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狗、王進發和史進三個人商量了大半天,正準備各自離開,回去準備錢聘請律師應訴。

就在這時候——

從外麵進來一名小工,對王大狗說道:“老板,外麵來了鎮上派出所的人。”

“派出所的人?”

王大狗怔了一怔,問道:“他們來幹什麽?”

那名小工回答:“他們沒說。”

“沒說?”

“是的,什麽也沒說,不過我看到,好像牧雅林業的人也跟著來了。”

“牧雅林業?”

王大狗一愣,轉頭回來看向王進發和史進,三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有點不好看起來。

之前才剛剛放鬆的史進又緊張起來:“牧雅林業的人來幹什麽?他們這種時候和鎮派出所的人一起來,隻怕沒有好事兒。”

昨天他們三家才接到來自法院的傳票,這邊立即牧雅林業和派出所的人就一起上門來了,如果說這裏麵沒事兒,他們都不相信。

看起來,牧雅林業並不隻是告到法院那麽簡單,還有其他的手段。

“別慌!”

王大狗脾氣暴躁,最看不得史進這副一遇到事情就慌裏慌張的樣子,忍不住罵了一句:“瑪德你這老東西,能不能不要遇到這事情就特麽的哭喪一樣行不行?”

史進本來還想說什麽,可被這麽一罵,頓時閉上了嘴巴,到嘴的話兒也不敢再說了。

王大狗這種時候能商量的人隻有王進發,所以他轉眼看維族商人:“老王,你怎麽看?”

王進發也皺著眉頭,略微思索了一下後說道:“人都來到門口了,躲也躲不過去了,先出去應付一下,看看他們準備怎麽樣。”

這種時候,派出所都找了上門,能躲得了嗎?

而且,想要應對也得知道牧雅林業出什麽招,這就更加不能躲了了。

王進發本來隻是荒漠上的一個窮維人,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腦子還是清楚得很的,所以三個人裏就屬他的主意最正。

“好,那就出去看看。”

王大狗聞言點點頭,當即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衝那小工說:“走,帶我看看去。”

這裏是宏盛的林場,王大狗走出辦公室,舉目就看見在林場入門的地方,停著一輛警車,還有就是兩輛普通的車子。

王大狗認得出來,那兩輛車子都是貨車,屬於牧雅林業所有,之前打交道的時候見過。

然後,他還看見,在兩輛貨車旁邊,站著不少人,似乎都是牧雅林業的人。

“他們想要幹什麽?”

王大狗忍不住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牧雅林業來了這麽多人,讓他下意識的感覺到不對勁兒。

他身邊那名小工聽到了王大狗的話兒,連忙悄聲提醒:“老板,牧雅林業的這些人都帶著家夥來的。”

“帶著家夥?”

王大狗心裏打了個轉,首先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他們想上門打人?”

這讓他心底一驚,要知道牧雅林業在附近這一片威望可是很高的,如果想集結一批當地荒漠上的農民打上門來,隨隨便便弄了幾千人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不過他又看了一眼那輛警車,卻又稍微安心了一點。

他雖然脾氣暴,可卻不是傻子,連警車都來了,如果牧雅林業的人敢動手,警察肯定會攔著。

否則出了什麽事兒,那就是惡性事件了,在疆齊省這種地方,牧雅林業逃不脫幹係,鎮上也得不到好。

所以,王大狗覺得牧雅林業這些人“打上門來”的可能性很小。

那他們想幹嘛?

王大狗的眉頭皺得很緊,他突然感覺到牧雅林業似乎也並不好應付。

要知道巴河鎮這一片,不管鎮上公家還是民間,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站在他們的一邊,這就足夠讓他們喝一壺的了。

那小工說道:“老板,我剛才看到牧雅林場的林場場長伊利亞來了,他一般不怎麽出來的,這一次看來牧雅林業是準備要做什麽。”

“哦?”

王大狗心裏有些不踏實起來,想了想後,連忙對那小工說:“你趕緊去叫人,把我們林場裏的人都叫過來。”

“啊?”

那小工有點不知所措。

“啊什麽啊,快去啊!”

王大狗催促道:“萬一發生什麽,我們人多點還好應付,不容易吃虧。”

“好的,老板。”

那小工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連忙撒腿就跑,到林場裏叫人去了。

王大狗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林場入口的地方走。

走到警車停車的位置,他目光一邊朝著牧雅林業那些人的身上看,一邊對警察打招呼:“警察同誌,你們今天到我們這裏來,有何貴幹啊?”

警察來的人不多,隻有兩位,不過王大狗打量一眼為首的那名警官的肩章,兩杆一花,是位三級警督。

王大狗是從X市市區過來的,為了當牧雅林業的這個供應商,才巴巴的跑到了巴河鎮來開林場。

他平時一有時間就會回X市去,去巴河鎮的時間不多。

他對巴河鎮有些事情了解不夠,譬如巴河鎮的派出所所長是什麽級別,他就拿不準。

當然,一些正常的概念他還是有的,巴河鎮不是什麽大地方,估計所長不是二級警督,就是三級警督。

眼前這位既然是三級警督,那就算不是所長,也是副所長了。

所以,王大狗開口說話的時候,很老道的把口袋裏的煙掏了出來,主動想給兩位警察散。

“不用!”

那一位冷著臉,直接擺手拒絕了他的煙:“今天我們過來,主要是應牧雅林業的請求,到你們林場來進行監督工作的。”

“監督?”

王大狗從對方的態度就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警察同誌,監督什麽?”

那警察沒說,轉頭看了看另一邊牧雅林業的伊利亞:“老伊,你來說。”

伊利亞點點頭,走了過來,他一邊走也一邊掏煙,給兩位警察同時散。

他的那包煙明明不如王大狗的好,隻是本地農民比較受歡迎的便宜貨,可是那兩位警察卻都接了,還掏出火來相互點燃。

伊利亞衝著兩位警察笑了笑,然後才對王大狗說:“王總,是這樣的哩,你們因為違反了和我們牧雅林業簽的合同,所以我們今天上門來,把你們林場的苗都收了哩。”

“收苗?”

王大狗一聽這話兒,頓時就怒了:“你們來我的林場收什麽苗?這是我的林場,林場裏的苗都是我的,你們憑什麽來收苗?”

“憑我們簽的合同啊!”

伊利亞招招手,手底下的一個村民立即把一份合同副本遞了過來,他接過來後直接扔給王大狗:“王總,這是你和我們牧雅林業簽訂的合同,上麵說得很清楚哩,你們要是違約了,那你們林場裏的苗我們就有理由即刻收回,所以我們今天是來收苗的,還特地請了鎮上派出所的通知過來監督哩,保證除了收回我們自己的樹苗,其他的東西都不會動你們的。”

王大狗接過合同,看也不看就甩手扔在一邊,怒道:“我不管什麽合同不合同的,你們誰敢在我的林場裏收苗,就別怪我不客氣。”

“王總,這件事情你說了不算,我們照合同辦事,你要真想動手,那也要看看你行不行哩。”

伊利亞招了招手,原本那些站在兩輛大貨車旁邊的農民們,一個個都走了過來,人多勢眾的站到了伊利亞的身後。

同時的,伊利亞看向那兩名警察:“胡所,這事兒您怎麽看哩?”

“老伊,別激動!”

那名三級警督拍了拍伊利亞的肩膀,然後對王大狗說:“鎮上的領導已經看過你們和穆亞林業的合同了,他們這麽做合情合理,所以領導才讓我們來配合監督的,你們要是覺得有什麽意見,可以去鎮上向領導們反應,又或者去市裏反應,都行,隨便你們。”

微微一頓後,他又說:“不過今天我是來監督牧雅林業收苗的,請你們配合,別阻撓,否則我可就要抓人了。”

這完全就是拉偏架啊……

王大狗聽見這樣的話兒,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別提多難看了。

偏偏牧雅林業今天有備而來,人很多,他們林場的人合起來數量都沒人家三分之一多。

而且,他們林場裏很多人都是從當地找來的農民,這真要發生什麽衝突,不說幫忙阻攔吧,就隻說能不能站他們這一邊,都成問題。

王大狗有點沒轍,還沒說話。

後麵的王進發和史進也跟著走了過來,主要是想看看什麽情況。

伊利亞一看到這兩人,不禁衝他們招了招手,說道:“原來沙木沙克你和史總也在啊,那正好了,我也一並和你們都說清楚哩。

我們今天不但來王總這裏收苗,也派了人去你們兩位的林場收苗哩,同時都請了派出所的警察同誌監督。”

王進發和史進的臉色都是一變,沒想到牧雅林業居然會出這種招,完全打了他們一個突擊,讓他們措手不及。

伊利亞看了這三人一眼,說道:“如果沒什麽問題,那我們就開始收苗了!”

說完,他一揮手,就領著人往林場裏走去。

“我看你們特麽誰敢!”

王大狗臉色一變,從身邊那小工的手裏操起一把鐵鍬,隻身擋在了路上。

“想打架哩!”

伊利亞不屑的看著王大狗,轉頭衝警察問道:“胡所,王總這樣子,要真動起手來,那可不能怪我們的哩。”

那警察一邊抽著煙,一邊走向王大狗:“王總,我說了,有什麽意見就去鎮上向領導反映,你這樣是為難我……嗯,先把鐵鍬放下來,我可不想拿手銬拷你。”

王大狗不敢對警察動手,那胡所也利索得很,過去一把抓住了王大狗手裏的鐵鍬,然後拉著王大狗走到一旁去:“王總,牧雅林業按照合同做事情,別人挑不出錯,你今天要是真鬧出什麽事情來,你信不信以後連巴河鎮都走不出去?”

王大狗怒道:“這特麽都是我的苗!”

“還真不是……”

胡所笑著說:“你們和牧雅林業簽的合同上寫著,這是牧雅林業的苗,你們隻不過是代種而已,現在你們違約在先,他們就有權來收苗。”

聽見胡所的話兒,王大狗還沒吭聲,後麵的王進發忍不住插了一句:“我們違不違約,怎麽是牧雅林業說了算哩?”

胡所轉過頭,看著王進發道:“你叫沙木沙克吧,也算是荒漠上的人了,怎麽這麽不了解情況?”

王進發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胡所說道:“荒漠上的人,雖然不會去欺負外人,可也不許外人欺負自己人。

牧雅林業是巴河鎮的企業,鎮上的人可不會白白看著他們被外人欺負,你說對不對?

你們有沒有違約自己清楚,不過牧雅林業收苗違不違約的事情吧……你要是有理就去告他們,陳總在鎮上已經對著領導們說了,會和你們打官司打到底。”

微微頓了頓,胡所又說:“嘿,為了收你們三家林場的樹苗這事兒,牧雅林業和附近幾個村子都打了招呼,那幾條村子的人立即把營生全放下了,一起來給牧雅林業幫忙。

你們要想在巴河鎮……哦,不,你們要想在X市地麵上占牧雅林業的便宜,那也得人家牧雅林業願意讓你們占,否則我看你們一個子都帶不走。

在這裏你們一句啊,還是趕緊想想該怎麽收場吧,這事兒沒完!”

王進發聽了這話兒,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他出身在荒漠上,最了解荒漠上這些農民的想法和做事情的方式了,他們平時老實巴交,再苦再難也不會吭聲,可是誰要是敢欺負到頭上來,他們耍起蠻橫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擋得住的。

牧雅林業算是土生土長的鎮上企業了,這些年來給鎮上、市裏的農民帶來多少好處,三言兩語根本說不完。

現在牧雅林業對他們三家動手,別說鎮上支持了,就算市裏大概也沒話說。

更何況他們一點不占理,牧雅林業還屬於受害方。

原本以為牧雅林業沒有證據就拿他們三家沒辦法,可現在人家根本不跟你講什麽證據,直接就使橫手弄你。

而且,牧雅林業還擺明了告訴他們,想打官司就盡管來,牧雅林業奉陪到底。

那意思,就是要先耍橫下黑手弄死你,之後打官司還是來陰的隨便你們,有本事盡管放馬過來。

這下,王進發徹底沒轍了。

他那些不講規矩的手段,隻能對付講規矩的人,遇上了比他們還蠻橫的,他也隻能坐等被閹。

看著伊利亞領著人進了林場後,立即開始拿出收苗器,快手快腳的收起了苗,王進發頓時想到自己林場也是如此,不禁滿嘴苦澀。

本來覺得手裏握著這一千多萬的苗,怎麽樣都不吃虧,可現在看來,人家牧雅林業早就算計好了,根本不會給他們留下這些苗。

沒了這些苗,也就隻剩下之前偷偷賣苗的那幾百萬,相比起失去了牧雅林業合作商的資格,還真說不上賺了多少。

被胡所摁著,王大狗似乎也放棄了,陰沉著臉看著牧雅林業的人在他林場裏收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史進一臉彷徨,拿著電話在給自家林場打,他是三家裏最慘的那個,之前的錢全還了債,如果林場裏的苗被牧雅林業收走,他就真的是什麽都沒了。

就在這時候——

又有一輛車子駛了進來。

王大狗、王進發和史進都沒注意,他們的注意力都不在這裏了。

那車上下來兩個人,都穿著鎮上工作人員的服飾,看了看情況後,直接走了過來。

“誰是王遠道?”

來的這兩個人,領頭的是一位大姐,她過來後先衝著胡所點點頭,然後問了一句。

王大狗蹲在地上,抬頭看了一眼,不耐煩道:“我是,怎麽了?”

“哦,你就是王遠道啊,那行,就是要找你!”

那位大姐點點頭,朝著身邊的同伴伸了一下手,就拿過來一疊單子,然後遞給王大狗。

王大狗不明所以,把單子接了過去。

那位大姐才繼續說:“我們發現你們林場欠下了好幾筆費用,需要你們盡快在三日內到鎮上繳清。”

“欠費?”

王大狗皺了皺眉,立即翻看起那些單子:“水費?電費?工商管理費?城鎮土地使用稅?這些是什麽費用,為什麽需要繳納?我們之前不是都繳清了嗎?”

那位大姐麵對王大狗的大聲質問,不慌不忙的說起來:“之前你們因為是牧雅林業的合作企業,在鎮上得到了各項政策和稅務上的優惠,所以有一些費用都不需要繳納。

可是牧雅林業已經向鎮上進行報告,停止了和你們林場的合作,所以一些政策和稅務上的優惠鎮上也會即時收回。

同時,以往一些應繳納的費用,也需要你們補上,牧雅林業不會再為你們林場承擔。”

王大狗眉頭一皺,才想起之前因為和牧雅林業合作,林場開業後許多東西都是牧雅林業一並為他們安排好的,所以很多稅務上和政策上的優惠,都跟著牧雅林業那一邊走。

現在牧雅林業和他們停止合作,鎮上來這麽一出“秋後算賬”,似乎也合情合理。

這點錢可能並不算大錢,隻是王大狗卻感覺憋屈得很,看來牧雅林業真是發了狠要對付他們。

那位大姐說完要說的話兒,衝著胡所點點頭,轉身就準備領人離開。

胡所想了想,叫住:“同誌,你們是不是還要去威圖林場和發記林場?”

那位大姐停了下來:“是啊,這呢麽了?”

胡所指了指王進發和史進兩個人,說道:“他們就是威圖和發記的老板,你可以在這裏和他們說了,不用再跑。”

那位大姐頓時看向王進發和史進,問道:“你們是王進發和史進?”

王進發和史進之前一直聽著那位大姐和王大狗的對話,知道是什麽事情,聞言都苦著臉點頭承認:“我們是。”

“那真是太好了,省得來回跑了。”

那位大姐衝著胡所到了一句謝謝,立即又拿出兩疊單子,分別交給王進發和史進。

然後,她才滿意的離開了。

王進發和史進接過那疊單子,看了起了,臉色都不好看。

史進看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著道:“這可怎麽辦啊?”

剛才他打了電話回自家林場詢問,知道牧雅林業同樣派了人過去收苗,而且也同樣帶了鎮派出所的人過去監督。

這一下,林場裏的苗肯定是沒了……再想想法院的傳票,和眼前的這一疊單子,他的心裏就好像刀割一樣難受,隻覺得眼前都是一片灰暗的。

王大狗心情正不好,找不到地方發泄,聽了史進的話兒,忍不住罵起來:“至少之前賣苗還賺了幾百萬,你哭個屁啊哭,瑪德再哭喪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史進沒敢吭聲,心裏想著要不是因為想要拿那幾百萬替兒子還債,他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真是後悔極了。

“幾百萬?”

伊利亞讓手底下的人收苗,自己走了回來,正好聽到了王大狗的這句話兒。

他冷笑一聲,說道:“不怕告訴你們哩,小牧已經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說了,他就算花了幾千萬和你們打官司,也要你們把貪了我們的幾百萬吐出來,別以為能拿著錢離開巴河,你們一天不把錢還上,這事兒就不會完哩。”

微微一頓,伊利亞又說:“小牧說,這叫殺雞給猴子看哩,反正我也不懂,隻知道小牧說得有道理哩,你們要是不把錢還回來,以後那些林場的人一個個都學你們這樣,誰還老老實實做生意哩?”

王大狗、王進發和史進三人一聽這話,臉色又都變了。

不惜花幾千萬來對付他們,讓他們把錢吐出來,這話雖然有點誇張,不過可以看出陳牧的決心。

這真的就是想殺雞儆猴了,要用他們三家的下場立標杆,讓其他供應商看看,背叛牧雅林業是什麽下場。

不得不說,這一次牧雅林業可真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