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則學徑直走過去, 陸冉冉臉色驟然一邊,對麵的柳茗嫣則反應迅速地擋在陸莞莞麵前, “你要做什麽?”

連則學停在一米外開地距離, 這是一個微妙的距離,妥帖地表達自己的禮貌與親近,“陸莞莞你好, 我是連則學。”

第一次見麵自我介紹,用“是”,而非用“叫”, 體現出這個人的自信。

連則學泰若自然地看向陸莞莞。

對方這麽光明磊落,陸莞莞自然也不好隻躲在隊友身後,她越過柳茗嫣, 衝連則學點點頭,“你好。”

“不好意思, 我們無意冒犯你們。牢籠裏的人都是我們基地的朋友,還勞煩你們放他們一馬。”連則學抬頭看了一眼籠子,對陸莞莞一行人解釋。

他的態度很謙虛,半點也不提自己是基地首領,也沒有說這些人是他的手下, 而是把他們稱呼為朋友。

一個細微差別的表達,卻足以收買人心。

“連老大……”籠子裏的人聽到他的解釋都十分感動。

而他這種先發製人得體謙遜的問話也讓談判地對象很難回應。

要拒絕對方嗎?

拒絕對方很可能激化矛盾, 這不是一開始他們想要的。

那要直接接受對方的請求?

這也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當初他們沒有選擇立即放人,就是想從錦繡基地獲得好處,哪怕不是物資, 而是警告、威懾、情報……這些都可以。

現在等到對方提出要求, 就直接選擇放人, 不僅不能達成警告威懾的目的,反而會讓己方處於劣勢。

雖然知道連則學的意圖,但對於連則學這種禮貌又有技巧的請求,於一般人而言都不知道如何作答,更何況是像陸莞莞這種耽於研究的人,她十分機警地選擇沉默。

連則學之所以敢這麽開口,是因為他料定陸莞莞不敢輕易回答。

在過來的路上,他已經像陸冉冉打聽過陸莞莞的情況以及行為作風,知道陸莞莞雖然聰明,但似乎不善言談,所以他用這樣帶陷阱的掛交談,那她就會陷入兩難。

果然,陸莞莞如他所料沉默了。

沉默就好,沉默了他才可以繼續下一步,“我聽冉冉提起過你,我也知道了你們今天發生的事。這其實事誤會,冉冉她其實很在意你。”

“我們沒有誤會。”她很清楚陸冉冉要做些什麽,因此沒有誤會之說。

陸莞莞的一句話就將連則學要鋪墊的路給堵死。

“則學哥哥,莞莞姐她還在生我氣呢……”看到連則學的目光半點不挪地盯著陸莞莞,陸冉冉很是吃味,於是在陸莞莞生硬地拒絕後,陸冉冉終於找到機會插話。

“莞莞姐,今天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把。不要拿則學哥哥和基地的大家出氣。”陸冉冉勸道。

連則學向陸冉冉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接著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到基地去談。正好,也可以了解我們基地的近況。”

基地這麽危險,一般人也不會選擇去。

果然,陸莞莞又沉默了,正中連則學下懷。

剛剛一個小意外,他沒想到陸莞莞會直接否認,不過好在陸冉冉說話的時機不錯。讓他能繼續接下來的計劃。

他不是一個意味示好的軟柿子,想要把人納入自己麾下,要講究恩威並施。

方才他主動道歉,是示恩,體現他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

而現在,他需要立威。

今天他將基地的精英帶來,本來是為了除掉變異植物,現在倒是無心插柳,成了可以威懾對方的籌碼。

一切都在連則學的計劃之中,聽了陸冉冉的話,再看到連則學這麽謙遜地態度還碰了壁,錦繡小區眾人開始紛紛替他們不平。

“喂,你們什麽態度,吱一聲不行嗎?”

“這樣磨磨唧唧,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錦繡小區的人?”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怪我們先禮後兵了!”

在錦繡小區的小區你一言我一語和連則學的縱容下,原本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

看到這一切,連則學唇畔微微勾起,他享受操縱人心的快感。

但他的計劃又出了岔子。

“嗬,她不會跟你去的。”陸莞莞還未開口,牧向明嗤笑一聲走上前,攔在陸莞莞麵前,“怎麽你們想打架不成?“

接著,他睨了連則學一眼,“我倒是說哪個連則學呢,原來是你。如果莞莞跟你去了基地,到時候是什麽條件還不任由你開?你倒是裝得一手好人的樣子,不過……嘖嘖嘖,連則學啊連則學,你這伎倆我們是見得夠多了,對不對,阿唐。”

程唐跟著笑了,但笑意並未到達他的眼底,“莞莞不會跟你們去的。”

“是你們。”聽到牧向明的聲音,連則學這才注意到有兩個熟人。

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牧向明和程唐。

連則學心裏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平複,不過一個是紈絝子弟,一個是喪家之犬,都是他的手下敗將,兩個人攪和在一起成不了氣候。

連則學眼底閃過一絲輕蔑,但明麵上還是彬彬有禮地點頭,“好久不見。”

他的重點不在這兩人,現在主要是要獲得陸莞莞的好感。

可牧向明怎麽會配合連則學演戲,他輕嗬一聲:“最好不見。”

接著又小聲嘟囔了一句,“見到了倒胃口,什麽人嘛,不過是一個私生子。”

這話終於讓連則學皺起眉頭,他目光沉沉地盯看向牧向明。

“幹嘛,還不給說?嘿,不會他們都不知道吧。”牧向明叫囂,“喂,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頭他是……”

“是什麽也與你無關!”再好的脾氣也要被牧向明氣到,更何況連則學本身並不是一個脾氣溫和的人,嗬斥的話脫口而出,但一想到陸莞莞還在,又趕緊冷靜下來。

氣氛一下被牧向明帶偏,他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連則學連忙看向陸莞莞,觀察她的神情。

很好,沒有什麽過多的反應。看來如陸冉冉說,陸莞莞除了搞研究,對其他的事情不是特別在意。

於是他強硬地轉移話題,企圖將話語權掌握在自己手裏,“再次跟你道個歉,我朋友打攪到你們了。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他們一馬。另外,你們姐妹的誤會,我冒昧地提一下,其實都是小事,說開了就好了。”

牧向明怎麽可能仍由連則學忽視他,於是在一邊用更大的音量喊道:“嘿,果然插手別人家的事情,是你最在行的嗎?你哥……”

“好了。”程唐打斷牧向明地話,他主動走向前,對連則學說,“莞莞不會去你們那裏。這些人要放也不是不可以。”

接連被牧向明打斷,連則學儼然已經十分不悅,看到程唐走來,他心情更不好,低沉的聲音也快要維持不住剛才的平易近人,“你算什麽?我在跟陸莞莞說話。”

“他算我們基地的主人之一。”清冷平靜的聲音響起,沒有一絲怒氣,卻成功將連則學噎住。

聰明如陸莞莞,又怎麽看不出連則學對她示好的態度呢?那些言語間的話術,陸莞莞更是明白。放在平常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她陸莞莞時間寶貴,不想在你來我往的試探中交流。

這人,大概就是從陸冉冉那裏打聽到她是個書呆子吧,所以才敢來用可笑的語言陷阱誆她。

他這份示好來得莫名其妙,甚至是突兀,她頂多是在陸冉冉麵前露過異能。她的異能雖強,在末世裏又不是沒有這樣的人。

那麽,他的示好值得令人深究。

難道是龍之濤預測到了什麽嗎?

不過不管怎樣,這個人現在和程唐有過結。程唐是她辛苦救回來的阿爾的小夥伴,得罪他不就等於得罪阿爾嗎?讓阿爾不開心的人,就算他再怎麽示好也沒用。

陸莞莞看了眼連則學,又看了一臉上快要凝成霜的程唐,雖然發色、同色都不一樣,但兩者的眉目有幾分相似。在結合牧向明的話,以及兩人的態度,她隱約有了幾分猜測。

“我不能決定這些人的去留。”陸莞莞決定幫程唐一把,“我隻是一個住客。”

牧向明看爽了,不由得嘿笑,“對,我們程唐哥可是掌管我們基地大小事務。怎麽放人,要開什麽條件,那可都得他說了算。”

連則學在和程唐對話時,一直很注意觀察陸莞莞的表情。

她神色很淡,一副快要睡著了、毫無興趣搭理任何事的人,怎麽會突然為程唐這個喪家犬說話?!

哦,對了。

一定是她跟他們住了一段時間有些感情,畢竟再冷漠的人養條狗也能生出感情。

罷了,既然如此還是勉為其難和這些人打會交道吧,他會讓她看到,比起這群不成器的手下敗將,他才是更好的選擇。

連則學隻好深呼吸一口氣,把目光看向程唐,“要損失?行,開個價吧。”

如果隻是物資,那一切好商量。

他不怕對方開高價,價格越高反而對他越有利。高價將人贖回來,傳回基地是收買人心的好機會,同時也可以讓陸莞莞看到他的寬容大度和這群人的貪婪卑鄙。

嗬,私生子,說的應該是程唐,畢竟他才姓連。

他能從程唐手中奪到繼承權,讓他如喪家犬般掃地出門,他就可以再次從程唐手中奪得陸莞莞。

他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但程唐同樣也看穿了這個人的心思,以前不想和他計較,是因為那個家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現在不一樣了。

程唐看向陸莞莞,女孩神情懨懨,帶著像剛起床一樣的困倦和厭煩,但相處這麽久了,他清楚地知道她在意基地裏地每一個人,盡管可能是因為他。

視線落在女孩抱著的貓咪上,貓咪也是一副別人欠他們的厭世臉,漂亮的金碧色貓眼卻一直注視著他。

嗬……這姐弟倆,真像。

程唐忍不住輕笑出聲,連則學想把他的家人搶了,他怎麽可能答應?

“隻怕這個價格你不敢給。”

“不敢給?”連則學挑眉,“我想你應該知道,長這麽大,我還沒有遇到不敢給的價。”

程唐搖搖頭,笑容平靜,語調溫和說出的內容卻極為挑釁,“雨這麽大,這裏不是一個談判的好地方,那麽連大佬,我想請你到我們基地坐下談談,如何?”

連則學一點一點沉下嘴角,神情逐漸變得陰翳,“想我自投羅網?”

程唐依舊眼眉彎彎,笑意融融,隻是那銀色的瞳仁裏風雪落滿,“哪能,你不是想幫助莞莞消除誤會嗎?這離我們基地近,給我個盡地主之誼的機會。”

“還是說——你、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