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指著前麵韃子用裝著土塊的麻袋以及少量石頭一塊塊壘起來的圍牆問道:“邱迪生,韃子在前方設置了一道圍牆,將咱們進攻的路給堵住了,你們炮營有沒有辦法為步卒兄弟轟開一條道路?”

邱迪生朝著楊峰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後就笑了,輕蔑地說道:“侯爺,若是連這麽一道爛泥砌成的牆都沒辦法的話,卑職還是回家抱孩子好了。”

“回家抱孩子?”

一聽到這話,楊峰身旁的宋燁和十多名家丁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楊峰更是露出鄙夷之色,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吹牛的話留到以後再說吧,想要孩子的話你也得先讓張醫官答應才行,眼下你先把本候交代的事情辦好再說。”

耿炳義和醫護營統領張白玲之間的事情江寧軍大部分人都知道,別看這家夥在炮營裏一言九鼎說一不二,但對上張白玲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乖得就像一隻鵪鶉似的,這件事早就成了江寧軍上層的一個梗。

雖然這個梗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說的,不過換做楊峰就不一樣了,即便明知道楊峰在用這件事來敲打他,邱迪生也隻能將一肚子的火氣發泄在了對麵韃子的身上。

這次攻城,為了將盛京城裏的韃子一網打盡,楊峰除了預留出一部分的部隊堵住四個城門之外,還調撥了大部分的火炮協助,所以隨同進攻部隊推進的火炮隻有一些輕型火炮。

這種輕型火炮仿製的是M1841型6磅炮,也是江寧軍裝備的口徑最小的火炮,口徑為93毫米,身管長1.52米(16.3倍口徑),炮重389公斤。

別看這種炮口徑不大,但同樣可以發射實心炮彈、爆破彈和榴霰彈,它的缺點就是口徑太小,威力自然也不是很大。

由於隻有不到八百斤的重量,所以在裝上了輪子後,三四名炮手就可以拖著它到處亂轉,若是再配上一匹托馬的話,甚至可以跟隨騎兵一起行動。

回到炮營的邱迪生趕緊對著炮手們吆喝起來,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炮手們將火炮卸下了馬鞍,隨後推著火炮沿著大街一字排開,總共二十多門火炮排成了兩行,散發著寒光的炮口齊齊指向了前方。

明軍的動作並沒有絲毫的掩飾,對麵圍牆掩體後的清軍看著前方明軍的動作,一個個臉色都有些變了。

跟江寧軍打了那麽久的交道,對於江寧軍火炮的威力他們比誰都清楚,盛京的城牆夠堅硬吧,被他們轟了整整三天,硬生生的將城牆給轟塌了。他們這一道臨時用泥土壘起來的玩意恐怕連一輪炮擊都頂不住。

一名戈什哈用帶著些許發顫的聲音對身旁的鑲黃旗副統領格爾泰道:“主子,那些明軍開始架設火炮了,咱們……咱們應該怎麽辦?”

格爾泰轉頭看了眼周圍的士卒,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鑲黃旗隸屬於皇太極直屬的武裝力量,平日裏全員滿額的時候足足有一萬兩千的兵馬,這個數目可是很了不得的。

滿清有八個旗,實力自然有強有弱,一般的旗兵力約莫在七八千左右,差的甚至隻有五六千,鑲黃旗的實力比起他們來說高得可不是一點兩點,可現在原本實力強大的鑲黃旗就剩下了這麽點人,剩下的不是已經戰死就是失散在盛京城的各個角落。

“主子,您到時說句話啊,咱們應該怎麽辦?”旁邊的戈什哈看到格爾泰久久不語,又問了一句。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戈什哈的臉上迅速浮腫起來,原來是格爾泰狠狠的給了他一記耳光。

“你這該死的奴才!”

格爾泰眼裏泛著一縷凶光。

“咱們生是大清的人,死屍大清的鬼,就算明軍有火炮又如何,大不了戰死在這裏罷了。”格爾泰一邊罵手中的馬鞭也沒頭沒腦的抽在戈什哈的身上。

“狗奴才,待會明軍來了你第一個衝上去,否則爺活劈了你!”

這名戈什哈被馬鞭抽得鼻青臉腫,但卻一句話也不敢辯解,隻是低著頭不敢作聲。

不過眼下大敵當前,格爾泰抽了幾鞭子後便悻悻的住了手,指著這名戈什哈道:“你……馬上去漢軍旗裏挑選五十個人,待會明軍進攻後你帶著他們發動反攻,若是能將明狗趕回去也就罷了,若是不能將明狗趕回去,你就戰死在陣前吧。”

戈什哈身子顫抖了一下,低聲贏了一句,“嗻!”

周圍的戈什哈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隻是他們卻沒有人做聲。

剛從白山黑水深山老林裏出來沒幾年的滿人其實還處在從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過渡的階段。

在滿清的框架裏,皇帝是這個國家最大的奴隸主,整個大清國的人都是他的奴才,他麾下的大臣和將領們也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奴隸主。

像格爾泰身邊的這些戈什哈,名義上是他的親兵,但其實說白了就是他的奴隸,他們的生死也全在他的一念之間,格爾泰即便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是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

這也是為什麽格爾泰下達了一道擺明了就是送死的任務,那名也不敢說出半句怨言的原因。

炮營的炮手們經過了這些年戰火的淬煉,無論是素質還是經驗都飛速增長,隻是過了不到一刻鍾,二十多門火炮便架設完畢,在每門火炮的旁邊站著三四名炮手,距離火炮十多步的地方擺放著十多個彈藥箱。

一身戎裝的邱迪生站在第二排火炮陣地的中間,目光直視對麵的韃子圍牆,慢慢舉起右手,閉上左眼,大拇指豎起,眼睛和拇指尖大約保持水平,看了一下後說道。

“所有單位注意,目標……正前方四百六十米,第一輪實心彈,開火!”

早就待命的炮手一拉炮繩,隨著淩厲的炮響,炮身一震,一道夾著灼熱火光的長長白煙,就從炮口處淩厲噴出。

圍牆後麵早有準備的韃子聽到尖銳的炮彈響起,早就被江寧軍的炮火錘煉出來的他們不用軍官提醒,一個個都趴在了地上或是躲在了早就準備好的掩體後麵。

“轟……”

一枚實心彈重重的打在了麻袋上,巨大的衝擊力將麻袋打得粉碎,隨後炮彈帶著尚未耗盡的動力打在了一名躲在後麵的馬甲兵的身上。

瞬間如同細雨般的血霧升騰而起,這名馬甲兵的上半身立刻不見了蹤影,過了一會才看到一枚首級從半空中重重的掉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一枚來不及閃避的漢軍旗的士卒還保持著跑步的姿勢,他的身體依舊是完整的,可脖子上的首級卻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滿地散落的紅色血漿和白色的腦漿。

另一名原本以為躲得很掩飾的馬甲兵被一枚從地上彈跳起來的炮彈擊中了,他的手臂立刻不翼而飛,鮮血從左臂噴泉似的湧了出來。

更多的炮彈不斷擊中了圍牆,那一道看似堅固的圍牆很快就被打得千瘡百孔。

在泥土飛濺,煙塵彌漫中,圍牆後的韃子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恐之色。這一刻不管是什麽人,也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在麵對這種人力不能抵抗的力量麵前,全都變得平等起來,死神不會因為你的身份而有任何的區別對待。

格爾泰躲在一個隱蔽的拐角後麵,心驚的看著炮彈從周圍呼嘯而過,越過圍牆重重擊打在周圍的地麵上,激起一股股塵土。

有些鬆軟的地麵,都被打出一個個大坑,更多的炮彈則是砸到了圍牆上,原本看似堅固的圍牆被撕出了一個個缺口,不時傳來中彈士卒的慘叫聲。

“呸!”

格爾泰吐掉了嘴裏的一口泥,狠狠地罵道:“他奶奶的,為什麽這些明狗的火炮如此凶猛?咱們大清國的炮營全都是一群廢物,到現在連個屁都不敢放!”

他的話音剛落,又聽到一陣淒厲的呼嘯聲傳來。

“轟……”

一枚開花彈重重的落在了距離他二十多米的地方,轟然爆炸。

炮彈爆炸的地方正好是一個炮彈不容易打到的拐角地方,十多名清兵就躲在那裏。

不過很顯然他們今天沒有看黃曆,那枚炮彈就在距離他們不到一米的地方爆炸。

雖然這隻是一枚六磅炮彈,但炮彈裏也裝了六百多克的黑色火藥,炮彈爆炸後,變成了數十枚碎片向守衛四濺,伴隨著衝擊波,瞬間便疆這些人擊倒在地。

炮彈爆炸後,躲在那裏的弓箭手、刀盾兵以及幾名漢軍旗的火銃兵全都滾在了地上,兵器扔了一地,全都嘶聲竭力的翻滾著。

格爾泰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發生在眼前的慘狀,也不敢站出去指揮人救治傷員。

這些倒在地上哀嚎的士卒可不是什麽炮灰,他們都是鑲黃旗的精銳啊,換做前些年,光是這一千多名士卒就敢對著比他們多十倍的明軍發起攻擊,可而現在他們卻隻能龜縮在這裏,寧可等待著死神的降臨也不敢出去跟明軍拚命,一想到這裏,格爾泰隻覺得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