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瀾這個反應是謝韻之沒有想到的,尤其他的用詞是不能。

“為什麽?我還什麽都沒有對你說。”

燕瀾低頭垂眼牽起他的手腕,張開右手五指和他十指緊扣,眷戀地用臉頰貼著他的手背,無聲表達他隻是不想要接受那顆鑽石,並不是不想接受他的求婚,盡管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

謝韻之眼神安靜地看著燕瀾,“默默,你為什麽不想要?”

燕瀾緩緩眨了下眼睛,鬆開和他十指緊扣的右手在他掌心裏寫字:貴。

謝韻之被他可愛得說不出話,貼過去親他嘴角,啾啾兩下帶響,“……可是我打算用那顆鑽石向你求婚。”

燕瀾稍稍往後退了些許,緩緩搖頭:太貴了,那不是我能收下的。

“你能收下,因為那是我給你買的。”

燕瀾麵容嚴肅:正因為是你,我更加不能收下。

謝韻之不解地蹙起眉心,“為什麽?”

燕瀾從早上看到那個視頻開始就一直在苦惱,不管怎麽想這顆鑽石他都不能收下。

他和謝韻之之間的貧富差距是一直存在的,他也很清楚,兩人眼裏對事物價值的理解並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謝韻之認為求婚要給他買鑽石,幾千萬美金花出去手都不帶軟,但燕瀾無法理解。

鑽石昂貴他知道,這也算是常識,但是知道並不代表著他能心安理得地收下,且不說謝韻之花了近四個億買的,他就是花幾百萬燕瀾也沒有辦法收下。

他並非在意外界的目光和對此的重重議論聲,他隻是下意識地認為這顆鑽石的介入會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變得不那麽純粹。

他和謝韻之在一起,唯一一次明確表達過“要”的隻是他這個人,僅此而已,而這一點無論過去多久,無論謝韻之貧窮或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他隻是想要這個人,隻是這樣而已。

他不需要鑽石,不需要奢侈品又或是別的名貴東西,他也不想謝韻之給他買,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而且那天謝韻之對天天表達的話至今都讓他放在心裏覺得很感動,他努力上班,好好經營著Venus珠寶都是為了天天,他辛苦賺的錢都是為了將來能留給天天,給他一份絕對的保障,讓他將來哪怕隻剩一個人也能衣食無憂。

他那麽認同那麽喜歡的謝韻之這份責任心,如果他把那顆昂貴的鑽石收下了,那不就說明他搶走了將來有一天本該屬於天天的錢?那怎麽可以?!

燕瀾看著謝韻之表情嚴肅:沒有這顆鑽石我也明白你的心,我也願意答應你的求婚和你在一起。

謝韻之緩緩搖頭,“可你還是沒有說為什麽不能收下。”

燕瀾麵露猶豫,他不確定自己的表述會不會引起什麽誤會讓謝韻之不高興,也不確定謝韻之是否能真的完全理解,於是下意識的有些避而不談。

謝韻之親昵地摟著他的腰和他臉貼著臉,“你不用擔心默默,我知道鑽石很貴,但對我來說這筆錢並不是承擔不起的,更何況我把它買回來就是為了要跟你求婚再把它送給你,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給你買了什麽會成為別人衡量我對你感情的標準嗎?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對你是一心一意,我要和你成為一家人。”

這最後一句話聽得燕瀾麵露動容,可不願收下鑽石的心卻沒有因此被動搖。

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燕瀾抬起手臂緊緊地抱住謝韻之,過了幾秒又把他輕輕推開推開,麵容微肅:我不要那顆鑽石,你自己留著,或者將來留給天天。

謝韻之看完他的手語神情落寞,連語氣都顯得低落,“你不願意?”

燕瀾聞言一愣。

“你讓我自己留著鑽石或者將來留給天天,不就是不願意和我們成為一家人?”

燕瀾聽得心頭一慌,急忙搖頭:我沒有不願意,我隻是不能收下。

“為什麽不能?”

燕瀾:那些錢是你掙了將來留給天天的,我不能要。

“我是說過天天是我的責任,我掙錢是給他花的,可我也說過照顧你也是我的責任,我也要好好照顧你。”

燕瀾不能理解:可為什麽要是這種方式?難道僅僅隻是為了他們所謂的衡量標準?

“不僅僅如此,一直以來我都讓你處於風口浪尖,我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他們找到機會傷害你,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在等著看我們分手,他們認定了你我之間沒有未來,而這同樣也有可能導致你再次被傷害。如今你陷入的處境隻憑我公開的態度遠遠不夠保護你,人性如此我並非要多苛責,可保護你是我的責任,而除此之外我也很想和你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成為夫妻,成為家人,成為天天的叔叔嬸嬸。”

謝韻之手臂一伸把燕瀾摟進懷裏,“你不收我買下那顆粉鑽就失去了所有意義。”

燕瀾被他抱著,臉頰貼在他的肩頭,其實話聽到這他已經開始有些動搖了,但要他接受那顆價格昂貴得超乎他想象的粉鑽依然很困難,他實在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

“好了默默,我們先不討論這個了,我去看看天天,你和我一起去嗎?”

燕瀾輕點了一下頭。

這個時間天天正在小書房裏寫作業,他除了需要完成老師們留下的家庭作業外,還需要額外寫多五頁的字帖。

關於每天寫幾頁這個問題燕瀾和謝韻之討論過,但謝韻之認為既然都要開始了而且練字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堅持他從每天五頁開始寫起,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頁數大概也會隨之增加。

天天對此很有意見,但也不敢跟他叔叔理論,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噘著小嘴一頁頁寫。

謝韻之推開小書房的門就看見他認真的背影,想了想還是沒有進去打擾他,輕輕關上門牽著燕瀾下樓。

廚房裏阿姨還在忙碌地準備晚飯,不過玉米排骨湯已經煮好了,謝韻之盛了一碗出來和燕瀾坐在餐桌邊,湯匙舀起一勺湯吹涼了竟送到了燕瀾唇邊。

燕瀾低眉看著那勺湯,眉頭一挑看向好像不知害臊的某人,見對方堅持還是喝了那勺喂到嘴邊的湯。

兩人你一勺我一勺地喝完了那碗玉米排骨湯,燕瀾忍不住捂臉,耳朵都是紅的。

謝韻之好笑地伸手碰他紅紅的耳朵,“怎麽這麽害羞?明明更親密的事情我們都做過了。”

燕瀾放下捂住臉的手轉過臉,臉頰都微微泛紅。

謝韻之一手支在桌上托著腮,另一隻手拉過他的左手以拇指指腹輕摸他細長的手指,眼底綿軟的愛意毫不掩飾,“我想把那顆鑽石做成戒指戴在你的手上,我想你真的成為天天嬸嬸,想好好珍惜你想和你一起生活,可以嗎默默?”

燕瀾緩緩點頭,心裏充盈著一種非常柔軟的東西,有些矛盾的一邊覺得輕飄,一邊又覺得心口漲得隱隱生疼。

“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下個月月底是Venus珠寶一年一度的珠寶展覽,展覽結束後會有一個聖誕和新年主題的酒會,你有時間陪我一起出席嗎?”

燕瀾怔怔地望著他,臉上表情帶著一點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我?

“嗯,說是酒會但也可以叫成舞會,到場的人一定是成雙成對有自己的舞伴,我總不能一個人到場,我也不願意找其他舞伴,所以你有時間嗎?”

燕瀾點頭。

“好。”謝韻之笑著貼近了他一些問:“你什麽時候開始放寒假?”

燕瀾的手還被他握著,隻能用手指在餐桌上寫字:一月中旬。

“嗯,我會找時間帶你和天天出去玩的。”謝韻之說著回頭看了眼廚房方向,欺身貼向燕瀾,手指捏著他的下巴,“阿姨在炒菜沒那麽快出來,我們先親一會兒……”

晚飯後謝韻之送燕瀾回學校。

回到宿舍後燕瀾心裏的輕快一點點褪去,楊曉樂抱著一碗蔬菜沙拉坐到他邊上,看著他若有所思的側臉,“你的韻之跟你求婚了嘛?”

燕瀾翻開本子寫字:求了一半。

“求了一半是什麽意思?”

燕瀾:今晚他應該沒有打算要和我提求婚和鑽石的事情,我想大概是他希望能在一個更正式的場合能比較有儀式感一些,但我說了我不想要那顆鑽石,我一點也不想要。

楊曉樂倒是能理解,“確實,近四個億呢,換做是我也不可能毫無負擔地收下,不過我猜他可能也有想表達自己超級愛你的意思,因為據我所知一般這種拍賣會買家身份是可以選擇不公開的,而且他還那麽直接地回答記者問題,很有那種‘都別吵吵我給我老婆買的’感覺,我猜這大概是他給你安全感的一種方式,也給他自己安全感,你不覺得嗎?”

燕瀾聽得忍不住笑,低頭寫字:你就對我和韻之的事情什麽都懂。

楊曉樂一臉正色,“我也沒想到我的人設居然是人間教練那一掛的。”

燕瀾一手托腮用筆在紙上塗塗畫畫,楊曉樂眼看著他漫不經心的幾筆就畫出一個簡筆小人穿著西裝,忍不住問:“你是不是還藏了別的心事沒有說?”

燕瀾落筆寫字:不是不說,是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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