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老人的懺悔

閆慈月蠕動著雙唇,想要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涼風拂過閆慈月的臉頰,為她抹去不知何時垂下的染上的悲傷。那凝潤的紅色,仿佛在遮掩著她此時的情緒異常。

想著以前,若是以前那個閆慈月,一定會將情緒忍著,絕對不會流露出絲毫痕跡的吧?嗬嗬……果真是時光變遷,一切,都變了!

林興濤被她排斥出了整個世界,閆慈月並未花了多久時間,心就徹底平靜了下來。哪怕,有時候到了“就這樣吧,不要醒來了”的情況,也未曾有過想找他回來的意思。

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一直都這麽對自己說。這個世界,也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

她不想,因為寂寞而去成全一段感情。對自己,對別人,都非常的不公平。

更何況,她心裏的那個人,不是會陪伴著她的人。

英國?倫敦

冬日的倫敦,每一日都沉浸在冰雪的世界裏。淡妝素裹,一眼望去,仿佛整個天地,都成了白色。

莫笑笑沉默的坐在窗邊,微微翕開的窗戶,盡相湧入的寒風拂動窗簾,也撩起了她的發絲,輕輕飄揚著。

莫笑笑自從那一次高燒後,就一直昏迷不醒。藍斯等人想了許多辦法,也找了不少的醫生,也仍未成功的將她喚醒。隻能維持好她的身體機能,等待她願意醒來的那一刻。

然而,期盼中的醒來,卻將他們狠狠的嚇了一跳。

因為,莫笑笑竟然笑了。

那時候的莫笑笑,現在卡洛斯想起來,都覺得驚悚。

銀色的月光下,她一襲單衣,仿佛感受不到冬日的嚴寒,靜靜的仰頭佇立。她沐浴著月光,被拉長的身影,傾灑在地麵。

卡洛斯和藍斯都震驚在原地。莫笑笑絕非美人,但那時候的她,仿佛隨時要飄然而去的仙子。沒有一絲塵世煙火,沒有半點繾綣留戀。

不小心撞到了椅子,發出的聲響,驚擾了她。她驀然回首,一雙在月光下格外瑩亮的眼,熠熠生輝,格外動人。隨即,微微勾起的唇角,綻放出如三月回春暖般讓人舒服的笑容。

卡洛斯想,他就是被這個幾乎將他嚇到、讓他以為是回光返照的笑容給煞到了。以至於,那以後總在不經意間想起了這個笑容。然後,再也忘不掉。

隻是,他很清楚。當時莫笑笑的思想還未清明,對他們笑,完全是認錯人的原因。否則,不會在看清楚他們會後,笑容頓時如潮流勇退,連一點痕跡都沒有能留下。

仿佛不甘心一般,卡洛斯自那以後,想方設法的逗莫笑笑,用了千般方法,萬般算計,費了不知道多少心思,隻為了博她一笑。可無論如何,莫笑笑都不成全他。由此,更加瘋魔,連藍斯都忍不住對他蹙起了眉頭,他卻仍樂在其中。

莫笑笑的身體,更加不好了。咳嗽幾乎沒有斷過,但隻要有人在,哪怕難受不已,她也不會咳出聲來。

身子仿佛被削了一般,瘦成了薄片。之前的衣服完全不能穿,女裝店裏超S的碼子對於她而言,也大了不少,現在的衣服,隻能穿定做的。

醫生很明確的說,雖然現在她的身體指標正常,但如果再瘦下去,很有可能會營養缺失,虛弱而亡。

這一點,不論是藍斯和卡洛斯,都很是擔心。每一日想方設法的為她滋補,可都仿佛石沉大海,一點反應都沒有。

當卡洛斯端著參湯走進來的時候,莫笑笑如同一尊人偶一般,站在床邊。他心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匆匆將參湯放在桌上,箭步上前衝了過去,將窗戶關上,抓住她的手臂,擔心又生氣道:“你在做什麽?!你還想感冒一次麽?”

莫笑笑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將他嚇了一跳。急忙將一旁的衣服拿過來為她披上,再將室內的溫度上調。室內的空調設備是莫笑笑生病後專門配置的,否則她發冷的時候,整個城堡的都恐怕要感受下夏日的溫度。

“才一個轉身,你又跑去吹冷風了。是嫌身體還不夠差嗎?你要不要瞧一瞧,你的臉色和紙比起來,誰更白一點?”

莫笑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裏毫無情緒波動,既不領情,也不拒絕。這種無動於衷的態度,更讓人無力和無奈。

卡洛斯將參湯給她端了過去,歎了口氣,道:“你就不能讓我們省心點嗎?好好的養好身體,你也不想什麽都沒做就去見上帝吧?”

莫笑笑眼微微一閃,嘴唇輕輕蠕動了幾下,終究還是什麽話都沒能說出來。

她端起喝得已經惡心的參湯,這據說是他們為她專門購買的。她現在虛不受補,但每日一點點,還是沒問題的。隻是就算隻有一點點,也是很大一筆花費。

莫笑笑對此沒有絲毫反應,喝水一般將參湯喝了下去。

“電腦。”

每一回,喝完參湯,莫笑笑都會問他們要電腦。但因為身體原因,電腦一直處於被沒收的狀態。她也不惱不怒,每一日問上一次,就足以讓人吃不消。

逐漸地,他們徹底的體會到了莫笑笑的韌性和堅持。但不會因此而動容,現在她需要的是靜養。隻可惜,莫笑笑除了飲食上,其他的都不配合。不然,藍斯和卡洛斯早就帶她去溫泉山莊療養了。

“等你好了後,就還給你。”

莫笑笑不再說話,回首繼續眺望著窗外。

卡洛斯不知第多少次無奈的歎息了。靜靜的凝視著莫笑笑蒼白的容顏,腦海裏再度浮現出她那個讓他銘記到現在的笑容。

若說,大學時代莫笑笑照片所遺留下來的照片,讓他知道了,原來這個一直隻有一個表情的女人,竟然也那麽明媚過。那麽,那一日偶然得見的笑容,就是如夢似幻般的美好。

“你先好好休息,等會兒我陪你去散去。”

卡洛斯端著空碗走了出去,剛下了樓,就看到藍斯坐在客廳裏,正拿著一份報紙,認真看著。

冬天的時候,藍斯非常喜歡穿淺色係的衣服。米白色的居家服飾,縱然沒能將身材勾勒完美,卻足以將他的風采展現出來。

他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靜默而座,修長的雙手拿著報紙,優雅尊貴的同時,又散發著讓人不可思議的安謐寧然。

恍然間,卡洛斯忽然想起某件事,扯了扯唇角,苦笑了一下。也難怪,就算撇除了身份,外人在他們二人麵前態度完全不同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藍斯沒他好相處,更多的是因為,這份不可侵犯的氣質吧?

“你在笑什麽?”

卡洛斯一怔,隨即意識到自己居然笑出聲了。他將碗遞給仆人,走到他對麵坐下,道:“一點無聊的小事。”他不知剛才那麽形容藍斯,是誇讚還是諷刺,感覺十分微妙。

“她怎樣了?”

卡洛斯笑容淡去,“老樣子。喝了湯後,就問我要電腦。”過了會兒,見藍斯不開口,卡洛斯煩躁的道:“她到底想做什麽?還要不要命了?”

“她是要命的人?”

卡洛斯一哽。

的確,從一開始,莫笑笑的眼裏就沒有透露過多少生機。那副心如死水的平靜,是最大的悲哀。

在知道莫笑笑的遭遇後,不管是卡洛斯,還是藍斯,都憤怒不已。雖然,那些人都為之付出了代價。可是,不夠。這僅僅是開始。

也因此,卡洛斯親眼所見了那些被弗勞德?卡繆爾等人傷害過的人變成什麽模樣。那是地獄繪圖都不足以形容的情景。“禽獸、畜生”之類的詞用來形容他們,都是糟蹋。

就如他們所調查的那份資料裏所述,被救出來的人,反而活不下去。不到兩天時間,其中一半已經成功自殺了,剩下的一半中的三分之一還在掙紮,三分之一已經麻木、怎樣都無所謂,剩下的正在找自殺的辦法。

就如同,被野獸養大的孩子,很難回歸人類社會一半。已經被身心摧殘的人,也無法輕易的回歸正常。而且,別人的同情和知道,不但救贖不了他們,反而會讓他們走上絕路。更別說是,一些難免的惡意與鄙夷。

“沒有勇氣活下來,很正常。”

當時,藍斯在看到半屋子自殺而亡的人,沉默的半響後,輕描淡寫般的說出了這句極為殘酷的話。

或許,活下來後,終有一日會遇到美好。但在此之前,哪怕脫離了地獄,也會活在地獄的夢魘裏。又有幾個人,能夠真的堅持下去?

“弗勞德他們呢?”

藍斯倏然合上手中的報紙,道:“要去看看?”

卡洛斯背脊忽然生出一股無法自控的戰栗,逐漸化為冰寒,侵襲整個身體。

……

在卡繆爾城堡的禮拜堂東邊,有一棟小樓。因地處偏僻,日照不好,常年的陰冷,讓此地總彌漫著一股陰森氣息。青藤爬滿門邊柵欄,積雪累累,一踩上去,就發出清脆得讓人心驚的聲響。

兩竄腳印印在雪上,綿延著消失在門口。卡洛斯一邊打量著周圍簡單、樸素也陰森森的環境,跟著藍斯從容的步伐,踏上前往地牢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