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靠近城門的一座府邸前,躺著不少穿著明軍鎧甲服飾的屍體和傷兵,在府邸的數百米的一個拐角處,孫承宗看著前麵的情況手捋胡須眉頭緊鎖。

在他的旁邊,聚集了不少遼東軍和江寧軍的將領,隻是這些將領此時的臉上滿是憤怒和不甘的神情。

聽著前方傷兵傳來哀嚎呻吟的聲音,祖大樂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孫承宗跟前大聲道:“督臣,這仗不能在這麽打了,剛才這麽一會咱們就損失了好幾百名兒郎,若是再這麽打下去咱們有多少將士的性命夠往裏麵填啊?”

孫承宗沉默了一下,指著前方道:“祖將軍,本督臣也不想如此,可你看看,前麵那些府邸上站著的都是什麽人?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百姓何辜啊,若是調炮攻打的話,他們怎麽辦?”

孫承宗指的正是那座府邸,這座府邸高大寬廣的牆壁上站著不少雙手被束縛的婦孺,在這些婦孺的身後則是站著不少手持強弓利弩的清兵。

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二貝勒代善的府邸,作為努爾哈赤的第二個兒子,原本在大兒子褚英死後,代善是最有資格登上那個位子的,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最終這個皇位還是落到了皇太極的手裏。

雖然表麵上代善對皇太極非常支持,但內心裏怎麽想卻是隻有自己才知道了。

而皇太極上位後為了彌補對代善的這種虧欠,對於代善大肆擴建府邸的情況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這也造成了代善的府邸越修越大,最後成了一座占地五十多畝的地方。

盛京失陷後,清軍上下根本就沒多少人願意投降,他們都很清楚這些自己對大明做的好事,也知道自己一旦落入明軍手裏會有什麽下場。

一支萌生必死心態的軍隊是可怕的,因為在這種心態下他們什麽事情都會做得出來,甚至不惜拉著所有人為他們陪葬。

而此時,多爾袞又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將盛京城中的百姓驅趕到各個府邸裏幫助清軍進行防守,而且還將老弱婦孺當成肉盾,如果明軍心慈手軟不敢下手最好,若是明軍膽敢開炮的話,這些老弱婦孺至少也能消耗明軍的一些炮彈。

多爾袞的這個主意是瘋狂的,但同時也起到了效果,麵對前麵那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孫承宗開始為難起來。

清軍擺出了一副不惜玉石俱焚的架勢,並將沒有戰鬥力的老人和孩子推上了戰場。如果自己調炮攻打的話勢必會傷及無辜,即便這一站能打贏,也勢必會引起朝野大嘩,到時候恐怕談何自己和遼東軍的奏折恐怕會如同雪花一樣飄向朱由校。

自己即便身為帝師,牌子也夠硬,恐怕也擋不住那些禦史和言官的攻擊,為此他下達了不許調炮攻擊的命令,也正是因為這個命令才導致了在剛才的戰鬥力明軍的傷亡直線上升。

隻是看著手下們的傷亡,祖大壽這些將領們實在受不了了,尼瑪的,仗不能這麽打啊,再這樣下去老子的兵都要死絕了,這才有了祖大樂剛才的請求。

孫承宗沉默不語,周圍的眾將都在眼巴巴的看著他,楊峰攻打皇宮去了不在這裏,這也意味著連一個夠格反對他的人都沒有,即便眾人再不情願,隻要孫承宗不發話,他們就隻能用人命往裏麵填。

就在眾人心急如焚的時候,後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有人驚喜地說道:“江寧候來了。”

眾人全都把頭轉了過去,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驚喜之色,即便是平日裏看楊峰有些不爽的遼東軍眾將也是如此,甚至不少人第一次覺得楊峰看起來是如此的順眼。

很快,楊峰便在家丁們的擁簇下來到了孫承宗跟前,他也不廢話,直接就問道:“孫大人,本候聽說你下令禁止調炮轟擊這些府邸,是這樣嗎?”

看到楊峰到來,孫承宗心裏邊暗道一聲糟糕。

跟楊峰打了這些久的交道,他對楊峰的脾氣也算比較了解,這個家夥在對大明國內的問題時還算是比較溫和,隻要不是將他激怒,他一般不會將事情做絕,可若是涉及到大明以外的地方時,這家夥殘暴的另一麵便會徹底暴露出來。

輕歎了口氣,孫承宗指了指一旁的角落,“江寧後,我們到那邊談談如何?”

楊峰看了孫承宗一眼,點了點頭:“好吧,本候也想聽聽孫大人的高見。”

來人來到了一個角落裏,楊峰和孫承宗的家丁將周圍警戒起來,保證倆人的談話不會被人偷聽。

孫承宗往左右掃了一眼這才說道:“江寧候,你可知如今盛京城內有多少人麽?”

楊峰不假思索的說:“多了不敢說,四五十萬總是有的。”

“這對了。”

孫承宗有接著說道:“你可知如今的韃子已然失去了理智,他們將那些老弱婦孺公然放在戰陣前麵,而這些人有不少是被韃子擄掠過來的大明百姓,韃子擺明了就是要拿那些人當人質。

你想想,若是咱們將這些人都殺了,傳到朝堂上將會引起多大的震動,那些言官禦史還不像發瘋一般談何咱們,屆時咱們即便是有功恐怕也變成有過了。

江寧候,你莫要忘了前唐時期侯君集遠征高昌國之事乎?”

侯君集是前唐貞觀年間唐太宗李世民麾下的一員大將,在貞觀十三年的時候領兵滅了西域的高昌國。

按理說他立下了這麽大的功勞回國後一定會受到封賞,但侯君集在回到大唐後卻被人告發在高昌國期間濫殺無辜,兵縱容手下士卒掠奪財物,私自將高昌國的國寶據為己有,就這樣侯君集回國後不但沒有被封賞,反而被捉拿入獄。

孫承宗之所以說出這件事,就是提醒楊峰,前車之鑒不能忘。

雖然他和楊峰一個是帝師,另一個是侯爺,但朝堂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一旦被敵人抓到把柄,談何來人濫殺無辜的話,這就是非常大的麻煩,搞不好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對於侯君集的典故楊峰當然知道,曆史上的侯君集雖然為人剛愎自用好大喜功,但他能夠帶領大唐將士滅了一個國家,這就證明人家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

立了這麽大的功勞不但沒有封賞,反而被捕入獄,這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這跟如今的楊峰的處境確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看到楊峰沉默不語,孫承宗這才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話確實是將他說動了,不過孫承宗還是低估了我們的楊大官人。

楊峰沉默了一會後緩緩搖了搖頭,神情也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孫大人,你的話本候聽明白了,但請恕本候不敢苟同,本候還是要調炮將那些韃子給轟平。”

孫承宗急了:“江寧候,本官說了那麽多你怎麽還不明白啊?你妹看到牆上那些老弱婦孺嗎,他們當中雖然有不少人都是韃子,但也有不少漢人的百姓,將他們一起殺死你於心何忍?況且韃子裏也有好人,你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啊!”

楊峰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然道:“孫大人此言差矣,你說韃子裏也有好人,可是在本候看來,隻有死掉的韃子才是好的韃子。

你又說這裏頭還有漢人百姓,難道咱們的將士就不是漢人嗎?又是誰給你的權利,讓這些年輕的將士白白送死的?”

楊峰越說聲音越大,就連不遠處的遼東眾將和江寧軍將領都聽到了,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一些遼東軍將領和士卒更是露出了感動的神色。

楊峰的話簡直就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裏,雖然說當兵幹的就是刀頭舔血的事情,但若是能活著誰想死啊,更何況自己明明有火炮,卻因為生怕誤傷到韃子的百姓而不敢使用,這簡直太讓人憋屈了。

說完後,楊峰也不理會身邊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孫承宗,大步朝著眾將走去,隻見他走了幾步後大聲道:“來人,傳本候的命令,將所有的火炮都調進城來。

韃子不是想當縮頭烏龜嗎,那本候把他們的龜殼全部敲滅,我倒要看看代善、多爾袞這些人還能有什麽辦法?”

“喏!”

傳令兵大聲應了一聲後拿起步話機傳達楊峰的命令,周圍的眾將臉上也露出了喜色,有了火炮的支援,那些堅固的牆壁再也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他們也不用拿士卒的命來往裏麵填了。

就在這時,在那座府邸的牆壁後麵,代善看著前方躺了一地的明軍傷兵和屍體很是得意的對身邊的嶽托道:“看到沒有,漢人總是自詡為仁義之邦,喜歡講仁義道德,但是他們也最容易被仁義道德束縛住,老十四不過略施小計,明軍就損失慘重,連火炮都不敢用了,可見這些人的迂腐。”

嶽托卻搖了搖頭:“阿瑪,此種不過是小計,等到明軍醒悟過來,他們肯定會動用火炮的。”

“這個是自然!”

代善卻冷哼道:“我當然沒指望靠著那些老弱婦孺擋住明軍一輩子,隻要能將他們擋到天黑我們的目的就算達到了,咱們便有機會衝出去,隻要能衝出盛京,以遼東之大,咱們哪裏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