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為什麽會這麽問？”

無天聽到沉香這話的時候，神色疑惑的看向沉香。

沉香是新任的司法天神，他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肯定不是沒有理由的。

“人們都說，以前的那套陳腐的天條，一層不變，冰冷而無情。那天條造成了很多悲劇，所以人們不滿，修改天條，乃是眾望所歸。”

在無天的疑惑眼神下，沉香斟酌了一下說辭，然後說出了自己心裏麵的困惑。

說到這裏，沉香又接著道：“但是，三界眾生期待的新天條出世後，我卻發現，仍舊有很多人，對新天條不滿。”

“明明這新天條，當初是眾望所歸，但是，人們為什麽還是在不滿？”

“相比以前的那套舊天條，新天條已經寬鬆很多了。”

沉香說話的時候，語氣之中，有著一種嚴重的困惑。

天條畢竟是天條，不管是新天條，還是舊天條，都是為了維持秩序而存在，對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會造成一定的限製。

隻是，舊天條的限製很大，相比起來，新天條的限製就變小了很多。

以前天規森嚴，舊天條威重如獄，那些神仙根本不敢多想。

可新天條出世，讓那些神仙明白，原來天條並非是不可動搖的，當壓力大到一定程度，天條就可以被修改。

新天條解除了那些神仙身上的一些梏桎，讓他們嚐到了甜頭，他們很快就開始渴望更大的自由。

沉香這位新任司法天神，畢竟不比上一任司法天神——二郎顯聖真君那樣，威震三界。

楊戩做司法天神的時候，天庭的那些大小神仙，都對楊戩懷著一種畏，畏的是楊戩司法天神的身份，還有他的無邊法力，以及他的鐵麵無私。

沉香雖然也是法力無邊，而且接任了司法天神的位置，但是三界之中，自襯是他朋友的人，實在太多了。

以前站在沉香的身邊，堅定支持沉香反天的那些夥伴，如今就是沉香最大的阻礙。

比如東海八太子，在楊戩當司法天神的時候，他若是犯了天條，一定會害怕，認為楊戩會處置他，但是，現在沉香當了司法天神，東海八太子會認為沉香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如果沉香不幫八太子，就會有人垢病他冷血無情，不講義氣。

當上司法天神的這一段時間，沉香已經感覺到了來自於方方麵麵的壓力。

沉香雖然隻說了這麽一句話，但是，無天已經知道了沉香要表達的意思。

他沉思了一下，對沉香道：“生靈的欲望，就如同高山滾石一樣，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無論是凡人，還是神仙，都是如此。”

“在沒有自由的時候，他們會渴望自由，當得到一點自由的時候，他們又會渴望更大的自由。”

“如果一開始，就讓他們看不到希望，那還好，但是，新天條的出世，也誘使他們放出了心頭的猛獸。”

沉香聽到無天這話，問道：“舅舅，我該怎麽辦？”

打倒惡龍的人，終將成為惡龍。

沉香自己其實也察覺到了，他正在有意無意的，變成以前的那個楊戩的樣子，所以這個時候，他才會問計於無天。

無天看著沉香，輕聲指點。

“沉香，你要知道的，不是你該怎麽辦，而是，你想怎麽辦？”

“我想怎麽辦？”

沉香聞言，臉上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

他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怎麽辦。

無天看到他在迷茫，便又問道：“你是想做一個威風八麵，大權在握，前呼後擁的司法天神？還是想做一個守護正義，守護三界秩序的司法天神？”

司法天神自然是大權在握，但是，想要做到前呼後擁，威風八麵，就要學會同流合汙，不能隨意得罪人。

隻要沉香能做到這一點，自然會有無數神仙，想要成為司法天神的門客。

而守護正義，守護三界秩序，沉香就要依照天條辦事，不能再隨心所欲，他必須要做到鐵麵無私，盡自己的努力，維護天條的威嚴。

莫名的，沉香想到了伏羲水鏡裏的，那個幻境裏的一個場麵。

幽暗的真君神殿裏，二郎神隻能站在一片陰影之中，注視著那令他憧憬無比，又向往不已的潔白月光。

沉香總覺得，自己像是步上了二郎神的後塵。

“舅舅，我不如你。”

一些念頭在沉香的心頭盤旋過後，沉香看著無天，一本正經地說道。

以前不了解無天的時候，無天就是一個令他憧憬不已的影子，他穿華服，平日裏像是一個書生一樣，就是在不自覺的，想要變成無天那樣的人。

在伏羲水鏡裏麵，真正的了解了無天之後，沉香才知道，他與無天的差距有多大。

無天可以身在黑暗之中，不顧一切，貫徹自己的原則，沉香雖然也想守護正義，但是，當想到可能麵臨的後果時，他卻不由自主的遲疑了。

“你太年輕了，閱曆也太少。”

“你不必害怕，也不必遲疑，你的人生由你自己作主，沒有人會逼你，也沒有人可以逼你。”

無天溫和看著沉香，輕聲安慰他。

現在的沉香，法力無邊，乃是三界之中頂級的高手，三界之內，基本上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做選擇了。

因此無天這話，還真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舅舅，你現在不會逼我了嗎？”

沉香有些在意的看著無天，問道。

他能有今天，那都是被以前的楊戩，也就是無天，給一步步逼出來的。

他救母是被逼的，拜師豬八戒是被逼的，找孫悟空學藝，同樣是被逼的，他後來不斷變強，乃至於去取開天神斧，也都是被逼的。

逼他的都是同一個人，那便是楊戩。

甚至，沉香會接任司法天神，也是楊戩的安排。

無天很清楚，現在的他，不用武力，隻用言語，也可以逼迫沉香走上一條，他想讓沉香走上的道路。

但是，無天不願意這樣。

“沉香，我不會再逼你了。”

無天認真地說道。

“我早已經決定，不再過理會三界的是是非非，自然不會插手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