字,但對於趙為民而言,已經足夠了。

她對趙為民說,剩下的信,不能給你。至少,在她還未滿足之前,是絕對不會給的。

她從趙為民的眼裏看到震驚、惶恐、恨意、憤怒、隱忍。她了解他的那些複雜的情緒是因何而來,換做是她,恐怕殺了對方的心都有了。

時日如梭,流失還是流逝,誰能說的清楚其中的誰非誰是。如果,這種思念成為一種病,那麽在血液中流淌的,是否會成為一種罪惡,在蔓延。無法理解的是,明知道這是一種錯誤的思念,卻無法在心頭阻止下去。

幸福,是一種會讓人貪念的東西。尤其是初嚐幸福的滋味,如同罌粟一般,食之上癮。然後,再這種滋味中不斷的沉墜。從而,再也離不開,也舍不得離開。

於是,開始貪婪的追尋。想要更多、更多、更多的幸福,想要體會更多、更多、更多的幸福的滋味。所以,為了擁有並持續這種滋味,就會不計一切、不折手段的去爭取。甚至是掠奪。不管是不是屬於自己的,都想留下。永遠的永遠的,隻讓自己擁有。成為自己的禁臠,從此萬劫不複……

記得,有個因為她的身份才和她交好的人,偶爾一次,發神經似的問過她,她幸福嗎?

她那時笑了,笑得很溫柔,可是誰也不比她更了解,此刻的眼裏,全是虛偽。

每個人,都在感歎,她真是幸福。豐腴的物質生活,父母的疼愛,還有一個許多人都沒追到手的學長“無怨無悔”的當跟班,自己又長得好看,性格也不錯。這樣的人,怎能是不幸福的?

在她們的眼裏,她是那麽的幸福。

隻可惜……

她們看到的都不過是假象而已,一切都不過是虛幻。但是,她從來不打算去解釋。對於她而言,即便她想他們留在身邊一世,直到她們死去,才會允許她們離開。但是,她卻從不會允許,她們踏入她的世界。

她知道,她有時候在同情她們。

但是,同情是什麽呢?憐憫又是什麽呢?大概就是他們眼神中散發出來的那種神情。

那麽,憎惡是什麽?鄙夷又是什麽?是不是如同前者一般,從他們的神情中,散發出來的情緒。隱約而含蓄,但是卻又放肆的存在著。女癡女怨。此時的她,才發現她的跟班,趙為民是個多麽受歡迎的人物。一些知道她真實性格以及對趙為民有好感的人,無一不為他感覺到惋惜。

而她,似乎經常在趙為民眼裏,看到了淚。

淚水,是什麽樣的東西呢。晶瑩剔透,枉若水晶一般的燦麗,反射在陽光下,映出的雲靄城霰。要說是什麽樣的東西,該去思索這樣的存在,為何不讓人厭惡。為何悲傷的東西,往往是真情的最佳表露。是否真的隻能如此,才能讓人痛徹心扉,而後銘記住這種滋味,永生難忘。且隨即化為薄霧,羽化成仙,消逝不見。

但是,她從來不覺得對不起他們,她一直做這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的。隻是,偶爾夜深人靜時,夢裏輾轉反側,會覺得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當夢醒來,夢境裏讓人沉醉而心碎的溫柔是被否定了的存在,如同黑夜一半會被一切所吞噬。

如同,她得到的明辰浩的代價,是以眼前這個女人的幸福破碎為代價,她也不會覺得抱歉。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

“嗬……李小姐你倒是做盡了姿態。”童雅冷笑道:“你字字句句都在以退為進,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達成目的了麽?”

李輕清淡淡的瞥了眼童雅,含笑溫柔道:“這與成夫人有何關係?縱然你與明夫人是閨蜜死黨,可有些事情,是誰也不能插手幹涉的,不是麽?更何況,明夫人都沒有表態,成夫人在著急什麽?你的指責,我不能收下。因為,我並沒有在故作姿態,我隻是實話實說。成夫人不喜歡,那也是我沒辦法的事情。”

童雅被她頓時噎得說不出話來。倒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吐槽點太多,讓她不知該從何開始。

她覺得,連“厚顏無恥”都沒辦法形容她的境界了。不單單穩坐釣魚台,將自己聖母白蓮花的形象穩固好,還綿裏藏針,軟軟肉肉的態度,卻讓人無路可退。

“就我而言,我的事情,阿雅可以全權插手。”

蔓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表明了她與童雅之間的感情,也讓李輕清的笑容訕訕。

半響後,李輕清道:“不好意思,那我為剛才的話道歉。”稍頓,她彷如自言自語一般的說:“就我而言,感情是私密的事情。尤其是在做決定的事情,哪怕是父母,也不宜多言。畢竟,那是自己的事情,不是嗎?看來,我這麽想,真的有點小家子氣了。”

“天色不早了,李小姐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們就先離開了。”蔓雪道。

李輕清也不急,仿佛篤定蔓雪不會就此離開。喝了口水後,淡淡道:“的確不早了。既然明夫人如此心焦,就原諒我直言了。話有點難聽,還請你莫要介意。”

“噢?你的話有好聽過嗎?李小姐似乎很喜歡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但為什麽看起來,還是這麽白?”

童雅諷刺的話,被李輕清很“善意”的解釋成了讚同或者認可。

李輕清想起那一年,秋之將至,楊柳垂髫葉搖落。世界恍惚被停止了一般的冷清,時光,如沙漏般穿梭。遙遠的時空裏,穿透了結界的想念,難以阻止的一切,如破繭之蝶一般的奮不顧身。難以解釋,這一切是愚蠢還是執著。一切都在變遷,如季節一般,轉眼,到了初秋……

因為那個女人的到來,母親、父親和她三人,就陷入痛苦的糾結之中。不,或者從始至終,痛苦的隻有母親一個人。

他們以為她不知道,父親還在保持著他慈父的模樣。

母親的軟弱後的極端,就是注定她的悲劇的起因。

她並不同情。哪怕身為她的女兒,但作為一個女人,她更喜歡自己動手得到想要的一切。哪怕是不擇手段也可以。但是,母親一味將自己依附在父親身上,當依靠不在的時候,藤蘿就沒有了支撐自己的存在……

母親說父親絕情。

所謂“絕情”,可以解釋為斷絕感情。但實際上卻不是。李輕清卻不是如此解釋的。

她在十五歲的時候,偶然發現了父母的異常,然後從別人那裏知道。雖然之前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卻沒有這麽詳細。

當時,她沒有心痛,沒有難過,反而有一絲暢快!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很多的東西,什麽是愛、什麽是恨、什麽是羨慕、什麽是淚水,這些東西,她都知道。隻不過到目前為止,她所能夠理解的,隻有羨慕和恨意。

恨,恨那個女人。若不是她的到來,那個虛偽的假象至少可以維持久一點。那麽,她的母親也不必還是個蜉蝣的時候,就必須去承受大海的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