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與“明珠”的邂逅(三)

他從未自我介紹過,蘇凜曾想問他,卻始終開不了口。他的姓名,仿佛是禁忌。一旦知道了,就會陷入某種無法自控的境況中。她壓下渴望,潛意識的回避了未知也莫名的危險。

之後,蘇凜回家後,也未曾去調查他。直到某一回因為組織的事物,看到了他的照片,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有著一個一看就想要嘲笑鄙夷的名字——誰這麽狂妄自大,竟然取一個這樣的名字。姓氏相同在所難免,但名字如此相似,如此就難以定義取這個名的人,是什麽心態了……

且不論名字如何,通過組織的秘密資料,她知道他是加勒比海上著名地海盜組織巴爾巴洛沙的首領,全球最大的軍火商之一,在那片海域上,他就是絕對。

他就是加勒比海的無冕之王——路德維希?凡?貝多芬。

……

美好的時光,總是易逝。一向鄙視悲春傷秋的蘇凜,此時有幾分了解那些文人騷客的心情了。

蘇凜是在一次散步時,遇上前來營救的雷藍等人。他們說,確定了她的位置,卻無法靠近別墅,隻能就近等候。

蘇凜疑惑。雷藍本想就這麽帶走她,可蘇凜想回去與她告別。

仿佛知道她要走,夜裏路德維希親自下廚。他會的菜品不多,均為意大利菜。而他,似乎隻擅長意大利麵。玉米濃湯很鹹,濃湯原本的清香甜淡兩相宜幾乎被破壞殆盡。卷心菜肉卷裏的肉,澀口難嚼……但蘇凜還是吃得十分愉快,仿佛這是無與倫比的美味佳肴。

路德維希的食量很少,他吃了小半盤子的意大利麵就放下刀叉,優雅的擦了嘴角後,就端坐在椅上,靜靜地看著她。

蘇凜早已習慣他的注視,也有滿腹心事,對於那足以讓人連氣都不敢大喘的視線,視若無睹。

夜裏,趁著茫茫夜色,蘇凜隨雷藍離開。她在心裏不停地排演著離別的對話,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推翻,不斷的思考,終究還是沒能想出最好的辦法來。

或許是,不忍告別,不願離開,故而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能選擇最糟糕的辦法,不辭而別。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如同兩條相交的射線,縱然有過交集,但未來的方向卻是兩個極端,無法平行共進。

回去後,刻意的遺忘,直到情不自禁的拿起那份資料看了後,雪藏在心底的身影,才再度浮現。

資料上的路德維希,和他認識的,除了長相,毫無相同之處。外界認知的路德維希?凡?貝多芬,是一個殘酷冷情、鐵血強硬、遊離在法律邊緣的極端危險分子。擁有名牌大學法律博士學位的他,最擅長鑽法律漏洞。做著非法的生意,卻讓法律無法追究。憑借著無上智慧和手段,打造出讓政府都忌憚的事業。

而後,在事業最盛的時候,果斷將之出售,徹底消失在眾人麵前。再度出現在公眾麵前,則是一宗震驚世界的海盜綁架案。被綁架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但因這些人來自十幾個國家,引起了強烈關注。

出手擺平這件事情的,正是巴爾巴洛沙。普通人隻以為,這是海盜黑吃黑。事實上卻是,巴爾巴洛沙暗中聯絡政府,主動提出合作。幫之解決了困擾了他們許久、讓他們丟盡了麵子的綁架案,順道將那群海盜打包送給他們處置,成功的讓許多國家政府欠下了人情。

在有心安排下,路德維希的名字,被許多大人物銘記於心。巴爾巴洛沙,就此崛起。等大人物們知道路德維希賣他們人情是為什麽時,悔恨如滔滔江水,奔騰不絕。

……

記憶中的路德維希,和他人眼裏的路德維希,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亦或者都是真的,蘇凜不知道。她與路德維希認識了許久,但真正的相處,隻有三次。無論哪一次,他都是一派紳士風範,溫和優雅。哪怕是最後的請離,也是如此。

是不是,真的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但這算是失去嗎?

他們之間的關係太過微妙,明明總共才見過三次,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要她如何來定論彼此的關係?

合作對象?那是她單方麵請求他。

朋友?不算。

戀人?想太多的產物。

這樣的客觀條件下,讓她如何能接受路德維希的“求婚”?她不是為了愛奮不顧身的人,更不是會沉淪在男人言行所帶來的美好幻想中的天真女子。

她相信,路德維希不是那種會拿婚姻做籌碼的人——他沒必要,他“求婚”的始因不明,態度與平時無異,因而顯得隨意。

她無法相信他。

路德維希的溫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決絕。他從相識之初,就用這種讓人沉淪的態度對她,是不是意味著,她是特別的?這種想法,一旦出現,就被蘇凜掐掉。

太危險。

從加勒比海回來後,蘇凜就渾身不對勁。原因不想追究,也不想做出任何改變,任由自己頹廢下去……

伊麗莎白二世的條件,莫笑笑已經告知她了。他們在等著她的決定,無論她做出任何決定,他們都會全力支持。這本該高興感動,此時卻成了難以負荷的負擔。讓她呼吸不能,心痛難止,甚至滋生了憎恨。想要毀掉一切,隨便怎樣都好,她不想去承擔,也厭恨了抉擇……

各地情況不斷傳來,她閉門不出的這半個月,斬神各處人員,隻要暴露了身份,或者上了通緝榜的,都連續遭受許多無妄之災。連退出的明辰浩他們,也處於危險之中。

琴的仇,於公於私,不能不報。斬神也絕對不能成為女王的狗,並非她舍不得自由,隻是她如果同意,那群不安分的老頭子絕對會借機生事,屆時他們麵臨的,十之八九是組織的解體重組,她被迫下位,以及她的心腹被追殺的結局。

所以,一開始她隻有一個選擇——接受路德維希的幫助。

可一旦接受,就意味著,她和路德維希,徹底完了。

完了?

蘇凜笑了,這兩個字在此時所意味著的意思,讓人哭笑不得,苦澀不已。他們從未開始過,哪來的結束?

第一次,蘇凜覺得,“存在”是如此討厭人、惹人煩地東西。

之前說過,路德維希的溫柔是也是決絕。他不回輕易的對人展露溫柔,就如她幾乎從不在別人麵前表現脆弱。

他們性格天差地遠,相處起來,卻十分和諧。兩個極端的吸引,會有怎樣的結果,誰也不清楚。

他們都不是會為了任何而賭博未來的人,一切並非算無遺策,但也稱得上是計劃有序、縝密周全了。他們都習慣將一切把握在手裏,然後以極為瀟灑從容、隨意任性的姿態,麵對外界。

太不適合。

而他們這樣的人,一旦做出決定,必定會想方設法完成。除非,期望的結果,並非自身努力就能達到的。譬如,路德維希的求婚。

一旦接受他的幫助,他們之前微妙的情誼,就會蕩然無存。之前蘇凜抱著舍身成仁的決絕,本以為路德維希會接受。如果他真的喜歡她,完全可以采取先得到人再爭取心的方法。可他……

捂著臉,蘇凜不得不承認,她,舍不得……

又是幾日的糾結,傳來的消息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局勢不待人,那些以她為中心的人,都扛著巨大壓力,等待她的決定,然後,是上刀山下火海,還是用最簡單的方式得到最好的結果,都取於她的選擇。

暮色剛剛緊鄰,眷戀蒼穹的太陽,不舍不願的沉下,留下一片紅霞,書寫著它對藍天的不舍。

透過窗,蘇凜看著那片燦爛的橙黃,漫漫霞光灑落世間,染紅了一片落幕的美好。她胡亂的泡了碗泡麵,漫不經心的吃著。等快要吃完時,電話忽然響起。

“凜,你最近一直沒出門嗎?怎麽回事?”雷藍關切的聲音傳來,讓蘇凜麻木的心,鈍痛起來。

她含糊的回了句,“沒什麽,不想出去而已。”

雷藍沉默,久久後才道:“我們沒事的。凜按照你最真實的想法做就可以了。我們認識的凜,不是天地不怕、神擋殺神、無所顧忌的嗎?”

蘇凜扯扯嘴角,想要笑,卻笑不出來。

“我剛和他們聯係了,都OK。你偷懶了這麽久,該回來了。他們給你買了許多各地特產,寄到我這裏的。你再不回來,我們就分了哦。”

“雷……”

“嗯?怎麽了?”

“如果,我害了你們,你們會恨我嗎?”哽咽了許久,蘇凜才艱難的問出口。

電話那邊倏然沉默了,不時有風聲回響,優雅的爵士與人群交流聲不時傳來。他在參加宴會嗎?

心,越來越難受。雷藍雖然他們中性格最好的,但卻不喜歡參加任何交際宴會。必須要出席時,就將諸葛昕仍去。

“凜,當初若不是你,我們早死了。雖然現在不流行效命報恩,但我們不是早說好了嗎,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難共當。我們不需要你為我們犧牲任何。經曆了那麽多,九死一生的情況,也遇到許多次,你難道對我們沒自信嗎?別說是一個世家,就算是政府,我們也不會畏懼。人生有一死,長壽無用,無悔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