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裏,顧秉謙、朱國楨、韓爌和孫承宗這位新晉的閣老端坐在一張圓桌旁,在他們的麵前擺放著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透明的茶杯裏一根根綠色的茶葉正隨著升騰而起的水霧不斷沉浮著。

顧秉謙做對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茗這才笑道:“這一年多來,朝廷的事情越來越繁瑣,老夫三人一直勉力支撐著。

虞臣(韓爌)和文寧(朱國楨)一直向老夫叫苦,總說讓老夫向陛下進言,再提拔幾位大臣入閣,可他們卻不知道老夫何嚐不希望能有人來分擔內閣的事情,但陛下總說沒有合適的人選,現在好了,有了愷陽公,咱們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看著笑嗬嗬的顧秉謙,孫承宗淡淡一笑,“閣老客氣了,朝廷大事何等繁瑣,這些年您卻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可見陛下誇您乃是朝廷棟梁確實是名副其實,您至少還能為朝廷效力二十年呢。”

“咳咳咳……”

顧秉謙搖搖頭,正要說話,但隨即卻低下了頭劇烈的咳了起來,一旁的韓爌見狀趕緊在他後背輕輕拍了幾下,過了好一會顧秉謙才停止了咳嗽。

他無奈的自嘲道:“你看老夫這幅模樣還能為陛下效力二十年嗎?”

孫承宗不禁啞然,若是再說下去可就是罵人了。

“老夫前些日子剛過了八十大壽,已到耄耋之年,若是再眷戀這個位子不下去恐怕要被滿朝文武罵死了。”

顧秉謙的目光在三人臉上掃了一圈緩緩道。

“老夫尚且記得,天啟三年的時候,蒙陛下隆恩,晉升老夫為東閣大學士準老夫入內閣,天啟五年升為內閣首輔。那時的大明可謂千瘡百孔,內有黨爭不休,外有女真韃子作亂。

老夫雖有匡扶社稷之心,但卻苦於大明積弊已久,實在是有心無力。直到……直到這兩年,大明才開始有了興盛的跡象,老夫心裏高興啊,就算是死也有臉去見先帝了。”

說到這裏,顧秉謙的臉上滿是唏噓之色,文淵閣裏一片寂靜,隻是韓爌和朱國楨的臉色卻有些尷尬。

大明能有如今的跡象多虧了誰他們自然是心知肚明,隻是作為文官的代表,他們卻是萬萬不能承認的,否則他們的顏麵何存。

這時,顧秉謙又正色對孫承宗道:“稚繩,今天當著虞臣和文寧的麵,老夫不妨把話說開了。你身為帝師,又精通兵事,實乃下一任首輔的不二人選,不知你對大明接下來的局勢有何看法,不妨對我等直言。”

乍聽到顧秉謙的話,孫承宗心裏就是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老家夥要捧殺我。

首輔一職何等重要,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是一個權力欲望非常強烈的家夥,當上皇帝後深感相權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於是乎便找了個由頭將丞相這個職位給廢了,弄了個六部出來,將朝中的事情大小一肩挑,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還晚,偏偏他還樂此不疲。

但當他死了之後,他的兒子朱棣上位。對著每天要處理的那一筐筐奏章很是頭疼,於是乎弄出了個內閣的部門,剛開始這個內閣的作用隻相當於秘書,每天幫忙著處理些文件之類的。

但到了最後,老朱家的子孫那是黃鼠狼下崽,一窩不如一窩,而內閣的權利也變得越來越大,到了現在內閣首輔已經相當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了。朝廷中諸多大事都要內閣的首肯才能順利頒布實施,能進入內閣也是所有文官的最終夢想。

現在顧秉謙居然說下一代首輔非孫承宗莫屬,這如何不讓孫承宗感到吃驚,要知道韓爌和朱國楨入閣的時間還在他前麵呢,你這不是替我拉仇恨嘛。

顧秉謙什麽人啊,當了幾十年的官,整個人都快成精了,看到孫承宗的臉色立刻就知道他的想法。

他淡淡的笑了:“愷陽公不必多慮,老夫這可不是在捧殺你。早在你回京之前老夫就曾經跟虞臣和文寧提起過,他二人也都認為你坐上這個位子比他們更適合。”

“這是為何?”

孫承宗實在是想不明白,說起來無論是資曆還是能力,韓爌和朱國楨二人其實都不遜色於他,更何況他們比自己還早入閣,即便是排資論輩的話也輪不到自己啊。

看到孫承宗那張帶著疑惑甚至是微微警惕的眼神,顧秉謙對一旁的韓爌和朱國楨努了努嘴。

朱國楨這才輕歎道:“孫閣老不用懷疑,這確實是我等三人一同商議的結果。難道您沒有發現,這些年陛下對咱們文臣的態度逐漸發生變化了嗎?

今年陛下要在京城開辦一所大明皇家陸軍軍事學院,江寧候也在福建開辦了一所福建水師學院,陛下要親自擔任學院的院長,這一切都在表明,當今陛下有重振永樂雄風的征兆,這不得不引起咱們的擔憂。”

韓爌又接著道:“若是換做以前,陛下這麽做我等隻當他是在胡鬧,可如今卻不一樣了。有了江寧候這個遍數在,搞不好大明真的要變天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若是還聽不明白也該回家吃自己了。

隻是他的臉色卻變得更難看了,冷冷地說道:“所以你們就將老夫推出來,讓老夫跟陛下和江寧後打擂台。”

“不是打擂台,而是緩和內閣跟陛下以及江寧候的關係而已。”韓爌認真的說。

“實不相瞞,老夫與文寧這兩年來好幾次因為朝政之事跟江寧候有了些衝突,江寧候對我二人的感官不是很好,幸虧有益庵公壓著,陛下也看在益庵公的麵子上沒有追究。

益庵公至仕後,若是我二人之中任何一人升任首輔,下次若是再與江寧候起了衝突,陛下可就不會再像以前那麽護著我們了,屆時內閣與武官、內廷的矛盾便再也沒有人壓得住,如此一來非出亂子不可。

而您就不同了,您可是在遼東與江寧候並肩作戰過的,而且聽聞您二人的私交也不錯,若是由您擔任首輔,那麽對內閣而言是有著很大的好處的。”

“江寧候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連你們都如此忌憚他?”孫承宗還是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