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這兩天悠閑得很,一直領著小武在承口縣肉蓯蓉的集散市場轉悠。

東看一看,西瞧一瞧,餓了渴了就找地方吃喝一頓,吃飽喝足再繼續轉悠,愜意不已。

在市場裏逛了一圈後,發現今天的人不多,陳牧很快轉進一家散賣鮮、幹肉蓯蓉的攤子,在老板旁邊找了個位置一屁股坐下,然後問道:“老巴,今天生意怎麽樣?”

這家老板叫做巴彥尼木夫,是阿奇善的本地人。

據他自己說,他以前是放牧的牧民,可是七八年前,因為環境惡化嚴重,他家附近放牧的地方都變成了荒灘,所以隻能一次性把養的牛羊全都賣掉,然後跑到承口這裏來做起了小生意。

陳牧這幾天在市場裏轉,到處和市場裏的人聊天,巴彥尼木夫是和他最聊得來的一個,所以他有事沒事總跑到這裏來坐坐,打聽一下集散市場上的情況。

“你怎麽又來了?可真夠閑的啊!”

巴彥尼木夫坐在椅子上,喝著熱乎乎的奶茶。

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個小煤球爐子,爐子上有一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茶壺,那壺嘴不斷往外冒著熱氣,裏麵的茶香味隨著熱氣飄了出來,特別濃鬱。

陳牧從口袋裏掏出煙,主動給老牧民遞過去,老牧民也不客氣,拿了一根就往小煤球爐子那邊湊過去,點著了,然後坐回來,開始舒舒服服的吞雲吐霧。

陳牧不抽煙,朝小武揮了揮手:“來杯奶茶,要甜的不要鹹的。”

小武不客氣的走到茶壺那邊,拿起茶碗倒了碗茶,然後又從旁邊的盤子裏夾了幾塊乳白色的奶塊扔進茶碗裏去,用木勺子攪了會兒,放點糖,一碗熱騰騰的甜奶茶就出來了。

陳牧就好這口。

接過茶,喝了一口。

奶茶裏雖然還帶著點腥膻的味道,可喝進去卻真特麽的舒服,整個胸腹都暖洋洋的,像是自己給自己種了顆小太陽。

陳牧喝著茶,看了旁邊也自己弄了一碗的小武一眼,有點嫌棄的說:“真不明白這奶茶弄成鹹的有什麽好喝的,想想都特別惡心。”

巴彥尼木夫這裏的奶茶有點特別,茶是青磚茶,用水煮沸,然後自己加奶塊兒,甜的鹹的都可以自己調。

蒙各族人口味特殊,喜歡和鹹的,所以要往奶茶裏加鹽巴。

陳牧真喝不慣這種,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甜黨,看見鹹黨們在眼前晃悠,心裏時不時就會湧起將他們屠殺殆盡的惡念。

最讓他看不慣的,還是小武這個叛徒。

這貨明明是個西京人,和蒙各族半毛錢關係都木有,可他偏偏喜歡喝鹹的。

看著他一邊喝著鹹奶茶,一邊露出愜意的樣子,陳牧忍不住就想懟他兩句。

“以前額在巴噶查爾當過兵,那裏特別的冷,哨所外寒風簌簌,每次巡邏完額都希望能喝一杯這樣熱奶茶,喝完了全身都暖和起來……額們班長是蒙各人,他最喜歡往奶茶裏放鹽巴,社這樣能補充體力,那時候額可真的覺得這是全世界最好的東西……”

小武一邊喝奶茶,一邊又開啟起話癆模式。

喝這一碗奶茶,他能從奶茶說到巡邏,又從巡邏聊到訓練,再從訓練講到他所在部隊的曆史,真的就是如果不管他,他能一直參軍說到退伍。

陳牧不理這貨,轉頭看向老牧民:“老巴,今天生意怎麽樣?看你這樣子,隻怕今天的生意不怎麽行啊。”

老牧民做的是散客的生意,最多也就搞一點小批發,反正一個人支應著這麽一個小攤,賺不上什麽大錢,但平常的收入也足夠生活了。

今天,市場裏的人不多,陳牧通過這幾天的觀察,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冷清的情況,所以忍不住問了老牧民一句:“現在可是你們銷售的旺季啊,生意這樣,不太正常吧?”

老牧民卻一點也不擔心,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今年收成不好,外頭的人聽說了以後都不來了,這樣才叫正常咧。”

微微一頓,他瞟了陳牧一眼:“你小子每天都來,已經看了那麽多天了,要不你在我這兒挑一點,買回去送人?”

陳牧堅決的搖了搖頭:“我才不要呢,我家裏自己都種了一千多畝肉蓯蓉,種出來的品質比你這裏的好多了,我還需要從你這裏買嗎?”

“你就吹吧!”

老牧民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信。

隻覺得這夏族後生什麽都好,就是喜歡吹牛這點不好。

前幾天剛來的時候,兩個人聊天,他還說自己是一家林業公司的老總,老牧民一點也不信。

隻看他這手、這皮膚,就不像是幹農活的人,還林業公司的老總哩……嘿,不知道是哪個老總跑到這裏來混日子的傻兒子還差不多。

老牧民忍不住瞟了話癆小武一眼,這小子看起來像保鏢,大概就是老總派過來保護兒子的。

當然,除去這一點點愛吹牛的小缺點,巴彥尼木夫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子的。

會來事兒,也能聊得開,不說其他,就這麽相處起來還是讓人挺舒服的,老牧民不介意交這麽一個小朋友。

陳牧不知道自己因為被活力值優化過的身體,已經成了老牧民不相信他的理據,他笑了笑,打趣道:“老巴,要不這樣好了,以後我家收了肉蓯蓉,就分一部分給你賣,讓你不用到處找牧民收肉蓯蓉,輕輕鬆鬆就把錢給掙了,好不好?”

“好啊,好啊,當然好。”

老牧民猛點頭,然後對陳牧問道:“你的車子在哪裏,我們這就走。”

“走?去哪兒?”

“去你家看看啊,看看你家那一千畝的肉蓯蓉,我好等著你將來的收成賺錢啊。”

“你的攤子不要了呀?”

陳牧也不介意老牧民不相信他,笑了笑說:“等到了秋天再說吧,現在我們家種的肉蓯蓉都賣出去了,沒辦法了。”

老牧民鄙視了他一眼,又調侃的問:“我看你這今天都是走路過來的,怎麽這麽大一老總,也不開輛車啊?”

陳牧搖頭:“正經人家的孩子,一般都不亂開車的。”

老牧民聽不明白他的梗,也不想打趣他,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根粗大的長條肉蓯蓉來,對陳牧說:“這是我攤子上最好的貨了,你買回去孝敬你家的長輩,肯定喜歡,嗯,看在和你這幾天的交情上,我給你算便宜點,怎麽樣?”

陳牧接過那根肉蓯蓉,看了看,點頭:“是不錯。”

“不錯吧!”

老牧民指了指桌麵上的那些擺出來的肉蓯蓉:“這些都是通貨,品質一般,我給的這根是長條,我收回來的時候都是單買的,十來公斤,我一千二收回來的,你一千三拿走。”

從前陳牧對肉蓯蓉了解得不多,所以並不清楚肉蓯蓉是怎麽交易的,充其量隻知道肉蓯蓉論斤賣是多少錢而已。

可是自從認識了劉大海,並且來了這一趟承口縣,他總算是對這一行有了比較直觀而且全麵的了解。

一般在市場,肉質莖短小的肉蓯蓉最多,這被稱為通貨,就是論斤賣的肉蓯蓉。

除了通貨,還有保存完後的長條肉蓯蓉,這就叫做長條,是按另外一種價格單個賣的。

最後還有一種多年上,非常粗壯而且長的肉蓯蓉,必須用木板固定它生長以防止它中途斷開的肉蓯蓉,這就是最好的肉蓯蓉,特別貴。

正常情況,商人到牧民家去收肉蓯蓉,都是收曬幹之後的肉蓯蓉。

不過因為有時候為了搶時間,商人也願意收沒晾曬過的。

晾曬過的肉蓯蓉和沒晾曬過的,每斤的價格差距是五六倍,畢竟曬幹了的肉蓯蓉會縮水,而且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晾曬,所以其實並不是差得太遠。

老牧民拿出來的這根肉蓯蓉,是晾曬過的,品質真的很不錯,完全值得這一千三的價。

不過,陳牧他們今年從X市運過來的貨,很多的品質並不比這根長條差,陳牧根本就不需要啊,所以他把那根長條還給了老牧民,笑著說:“老巴,我家裏真的有很多,這寶貝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好吧,你愛怎麽吹就怎麽吹吧,要是這根長條過兩天賣掉了,你可別後悔。”

老牧民小心翼翼的把長條重新收起來,也不再勸這小子了。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突然有一個人走到老牧民的攤子前,衝陳牧說:“陳總,您好,我是張贇。唔,今天我來得有點冒昧,對不起了。不過有點事情想和您談一談,不知道您現在有空嗎?”

陳牧怔了一怔,沒想到居然有人找他找到這裏來了。

他打量了一眼張贇,感覺不像壞人,想了想後說道:“那我們就去市場大門前麵的那家茶館談吧,可以嗎?”

“可以”

張贇點頭答應,又很快撥打了個電話出去:“老王,去市場門口的那家茶館吧,我和陳總現在就過去。”

陳牧站起來,把茶碗放下,對老牧民說:“老巴,今天有點事兒,就先走了,謝謝你的奶茶。”

“哦,好,你走吧!”

老牧民還有點回不過神,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人口口聲聲稱呼陳牧“陳總”,讓他心裏無比疑惑:這小子,難道真的是什麽林業公司的老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