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裏有一家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周家。

家主叫周景聯,家裏很有錢,整個杭城裏,若是排個福布斯的話,他們家能排進前五。

周景聯還有個外號,叫周半城。

周半城有個兒子,十七八歲,也是個念書人,之前秋闈的時候他也去考來著,隻不過他感覺自己這一次沒發揮好,心情有些煩悶,隻覺得這次秋闈自己恐怕要名落孫山了。

家裏也沒說他什麽,孩子還小,一次不中還有第二次,反正還沒到放榜的日子,就勸他不要胡思亂想。

周誌奎別看歲數不大,但小孩兒很有毅力。他知道這次沒發揮好,所以一直把自己關在後院閣樓裏用功讀書。

打算以讀書來麻痹自己。

這一天,來到了一個下午。

周誌奎看了一天的書,書童來福給他端來一碗提神湯道:“公子,您看書看累了吧。”

小公子放下書揉揉眼睛,長時間看書眼睛的確有些疲勞。

“有點累,一會兒你幫我去把那本孟子拿出去曬一曬。”

秋季,天氣有些返潮,好多書頁都開始泛黃,變得軟塌塌的。

“誒。”

來福一邊整理書籍一邊道:“公子,您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這幾天錢塘江的潮汐又開始了,要不然您約上幾位同窗去錢塘江觀潮,就當散散心了。”

書童也知道小公子這次秋闈發揮不佳,生怕他憋出病來,勸了一句。

而周誌奎由於這次科舉發揮不佳,沒什麽心情,搖了搖頭。端起桌子上的提神湯,邁步來到窗前,推開閣樓的窗戶向外眺望,打算看一看外麵的風景。

挨著周家後院閣樓這家也是大戶人家,這家姓王,王員外。兩家緊挨著,是鄰居。

周誌奎一回頭,正瞧見王員外家的花園,就見花園裏一個美豔的女孩兒正在荷花池邊賞花。

女兒長得明眸皓齒,宛如出水芙蓉。俯身在欄杆出處,身姿妙曼。

女孩也沒化妝,就連頭發都沒有梳的多麽周正。反正是在自己家,又時隨意一些也無傷大雅。此時女孩正挽著袖子,露出白皙如玉得胳膊,俯身去摘蓮花池裏的荷花。

周誌奎好像突遭霹靂,目光在女孩兒身上就移不開了。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周誌奎認識,他知道這是王員外家的閨女,叫王月娥。

兩家挨著,家裏又都有錢,周半城和王員外也都認識,並且關係很近。

小時候他和王月娥還經常在一塊玩,後來年紀漸漸長大,人家王員外便不願意讓閨女再拋頭露麵,要做一個大家閨秀。

近幾次見到王月娥還是在朋友舉辦的詩會上,隻不過詩會上的朋友很多,外加上各家小姐也很多,當時的周誌奎沒怎麽太關注過這位青梅竹馬。

他知道兩家父母給他們倆定下了娃娃親,但從沒接觸過男女之情的周誌奎在長大後還是第一次如此細致的觀察王月娥。

王月娥在荷花池邊采花撩水,銀鈴般的笑聲讓周誌奎的心裏一**一**的。

這就是我未來的妻子嗎?

當初那個跟在我屁股後瘋跑的丫頭,如今也出落成這般模樣了。

周誌奎不是李金榜啊,要是李金榜有這麽一個青梅竹馬,還是定過娃娃親的,別說見麵,估計別說三千,八千姿勢也解鎖成功了。

周誌奎沒經曆過這個,他是屬於讀書讀的過於死板的那種小孩。外加上性格過於害羞,靦腆。

見到王月娥粉白的玉璧就已經讓他血脈僨張,呼吸加速了。

他哪見過這個,府裏的丫鬟是不少,但都捂得嚴嚴實實。聖人教導過,女子沾衣裸袖便為失節。以前在詩會上連那些大小姐的臉都不敢看的周誌奎,如今看到了兩條胳膊,可想而知對他的心裏衝擊有多大。

就像各位初中高中時,看到同班女同學剛剛發育的身體時的那種感覺一樣,新奇且無法自拔。

又如同隔著校服觀察女同學一天一個樣的變化,感到不過癮的各位,打開電腦,解鎖顏色網站時的那種緊張和激動。

周誌奎一直盯著王月娥看了半天,王月娥也感覺好像有人在瞧著自己,左右看了看,直到她抬起頭,正和誌奎四目相對。

周誌奎感覺腦袋嗡一下子,瞬間一片空白。

王月娥倒沒那麽多想法,她知道看她的是兒時的誌奎哥哥,也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那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王月娥對他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回屋了。

周誌奎看著王月娥的背影依依不舍,他懊悔的心說,父母幹嘛不早點安排我們倆成婚呢?

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轉過身,魂不守舍的坐到書桌前,心裏的身影揮之不去。

一直到半夜,周誌奎是半宿沒睡著覺,躺在**翻來覆去。人一有事就容易失眠,周誌奎不出所料的失眠了。

科舉沒考好鬱悶成那樣都沒失眠,今天見了一眼未來媳婦兒反倒睡不著了。

一直到了快天亮,周誌奎才算睡著,可還沒睡多大會兒,他便感覺渾身一陣顫抖。

再一睜眼,隻感覺大腿上黏答答的。

早上起來,周誌奎沒有精神,書童看著小公子狀態不好,便提議出去遛遛彎,散散心什麽的。

早上吃完了飯,周誌奎叫上兩個家丁,帶著書童走到大街上。一路上也沒什麽好玩的,他滿腦子都是未來媳婦兒的身影。看什麽都看不下去,玩什麽都玩不起來。

直到他瞧見一個邋遢和尚和一個俊俏道士的出現,這才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隻可惜這樣奇特的組合,和尚不會說話,非得讓他買韋哥。

周誌奎沒搭理他,溜達了一會兒便回家了。

自從他回到了家,一連三四天,飯也不好好吃,書也不好好看。

周半城和她夫人還納悶,這孩子是怎麽了?

周半城還說:“莫不是這次秋闈考的真不那麽好嗎?這還沒到放榜的日子就成了這樣,要是放了榜,看到榜上無名還不得想不開呀。”

夫人搖搖頭,她卻不這麽認為。

當媽的對自己兒子很了解,她琢磨一番後說道:“我看不是秋闈那麽簡單的。”

她的兒子她清楚,知道自己考的不好,多看書多學習唄。前兩天還把自己憋在書房裏一頓“之乎者也已焉哉”呢,可這兩天是書也不好好讀,飯也不好好吃了。

“那你說是怎麽回事?”

夫人想了想:“這樣吧,把來福叫過來,讓他這幾天盯著點兒子。”

周誌奎是不知道他爹媽已經盯上他了,他現在每天都在想兩個事情。

第一是想王月娥,第二是想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成親呢?

其實要是換了旁人,直接找到父母明說,說我要成親,下聘禮定日子吧。

本來挺簡單的事兒,由於周誌奎的靦腆的性格導致他不敢主動明說,外加上這幾天相思導致的大腦短路,就這麽憋著。

這天晚上,周誌奎吃過了晚飯,把書童趕出房間,一個人坐在屋內輕搖紙扇,嘴裏念叨著:“月娥啊,月娥。”

一邊念叨,心裏一邊想象他們倆人成親以後的幸福生活。

直到夜半三更,後院天空中忽然卷起一片黑雲。黑雲緩緩降落,從裏麵跳出一位女子。

女子長得婀娜多姿楚楚動人,薄薄的眼皮靈動的好似會說話一般。勾起的嘴角給她精致的臉上還加了一點活潑。

女子走路帶風,隻是在月光的照耀下,照在地上的影子不是人形,赫然是一直四腳著地的小動物。

女子款動金蓮,緩緩的朝著閣樓走去。

用李白的詩來形容,那身姿,秀色空絕世,馨香為誰傳?

女子一邊走,臉上的模樣一邊變化,直到她走到屋門口,本來的模樣已然不在,赫然變成了王月娥的模樣。

她站在門口,疊指彈窗。

啪——啪——啪。

院子很靜,雖然敲門聲不大,但在如此萬籟俱寂的夜晚,還是傳到了周誌奎的耳朵裏。

他正在書桌前靜坐,此時已經想到了未來孩子叫什麽,伺候月子時自己該怎麽做的時候了。

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周誌奎心裏咯噔一下。都這個時辰了,他想不到誰還會來他這。

小心翼翼問道:“誰呀?”

門外傳來一陣嬌滴滴的聲音:“誌奎哥哥,是我啊。”

周誌奎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這個聲音或許他不太熟悉,但這個叫法卻讓他想起了兒時的回憶。

家裏丫鬟叫他公子,老媽子叫他少爺,他娘叫他奎兒。

隻有兒時的玩伴,他的青梅竹馬,未來老婆才這麽叫!

周誌奎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噔噔噔幾步來到了樓下。

拉開門一瞧,果不其然,門外站著的是他朝思暮想的王月娥。

“月娥,你,你怎麽來了?”周誌奎驚訝的看著她,完全想象不到嘛。

“王月娥”噗嗤一笑,這一笑如百花嬌豔一般,周誌奎當時就看呆了。

“誌奎哥哥,我是從那跳進來的。”

“王月娥”手指院牆,周誌奎朝著院牆看了一眼,隨即問道:“你,你你……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這要是別人,一定會想到一個大家閨秀怎麽會三更半夜出來,而且院牆那麽高,她一個姑娘家家的是怎麽翻進來的。

可此時的周誌奎已然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一見到王月娥話都說不利索了,語無倫次。

“我們就在這裏說話嗎?”

“哦哦哦!”周誌奎急忙把屋門打開,伸手將“王月娥”迎了進來。

見色則迷見財起意,這孩子現在的心裏一切都往好處想,已經不考慮其他的了。

半夜三更王月娥為什麽要過來,為什麽跳牆頭沒有聲音啥的他都不想了。此時的周誌奎心裏隻想到,王月娥這幾天肯定也是想我,這都想我想的不行了,已經等不及要見我,半夜爬牆進來也要見我一麵……

這孩子都想瞎了心了,戀愛果然會降低人的智商。

都特麽降到負值了已經。

兩個人來到二樓,周誌奎連忙搬來椅子讓她坐下,想說話又不知道說啥。沒見麵時腦袋裏都是話題,可一見了麵,啥話題也沒了。

憋了半天,就憋出倆字來:“那個……你喝水。”

周誌奎端起茶壺,給她倒水,一邊倒水一邊看著“王月娥”,水都倒溢出來了他都沒意識到。

“王月娥”也有些害羞,提醒道:“誌奎哥哥。”

“誒。”

“水滿了。”

“哦哦哦哦……呀呀。”周誌奎很尷尬,長大後第一次和王月娥相處就鬧出了這麽大烏龍。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倆人對麵而坐,周誌奎不知道該說什麽,“王月娥”也低著頭,手攥著衣袖。

最後還是“王月娥”打破了平靜,她看著書桌上的書道:“誌奎哥哥深夜還在攻讀,實在是辛苦了。”

周誌奎臉一紅,這本書他都看了好幾天了,連兩頁都沒看完。

“啊,不辛苦不辛苦。”

“誌奎哥哥,我們二人還有婚約呢吧。”

周誌奎點點頭,“王月娥”小聲說道:“誌奎哥哥,還記得你我二人孩童之際便在一起玩耍,如今你我二人也長大了。另外你我二人還有婚約在身,誌奎哥哥何不等放榜之後來我家提親。如此時節也莫要太過辛苦,還是以身體為重。

等放榜之際不論誌奎哥哥高中與否,以你我兩家的交情,我父一定會準許我嫁過來的,還請誌奎哥哥不要心急。”

“王月娥”說了這麽幾句,周誌奎的眼睛亮了。

對啊,讓我爹趕緊派媒人提親去啊!

周誌奎點點頭:“對對對,還是月娥妹妹明事理,我早該讓我爹去提親的。”

“王月娥”笑了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周誌奎瞬間就陷進去了。

“呃……月娥妹妹,你……我……這個,他……”

也不哪那麽仨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王月娥”笑道:“既然如此,月娥也就不多打擾,我這就回去了,還望誌奎哥哥振作起來。”

周誌奎一見月娥妹妹要走,心急如焚,還沒待夠,怎麽走了?

急忙說道:“月娥妹妹慢走!”

“王月娥”站住腳步,回過頭來看他,周誌奎想了又想:“那個……要不吃完早點再走吧?”

“天色已晚,月娥不便打擾,誌奎哥哥你早些休息。”

眼看著月娥妹妹又要走,他心想你哪那麽著急呢。

“那個月娥妹妹,天色尚早,要不你再坐會?”

王月娥笑了笑,無奈又坐下了,兩人對坐閑談。也沒什麽好聊的,周誌奎是絞盡腦汁的想話題啊。他感覺科考想題都沒此時想話題艱難。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都是周誌奎想個話題,“王月娥”回答。

到最後,“王月娥”說道:“誌奎哥哥,我該回去了。”

周誌奎支支吾吾,想阻攔又不敢,不想讓她走啊。各位都是十五六歲過來的,都是帥哥,都經曆過情竇初開的美好年華。那種急不可耐的心情應該能理解。

周誌奎急的滿頭是汗,最後一咬牙一跺腳說道:“月娥妹妹,實話跟你說了吧。自從那次閣樓相望,我盼妹妹如禾苗盼春雨。

雖知你我二人身負婚約,可是哥哥我對你的愛慕實難等待。忘吃忘喝難以安眠。

月娥妹妹,你就救救我吧!”

說著話,周誌奎就上前拉住了王月娥的手,王月娥紅著臉道:“誌奎哥哥,男女授受不親,還請你要自重啊。”

周誌奎也是色心壯膽,隨口回了一句:“你我已有婚約,反正早晚你也要嫁進家門,不如你我二人今夜便洞房花燭,如何?”

周誌奎的眼神中充滿期待。

王月娥一雙明眸望著周誌奎,周誌奎心裏無比緊張,小心髒已經飆到一百八了。

他很後悔說出這句話,這話不是人話啊。都是文明人,怎麽說出流氓話了呢?

“誌奎哥哥,你就這般等不及了嗎?”

周誌奎咬緊牙關點了點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兩人四目對,周誌奎的腦袋慢慢向前湊去,“王月娥”向後仰頭,周誌奎左手挎著她的腰,右手攔住後腦,貼了上去……

都是成年人,下麵的劇情我就不多介紹。

王月娥,女妖精變的。這個女妖精之前在雷鳴山修行,她有個很文雅的名字,叫做黃淑女!

黃淑女已經在杭州城玩了好多天,去錢塘江觀過潮,去西湖劃過水。這幾天她看到周誌奎一個人單相思,她今天過來也沒別的意思,隻是不想一個大好少年思念成疾,過來勸一勸他。

黃淑女變成王月娥的模樣也是為了提醒他,跟他說你別太想我,反正咱們也有婚約,回頭等放了榜你我兩家一提親,咱們不就能在一起了嘛。

黃淑女修行至今沒傷過人,也沒害過命,雖然調皮了一些,但心還是很善良的。

她來勸周誌奎,想法很好。

她是不想看一個大好青年就這麽毀了。

可惜實在沒想到,勸來勸去,卻被周誌奎給說服了……

來時候挺好,回不去了。

這真是勸人不成,反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