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兩個倀鬼的最後幾分猶豫,容歲穰咬了咬牙,一狠心做出最後的讓步,“我還額外給你們交商業養老保險……”

倉啷一聲清脆響,男倀鬼大周將手中匕首扔在地上,果斷高舉雙手,“我幹!我跟你走!”

簡單的麵試流程總要走一下的,麵試官容歲穰嚴肅抱臂,“會開車嗎?有駕照嗎?”

大周手舉在半空中卡殼了,“不,不會……”

“砰——”

旁邊一聲巨響,三人均被飛起的砂石眯了眼睛。

容歲穰揉了半天眼,留了一大海的眼淚,勉強睜開眼。

那邊彪大臉朝下,身軀堆成一座小山,被亢宿抓著腦袋上的虎毛摁在地上爆錘。

大周訕訕回頭,立刻拍胸脯改口道:“但我可以學,明天就去學!”

話音剛落,被竄上來的女倀鬼扒拉到了一邊。

女倀鬼一改之前的踟躕,熱情得不得了,“我有駕照!我有!他不行我可以!”

耶,回去不用自己開車了!

容歲穰心中竊喜,假裝思考兩秒,沉著點頭,“行,就你了。”

接著,容歲穰提出了此次招聘的第二個核心需求,“做飯會嗎?”

耳畔彪的挽尊慘叫聲持續不斷,“啊——嗷——嘶——放開老子高貴的毛發——”

大周聽得臉都綠了,急於拋彪投奔下家,拚命擠開女倀鬼,“做飯我會!我會!”

容歲穰上下打量了大周幾眼,大黑袍子都遮不住的幹瘦,怎麽看都不像是很會做飯的樣子。

“好吃嗎?會做什麽菜係?”她難免有些懷疑。

“別看我瘦,是因為在洞裏吃不好睡不好。”大周看出容歲穰的疑慮,連忙解釋,“我是家裏老大,打小就給弟弟妹妹做飯,什麽菜係都會一點兒,最拿手的菜是糖醋排骨……”

“就你了!”容歲穰吸溜一口口水,當場拍板。

拿出手機,在APP上寫了一個簡單的雇傭證明,仨人各自手寫簽名,黑燈瞎火的找了個地方拍了照片,雇傭就算成立了。

趁未來員工埋頭用手指頭劃拉名字的功夫,容歲穰裝作漫不經心試探敵情,就像是隨口一提的模樣,“對了,你們還養了多少妖怪啊?”

女倀鬼搖頭,“沒了。”

大周在後補充,“一共就四隻,三隻成型的全放出去抓你了。”想了想,“全涼了。”

容歲穰再一次被彪團夥的貧瘠程度震驚,愣了片刻,緩緩搖頭,“我就說吧,跟小貓咪幹是沒前途的。”

“那是那是。”倆倀鬼紛紛點頭。

簽好名,容歲穰從女倀鬼手中接過手機,艱難辨認字跡,“你叫小青。”

“對對,我是小青。”小青乖巧點頭。

容歲穰噗嗤笑了,隨口開了個玩笑,“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姐姐叫小白。”

大周滿臉驚奇,越發相信容歲穰有能耐,“不是姐姐,是我。我叫白大周,老板你怎麽知道?”

容歲穰扶額,“呃,就隨便猜猜。”

雇傭關係談妥了,仨人閑來無事,一人找了一塊大石墩子坐下,邊嘮嗑邊觀賞戰況。

那邊戰鬥基本接近尾聲。

彪慫歸慫,畢竟是傳說中的妖怪,戰鬥力很強,能和亢宿打這麽久,還是挺抗揍的。

容歲穰想起剛才大周和小青對彪的稱呼,好奇問道:“彪不是一聽別人說它是老虎就生氣嗎?你們還叫它虎哥?”

大周訕訕笑笑,“沒,就私底下叫叫。”

給老板起外號嘛,容歲穰很懂。

她臉色一變,叉腰凶狠,“別給我起外號,不然扣工資啊。”

“好的老板。”

說話間,倆人摘下了嚇死人不償命的骷髏麵具。

都是普通人的正常長相,隻是麵黃肌瘦、眼下略微有些青黑。

“哇,那貓咪太摳了,也不給你們吃點好的,賺那麽多錢,都用哪兒去了。嘖嘖,黑!奸商!”容歲穰一邊感歎世風日下貓心不古,一邊狠狠瞪了彪幾眼。

彪不敵亢宿,似是想破釜沉舟一戰,虎爪高揚,青黃色煙霧散開,一隻未成形姑獲直直飛撲向亢宿。

亢宿忙抬刀格擋。

彪脫了身,一轉身,向容歲穰撲來。

眾人皆始料未及,一時沒能做出反應。

隻是一個瞬間,容歲穰驚覺煞氣撲麵,腥臭味刺得淚泛出眼眶。

來不及多想,容歲穰抱頭順勢往側方一滾,從大石墩上跌落,腿硌得生疼。

危急時刻腦袋轉得頗快,容歲穰馬上想起,是褲子口袋裏的鑰匙。

她當機立頓地掏出鑰匙,拉出鑰匙圈上掛的激光筆,往旁邊洞壁上射去。

隨著手臂的動作,一個激光小紅點在黑黃的石壁上快速移動。

彪在半空中一頓,目光呆滯,義無反顧轉向飛身撲向小紅點。

一陣青黑煙霧消散,未成形的姑獲被亢宿斬斷於刀下。

容歲穰揮動激光筆,將彪成功引至亢宿身前。

變數太多太快,大周和小青釘在原地,紛紛驚得說不出話來。

戰局勝負已分。

亢宿俯身往彪額心貼符,左手掐訣,符咒“噌”一下騰起青綠色火焰,眨眼間便燃燒殆盡。

再看過去,原本的巨型彪縮得隻剩普通橘貓大小,虎紋盡失,儼然一隻平平凡凡的加菲貓。

肥胖,可憐,又無助。

亢宿提溜著彪的後勃頸,一把甩給容歲穰。

容歲穰下意識合攏雙手,抬手去接。

一不小心,沒接住。

鼻青臉腫的彪圓滾落地,渾身僵硬滾了幾圈。

揚塵無數,滿地小石子兒亂滾。

容歲穰走過去把貓撿了起來。

死沉死沉的,毛茸茸的,臭烘烘的。

彪依舊揮著弱小的貓爪奮起反抗,“莫挨老子!煩死了你個兩腿傻狗——”

容歲穰沉思片刻,找到剛才搬運進洞的物資,倒出日用品,把紙箱放置在地上。

沒有哪隻小貓咪能逃脫藏身紙盒的**。

果然,彪立刻以勢如破竹之勢鑽了進去。

容歲穰飛快將紙箱折好,一屁股坐在上麵。

紙箱被撞得東倒西歪,從裏麵不斷傳來彪氣急敗壞的叱罵聲,“草!中計了!卑鄙兩腳獸——”

還好她平時貓貓視頻看得多,對貓貓習性了如指掌。

亢宿踹了紙箱一腳,“喂,貓,你剛才說小騙子墮入妖魔道,從哪兒聽來的?”

彪敢怒不敢言,不敢罵亢宿,隻不斷以大哈氣表示憤怒,擺出死貓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任憑亢宿威嚇,說什麽都不搭話。

拷問妖怪也要對症下藥。

容歲穰拿出手機打開搜索引擎。

【問:貓最怕什麽?】

【答:刺激性氣體。】

她嘿嘿陰笑兩聲。

怕山上有蚊蟲,容歲穰隨身攜帶了風油精。

擰開瓶蓋,硬懟到貓鼻上。

“嘶——”

彪條件反射逃跑,囿於紙箱無法行動,拱來拱去掙紮,“老子說!”

“可以啊小騙子。”亢宿麵露讚許目光。

大周和小青持續性癡呆表情。

彪不情不願的回答聲甕甕的,“九月九,北太帝君生辰巡視,帝君和城隍說起,老子偷聽到的!”

“然後?”

“老子能聽到這一句就不錯了!格老子拿開!拿開!”

“小貓,那你沒多少利用價值啊。”亢宿接過風油精瓶子,作勢要往紙箱上滴,“見到北陰,你再問問。”

彪走投無路,隻能求助容歲穰,“給你個榮耀無上的機會,救老子!”

“不了。”

容歲穰無情拒絕。

已經招到了大周小青,目前的招聘需求不是特別迫切。

“老子也可以打工!”彪咬牙切齒,彪生之屈辱。

容歲穰考慮了一下,司機有了,廚師也有了,那麽接下來……

“你會編程嗎?”

她打開紙箱上蓋,看著彪認真發問。

彪原本猙獰的幽盈綠眼,緩緩變得又圓又呆滯。

“什……什麽東西?”

“我剛才看到你們的客戶預約,紙質登記真的太落伍了。你們自己開發不了APP,至少也弄個微信小程序嘛。”容歲穰很是嫌棄。

她沒有得到回答。

紙箱裏,整個虎都呆住了。

“不願意啊?”容歲穰拍拍手,“星君,它不學編程,沒什麽用,剁了吧。”

“學學學!嗷嗚!老子學!”堂堂大彪,貓咪落淚。

回程路上,容歲穰解放雙手雙腳,快樂地坐在後座擼貓,“星君,你這次打架,可比上回在我家暴力多了。是不是那時候剛睡醒,肌肉記憶還沒恢複?”

“那時我想看看你的術法水平,但沒想到……”亢宿睜開眼睨她,“是我高看你了。”

容歲穰心虛地撓了彪肚子兩把。

她的術法水平,不能說是學藝不精,隻能說是一竅不通。

到家後,大周盡職盡責進廚房做飯,小青給他打下手。

亢宿癱在沙發上打遊戲,想起來了問一句,“貓呢?”

容歲穰從樓梯上下來,哦了一聲,“你說彪啊,綁樓上房間裏呢。我給它報了個網校,逼它學Python去了。”

身處鬧市之中,為了避免彪突如其來一聲虎嘯嚇到鄰居,亢宿對彪的發聲係統施了法術,現在彪是一隻隻會喵喵的肥貓了。

家裏持續不斷地響徹彪委屈無奈憤怒的喵喵喵。

容歲穰自動屏蔽貓慘叫,走到亢宿身邊坐下,“星君,我們趕緊把泥鬼眼珠從聶家拿出來吧,再晚我怕趙紅芳身體撐不住了。”

亢宿語氣淡然,“倘若她無害人之心,泥鬼眼珠根本無出世之日。”

每當說到這些話題,亢宿說話就會變得不現不古,容歲穰見怪不管。

“趙紅芳其實,唉,也不能說全是她的錯,她也是婚姻不幸的受害者。”她為難地眨了眨眼,“泥鬼眼珠是我們放在她家的,我總覺得是我們害了她……”

亢宿歎息搖頭,點撥道:“福業終有報,她起了害人之心,既行私刑,故命裏有此一劫。”

趙紅芳、聶成偉、祝莉莉,三人各有錯處,業障已成,終有一報。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們不放泥鬼眼珠,她也會遭受懲罰?”容歲穰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亢宿頷首,“就如彪偷聽北陰大帝談話,一輪扣一環,終牽扯於你。這不是偶然,因果循環皆是命定。”

“哦……”容歲穰似懂非懂。

“因此。”亢宿定定看向她,“泥鬼眼珠,需交由你來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