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頗具閩南風格的院子裏,奉了索諾德之命趕來的昂科斯鄭正苦口婆心的勸著鄭芝龍。

盡管已經得知福建水師就要大兵壓境,但鄭芝龍表現得還是頗為淡定,邀請昂科斯在院子的石桌旁坐下來品著香茗。

喝了幾口香茗後,昂科斯忍不住說道:“鄭大當家,我不知道您還在猶豫什麽?我們總督已經讓我轉告您,現在您要撤退的話現在還來得及,我們總督閣下允許您和貴部進入熱遮攔城和我們一起抵禦明國軍隊的進攻。”

“和你們一起抵禦大明的進攻?”鄭芝龍不置可否地問道:“我和兄弟們都撤走了,那苯港的數萬百姓怎麽辦?”

“這個就恕我無能為力了。”昂科斯兩手一攤,“熱遮攔城太小了,五六千人已經是極限,不可能收容得下五六萬人,況且就算能收容得下那麽多人,我們的糧食也不夠那麽多人吃啊!”

鄭芝龍的眼中露出一絲怒意,隨即長身而起,“這麽說的話,我們就沒有什麽可談的了,鄭某人雖然不才,但也不會拋棄自己的父老鄉親肚子去逃命的,昂科斯上尉,請你回去轉告索諾德總督,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說完,鄭芝龍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鄭大當家,你這又是何苦呢?”

昂科斯無奈的搖搖頭,他自然看得出來鄭芝龍主意已定,無論他怎麽說人家也不可能拋棄幾萬百姓跑到熱遮攔城去的。

“好吧,鄭大當家,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您改變了主意,我們先前的承諾依然有效,熱遮攔城的大門依然為您敞開。”說完,昂科斯這才站了起來離開了院子。

等到昂科斯離開後,鄭芝龍緩緩坐了下來,端起石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卻發現茶水早已變涼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鄭芝虎和鄭芝豹從一側的小門走了出來,鄭芝虎不解地問道:“大哥,咱們真的不去熱遮攔城麽?其實我覺得咱們到了熱遮攔城也好,至少有荷蘭人幫咱們一起對付福建水師。”

“二哥,你真以為那些紅毛鬼子那麽好心啊。”鄭芝龍沒有說話隻是自顧自的喝茶,鄭芝豹在一旁冷笑道:“他們之所以這麽殷勤的讓咱們過去,不過是想讓咱們替他們當炮灰而已。你也不想想,那些紅毛鬼子在熱遮攔城才幾艘戰船,他們巴不得咱們過去,好在港口替他們擋住福建水師呢。”

鄭芝虎怔了怔,這才醒悟過來,不禁怒道:“媽拉巴羔子,我說這些紅毛鬼子這次怎麽那麽好心請咱們過去呢,感情是想讓咱們替他們送死賣命啊。”

鄭芝龍沒好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你以為呢,咱們又不是那些紅毛鬼子的親爹,人家憑什麽對咱那麽好?雖然事情也確實如同那個昂科斯說的那樣,咱們到了熱遮攔城可以跟他們兵合一處,也可以相互守望增員,但你想想,咱們要是拋棄了苯港,咱們就會變成無根的浮萍,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到時候你想想看咱們會是什麽下場。”

鄭芝虎沒有說話,這樣的情景不用想就知道有多可怕。海盜也是人,他們也有妻兒家小,他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告訴下麵的兄弟,讓他們放棄自己的老婆孩子跟自己跑到熱遮攔城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變成孤家寡人了吧。

鄭芝虎無奈道:“大哥,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可是咱們這次能打得過福建水師嘛?”

鄭芝龍眼中露出一絲獰色,“苯港是咱們的根本和基業,所以這一仗打得過要打,打不過也要打,就算是死也要把姓楊的咬下一塊肉來。”

“好……既然如此,咱們就跟姓楊的拚了!”

“當當當……當當當……”

鄭芝虎的話音剛落,港口外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鍾聲,鄭家三兄弟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說道:“福建水師來了!”

福建水師確實來了,當艦隊來到距離苯港五十多海裏的時候,被鄭家在附近巡邏的快船發現,隨後快船立即在船上燃起了狼煙。

這種曬幹後的牛羊糞一旦燃燒後就會冒出弄弄的黑煙,在天氣良好的情況下,十多裏外都能看到。當然了,如果碰上了大風或是下雨天氣,這種狼煙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甚至全然無效。

鄭家在附近的快船當然不止一艘,以接力的方式傳遞信息很快便將警訊傳了回了苯港。

鎮遠號上,楊峰看著遠處一邊冒著濃煙一邊拚命逃竄的快船微微皺了皺眉,他還是有些小瞧了這個時代的人的智慧了,雖然他們不像自己那樣背靠著現代社會,可以玩無線通信,但憑著這智慧,他們依然能給自己製造一些“驚喜”。

站在不遠處的劉香自然也看到了前麵那艘冒著濃煙的快船,她有些歉意的對楊峰道:“侯爺,這都是下官的疏忽,竟然讓那些海寇傳回了消息。”

“這不關你的事。”楊峰擺了擺手:“鄭芝龍能縱橫海上多年,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早就被人給剿滅了。既然被他發現了,跟他們打就是了,劉副提督,接下來的戰鬥就要靠你了!”

劉香一咬銀牙:“侯爺請放心,下官就是拚著一死也要將那鄭芝龍三兄弟全殲在此處!”

“誒……那倒不必。”楊峰擺了擺手:“俗話說得好,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這次咱們就算是將福建水師打沒了,隻要人能活著回去,用不了一年咱們又可以拉起一支水師來,你劉副提督若是沒了,本候去哪裏找這樣一位既漂亮又能幹的水師提督啊?”

劉香頓時就是一愣。

“啊……”

楊峰說完後這才覺得有些不妥,這話若是放在現代社會自然不算什麽,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個玩笑。可如今卻是男女大防很嚴密的明朝,自己這話弄不好就會被人誤會了,堂堂江寧候竟然調戲手下的副提督,若是傳了出去自己倒是無所謂,可劉香的清譽搞不好就要毀在自己手裏。

想到這裏楊峰不禁有心要向劉香道歉,但卻又怕這種事越描越黑,他將目光朝著周圍的舵手以及各個軍官掃過去,卻發現這些家夥一個個正眼觀鼻鼻觀心的緊盯著海麵,好像那裏突然冒出許多不穿衣服的美女似的。

而他也發現了,劉香雖然看似麵無表情,但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她的耳根和脖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紅了起來。

“你的嘴巴咋那麽賤啊!”楊峰不禁暗暗的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