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畢自嚴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大明皇家商行的頭上,夏大言伸出一半的筷子定格在了半空,丁友文臉上那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笑容也僵住了。

大明皇家商行是什麽?

經過幾年的發展,有了皇帝和楊峰的背書,大明皇家商行的店鋪幾乎遍布了北方所有的大城市,就連江南也被它滲透了一半,可以說如今的大明皇家商行已經變成了一個遍布大半個大明的龐然大物。

這個龐然大物光是今年就已經為朱由校的內庫貢獻了五百萬兩銀子,還不算楊峰四處炒家弄到的那些資產,這也是朱由校如今在朝堂上威望急劇增加的主要原因。

現在畢自嚴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大明皇家商行的頭上,這是要動皇帝和楊峰的奶酪的節奏啊。

震驚過後,所有人都將目光望向了楊峰,看看這位江寧侯是否會大發雷霆。

楊峰也是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起來,沉聲道:“畢大人能否說得清楚一點。”

麵對眼神變得犀利的楊峰,畢自嚴依舊麵不改色的說:“侯爺應當知道,朝廷此次遷徙了三十萬百姓前往台灣,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三十萬百姓無論是吃喝拉撒還是住所都是一個大問題,更何況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咱們總不能讓百姓到了台灣後吃草根樹皮吧?

聽聞後也開設的大明皇家商行乃是大明第一大商行,所以下官想請侯爺伸出援手支援一二,至少能讓百姓撐到來年第一批糧食收獲,否則百姓一旦沒了糧食,出現了餓死人的情況,下官可就愧對百姓愧對陛下了。

所以下官希望大明皇家商行能夠伸出援手,支援下官一批糧食,能讓百姓支撐到明年三四月份,下官替台灣的百姓謝過侯爺了。”

說完,畢自嚴站了起來朝楊峰深深做了個揖。

楊峰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畢自嚴這話乍聽起來挺有道理,可細細一想卻很不對勁。

大明皇家商行說白了隻是楊峰的個人產業,憑什麽讓他一個人養活數十萬百姓,什麽事都讓他做了,那要他這個巡撫做什麽?

楊峰搖頭道:“畢大人,此事恕本侯不能答應。”

一旁看不下去的夏大言也說話了,“畢大人,賑災乃是朝廷的事情。再者說了,您可是朝廷新任命的巡撫,若是一有什麽事情就推給侯爺,還要您這個巡撫做什麽?”

夏大言的話也代表了大部分的心聲,當官一定要將私事和公事分清楚,用自己的銀子去辦公家的事情是不可取的,更何況是強行要求人家去做呢。

畢自嚴苦笑著一攤手:“夏大人,本官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您也知道,先前朝廷撥了一百萬兩的遷徙銀子,可全都……

誒……此事不說也罷。為了這事陛下大發雷霆,責令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司會審徹查此案。可即便如此這些銀子短時間內也是弄不回來的。

雖然隨後陛下又從內庫調撥了五十萬兩銀子給本官,可如今數十萬百姓要用到銀子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五十萬兩銀子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故而不得已才向侯爺化個緣。”

“話雖如此,可此事本侯也愛莫能助。”

楊峰搖了搖頭,別看他先前安置那些移民的時候又是買帳篷又是買糧食的,但這隻是自發的短期行為。

畢自嚴的事情卻屬於長期行為了,且不說要養活數十萬百姓長達幾乎半年的時間需要多少糧食和銀子。就算是這次楊峰將這筆銀子給出了,那麽下次還有這種事情呢,是不是又要他掏銀子和糧食?

楊峰至今還記得他念書的時候,老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當某件事成為習慣後,那麽這種事必將會一直持續下去。

剛開始的時候,他出銀子畢自嚴和遷徙來的數十萬百姓或許會很感激他,但一旦成為習慣後,他們就會覺得理所當然,乃至有一天楊峰不願意出銀子賑濟或是幫他們,那種感激便會立刻變成仇恨,老話說的鬥米恩升米仇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這個冤大頭楊峰是絕不願意當的。

想了一下後,楊峰對畢自嚴道:“畢大人,這件事你也不用說了,別說本侯沒有這個能耐養活數十萬百姓,就是有那個能耐,本侯也不會做的。”

不等畢自嚴說話,楊峰繼續道:“不過本後可以替您出個主意,您可以以台灣巡撫衙門的名義向福建巡撫衙門、布政使衙門借一筆銀子,度過這個難關。

利息嘛可以稍微少一點,但一定要有。而且這筆銀子可以分兩年乃至三年還清,您看如何?”

畢自嚴一愣;“什麽……還要還啊?”

楊峰一聽樂了,“怎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您不會不懂吧?還是借了銀子您就不打算還?”

畢自嚴沉吟起來。

原本他是打算向楊峰化個緣的,若是楊峰能全部將那批喬遷的百姓養活到明年四五月份最好,若是不能,讓他支援個幾十萬兩銀子也是好的,可現在楊峰一毛不拔不說,還讓他向福建巡撫衙門和布政使衙門借錢,這個性質可就不同了。

向楊峰個人化緣的話這筆銀子幾乎等於白送,可如果向官府借的話卻不同了,倘若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借個人和朝廷的銀子,這性質能一樣嗎?

思索了良久,畢自嚴對身後一名同樣已經到了花甲之年,身穿緋袍的官員道:“敬中兄,侯爺的提議你意下如何啊?”

這位男子正是新任的台灣布政使申用懋,長得慈眉善目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隔壁家大爺似地。

隻見申用懋手捋胡須想了一會問夏大言道:“夏大人,不知你們福建官府可以借給我們多少銀子,利息幾何啊?”

夏大言和身邊的布政使丁友文商議了一下,這才伸出了一個巴掌:“五十萬兩銀子,分兩年還清,年息一分。”

“年息一分?”

畢自嚴一聽就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似地,“太高了太高了,台灣本就是一塊貧瘠之地,如何承擔得起如此之高的利息。”

夏大言不禁翻了個白眼,“畢大人,您可以去打聽打聽,如今的行情年息至少是兩到三分,本官給你們一分利息已經看在同僚的份上了,您居然還嫌貴?”

“五十萬兩銀子啊,兩年下來光是利息就是十二萬兩,還不起還不起!”畢自嚴連連擺手。

夏大言無奈的問:“那這筆銀子你還要不要?”

“要……當然要了!”畢自嚴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之後,也伸出了一個巴掌,“不過這利息您得降到五厘才行。”

“五厘?”

一旁的丁友文有些哭笑不得的說:“畢大人,這年頭哪有五厘的利息啊,這不是幾乎等於白送了嗎?”

“不少了。”畢自嚴一改剛才那副肅穆的形象,表現得就像個斤斤計較的商賈一般辯駁道:“五十萬兩銀子,兩年的利息就是六萬兩呢。難不成六萬兩銀子您還嫌少嗎?”

“是啊丁大人,六萬兩銀子已經不少了,做人可不能太貪心啊!”台灣布政使申用懋也在一旁幫腔。

“我……”

丁友文發現此刻他竟然無言以對,看來這倆老貨今天是真的要豁出去了。

俗話說得好,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更何況是兩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呢。丁友文和夏大言還真不好意思跟比他們大了十多歲的前輩討價還價。

現在雙方有些僵持不下了,要是換做往年,丁友文和夏大言別說五十萬兩銀子的閑錢了,恐怕就是五萬兩都拿不出來。

也就是這一年多來由於有了海關的關係,他們可以從中抽一些水頭,這才攢下了這些銀子。原本想著可以將這筆銀子借給畢自嚴這些人賺點利息呢,沒曾想卻遇到了一個老摳,這跟原來的設想可不一樣啊。

看到丁友文和夏大言一個低頭看鞋底,一個將茶杯端道眼前仔細的研究著,畢自嚴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將目光投向了楊峰。

楊峰眼看著躲不過去了,想了想這才說道:“如今的台灣確實是百廢待興,兩年之內能很難將這麽一大筆銀子還清。

這樣吧,本侯認為咱們可以折中一下。兩年後呢,台灣可以用糧食、礦產等東西來抵消這筆欠款,價格就按市價的八成來算,諸位看如何?”

“咦……這個辦法好像可行呢。”

眾人一聽,眼前就是一亮,想了想也愈發覺得這個法子可行。台灣地處亞熱帶,雨水充足。

有的地方稻穀甚至可以一年三熟,這樣算起來用糧食來還欠款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而由於福建來說,由於它大部分地方都是丘陵,隻有三成的可耕種麵積,所以對於糧食的需求量是很大的,這樣一來用糧食來抵債正好可以滿足福建對於糧食的需求,可謂是一舉兩得啊。

想到這裏,雙方都緩緩點了點頭,對這個提議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