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和曼妮雖然很久沒見,交往也並不多,但是兩人聊起來,卻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這或許是因為陳牧“會聊天”使然,也或許是因為曼妮有點外國妹子的個性使然,總之兩個人什麽聊,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聊到陳牧來了深城以後的下一站是武城,曼妮忍不住說:“我的母親就是武城人,武城也算是我的半個家鄉。”

“哦,是嗎。”

陳牧笑著問:“那你會說武城話嗎?”

“老子信了你的邪!”

曼妮張口就來,聽起來還挺像那麽一回事兒的。

“厲害!”

兩人開完玩笑,陳牧隨口問了一句:“你為什麽不到內地來工作,現在國內的環境很好,不是會比在港島更有發展潛力嗎?而且你的夏國話也能快速提高。”

曼妮道:“我之前也曾在大夏國區工作的,隻是……嗯,有點不適應,所以才去了港島的亞太區。”

“不適應,為什麽?”

陳牧有些好奇,他感覺以曼妮的個性,應該挺能適應國內的節奏的。

曼妮想了想,才說:“我之前在好幾個地方工作過,常常會聽到一些類似於讓我滾出夏國的言論,這讓我的感覺非常不好。”

“嗯?”

陳牧怔了一怔,倒是沒想到曼妮會這麽說。

“可能是因為我的到來,阻礙了某些人向上升遷的路徑,所以他們對我會抱著敵意……不過我真的常常聽到或者看到,這一類對我排斥的話語或者文字。

其實說真的,夏國這兩年排外的情緒很濃鬱,就連我的母親回國,也聽到很多讓她既然出了國就別回來的話兒。

要知道我的母親在默哀國的時候,可是常常為自己出生在夏國而感到自豪的。”

曼妮表達的方式比較直白,有什麽就說什麽,不會遮遮掩掩。

陳牧想了想,問道:“你聽說過同溫層效應嗎?”

“我知道。”

曼妮點點頭:“Echo-Chamber是由心理學家凱斯桑斯坦提出來的,隻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下,一些意見相近的聲音不斷重複,並以誇張獲其他扭曲的方式重複,令處於相對封閉環境中的大多數人認為這些扭曲的故事就是事實的全部。”

陳牧說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靠著誇張的歪曲事實而獲得利益,就是博眼球嘛,所以一些歪曲的東西正在不斷發酵,在社會上產生了同溫層效應,不過如果把時間拉長,這些都會過去的。”

現在是大數據時代,數據會為用戶選擇,讓用戶看到他“想”看到的東西,而看不到他“不想”看到的東西。

也正因為用戶被大數據限製了視野,所以隻能看到同一類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正在扭曲用戶的觀念,造就對立,造成仇恨。

偉大的默哀國,內部撕裂嚴重,便源自於此。

陳牧不想多說這個話題,很快就丟到一邊,轉而誠意邀請曼妮如果有時間,可以到疆齊省去看看。

曼妮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她喜歡旅遊,喜歡戶外,一個女人能夠連續征服珠峰和K2,已經足夠說明了她的性格有多外向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才終於散了,曼妮還要趕回到港島去,據說明天還要上班。

和曼妮見過麵後,深城的事情很快結束,陳牧他們這一行人又去了武城。

他們在武城的選址也沒有任何問題,基本上過去看了看以後,就可以簽約了。

再下一站,則是重城。

最後是京城。

連續這麽走了五個城市下來,五城項目全部定了下來,可以全麵開始。

回到加油站以後,陳牧感覺自己一下子忙了起來。

沒辦法,猛地在外麵建設五個溫室項目,等於在公司的母體上分裂出五個零部件出去,這裏麵需要大量的人手調配,對牧雅林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凡事都有開頭,經曆過這第一次的“分裂”以後,以後再有第二批、第三批溫室項目要搞的時候,應該就容易得多了。

……

一望無垠的沙海。

阿古達木種下手裏最後的一棵樹,然後緩緩站直了身體。

彎腰彎得太久,即使是他這樣鐵打壯漢也頂不住,忍不住用手捶了捶後背腰眼的位置。

看一眼自己新種下的一排小樹苗,阿古達木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天,望向沙海的更遠方。

“可千萬別來沙塵暴……”

雖然他對樹苗的存活率心裏有數,可是每次種完樹,他還是忍不住這麽絮叨一句,就像是在向長生天祈禱,又像是在自己給自己鼓勁兒。

種樹畢竟是看天吃飯的活計,如果老天不賞臉,那就沒飯吃。

樹苗種下去以後,至少三個小時處於虛弱期,如果這三個小時裏來了沙塵暴,那之前的就等於白幹了。

度過了這三個小時,樹苗就算是在這沙海中活下來了,之後隻要隔幾天來澆一下水,它們就能靠著自己活下來,這樹也就算是種成功了。

當然,阿古達木一直覺得老天其實不算賞臉的,否則他之前為什麽就種不成樹?搞得一家子老小窮得揭不開鍋,幾乎活不下去?

自從認識了那位陳總,有了他的資助,自己才真的把日子過起來了。

所以說,最重要的還是陳總的這些樹苗,簡直太好了。

阿古達木是個有良心的人,誰對他好,他都會記在心裏,記一輩子。

他覺得自己真的運氣很好,當初要不是遇見了陳總,和陳總說了那麽一會兒的話兒,他根本不會有今時今日的生活。

回頭看看,自己承包的林地裏的一抹又一抹的土灰綠,他就忍不住覺得心裏充滿了幹勁兒。

要不再種十棵?

阿古達木這麽和自己說,隻要能種樹,把這沙漠給治理好,就算讓他一直這麽幹下去,幹到死,他都不會喊一聲累。

正當他想著回頭取樹苗再種幾棵時,遠處傳來了妻子的聲音:“你怎麽還在這裏磨蹭呢?再不走可就要遲到了。”

阿古達木停下手,看著妻子走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再幹一會兒就走。”

“還幹什麽呀,趕緊走!”

妻子絮絮叨叨起來:“今天是省裏仁大開大會呢,你還不趕緊回去洗個澡、換件幹淨的衣服,難道你想就這麽一身是土的就過去嗎?”

阿古達木嘿笑道:“我本來就是在地裏幹活的農民嘛,有點土算什麽?”

妻子沒好氣道:“你忘了秦領導是怎麽說的了嗎?個人形象很重要,要注意一點的。”

微微一頓,妻子又說:“咱們雖然不是什麽體麵人,可總不能邋裏邋遢的吧,這樣可不好,讓人覺得我們不尊重會議。”

阿古達木一聽這話兒,覺得還有點道理,點點頭:“好,那我這就走,回去換身衣服再去。”

“快去快去!”

妻子拍了拍丈夫身上的土,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