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衝……給我繼續衝!”

後麵的福船上,鄭芝虎看到一臉三艘連環船被擊沉,心裏又氣又惱,舉起千裏鏡緊盯著前方,期望剩下的兩艘連環船能夠創造出奇跡,若是能燒毀對方兩條船那也算是賺了。

而剩下的那兩艘連環船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恐怕不會太好,但別看鄭家是海盜出身,但鄭芝龍治軍還是挺嚴格的,在交戰的時候若無主將命令任何人敢擅自後撤逃跑的一律就是砍頭的下場。所以在明知凶多吉少的情況下,剩下的兩艘連環船依舊咬著牙朝著劉香的第二艦隊衝去,隻是就在他們衝到距離劉香所在的艦隊兩百多米的時候被又一輪的炮彈覆蓋後也步了剛才那些同伴的後塵沉入了海底。

看到五艘連環船接連被擊沉,鄭芝虎臉色更難看了。說實話,他倒不是心疼那些連環船,幾艘小船而已,對於家大業大的鄭家來說並不算什麽,最讓他受不了的是用連環船實施火攻然後再發起總攻的計劃是他一手策劃的,但實施的時候卻出現了偏差,這讓他臉上很是有些掛不住。

一旁的鄭芝豹反倒不象鄭芝虎那麽生氣,在他看來能用五艘連環船試探出對方的火力虛實倒也不算虧本,隻是第二艦隊表現出來的火力強度卻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鄭芝豹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他跟著鄭芝龍縱橫日本和大明南海一帶多年,見過的東西並不算少。無論是明朝的老式戰船或是荷蘭、西班牙、葡萄牙等西方戰艦他都見過,在鄭芝豹看來,這些福建水師的戰艦很明顯就是仿製的西方戰艦,不但火力猛而且速度也不弱,更重要的是他發現福建水師的跟以往明朝水師的作戰風格有很大的區別。

以往,若是一支明朝水師和其他明朝水師相遇的時候,無論水師的將領如何心存疑慮,但是絕不敢主動朝友軍主動開火,但這支戰艦卻不一樣,己方的連環船剛一出動對方就毫不猶豫的立即開火,絲毫沒有考慮到若是誤傷到己方友軍的後果會如何。

鄭芝豹喃喃地說道:“現在我真的可以確定,指揮這支艦隊的就是那個女人了,也隻有她才會如此當機立斷,如此肆無忌憚的朝打著大明水師旗號的船隊開火。”

鄭芝豹咬了咬牙,看來自己和鄭芝虎都小看了那個女人啊,能硬生生的從大哥手中拉走那麽多兄弟自立山頭,又在大哥的打壓下頑強生存了那麽多年的女人豈會是一個遇事遲疑毫無主見的人,況且現在她又成了福建水師的第二號人物,背後又有江寧侯撐腰,做起事來就愈發的肆無忌憚了。

想到這裏,他微微歎了口氣,扭頭對鄭芝虎道:“二哥,既然對方已經動了手,咱們再隱瞞身份已經毫無意義,咱們趕緊將旗號掛起來吧。既然對方不上當,那咱們幹脆就跟他們真刀真槍的幹一場,好在咱們咱們也不是沒有後手,待會咱們的後續人馬就會趕到,我就不信憑借數倍的兵力就打不敗那個賤人!”

鄭芝虎原本就是凶狠的性子,聞言眼中凶光一閃,“好咧,那咱們就跟他們做過一場,讓他們知道在海上還得咱們鄭家說了算!來人,把咱們的旗子掛上去!”

寧遠號上,一名軍官指著前方大聲喊道:“大人……他們換旗子了……是鄭家的龍虎豹旗!”

就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一樣,出海的船隻或是勢力也有自己的旗號。譬如大明朝廷的日月旗、荷蘭的三色旗、西班牙的兩色皇冠旗等等。

鄭家自然也有自己的旗幟,而鄭家的旗幟則是有些特別,他們在旗幟上分別繡了龍虎豹三隻猛獸,蘊意就是鄭芝龍、鄭芝虎和鄭芝豹三兄弟。好吧,對於鄭家兄弟的眼光咱們不做評價。

“本官看到了,早就料到了是他們,除了他們也沒有人會幹出這種齷齪事!”劉香很是平靜的應了一聲,隻是若是仔細看的話就可以看到她眼中那股冰冷的寒意。

在海上討生活的人自有他們的規矩和禁忌,像是打著別人的旗號在海上航行的事情是被人看不起的,這就跟一個窮小子假冒富家公子去泡妞的行為那樣會被所有人鄙夷。不過作為海盜出身的鄭家,臉皮什麽的對於他們來說早就被丟到爪哇國去了,自然不用在意這些。

“目標距離……五百米!”

“實心彈準備!”

鎮寧號的船艙裏傳來了炮長的吼聲,由於炮倉空間狹小,加上天氣炎熱炮手們幾乎全都是赤膊上陣。寧水生也和所有的炮手一樣打著赤膊,露出了精壯黝黑的上半身,此時的他正緊張的校正著火炮的方向。

和陸軍使用的火炮不同,海軍在使用火炮時對火炮的後坐力格外的重視,多厚的甲板使用後坐力多大的火炮是很有講究的,否則一個不好的話一開炮就會將甲板給震散架了,而象鎮寧號這樣排水量隻有450~550噸的戰船隻能算是單桅縱帆軍艦,它隻有一層火炮甲板,其特點就是行動敏捷轉彎方便。

這種戰艦通常是作為送信和護航用的,不過因為它的價格不貴,每艘戰艦的造價隻有一萬英鎊左右,所以在十八世紀的時候被西方各國廣泛使用。可即便如此,到了明朝後期,縱觀偌大的大明卻很難找得出來比它噸位更大的戰船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若是鄭和九泉之下有知的話會不會痛哭流涕呢?

慢慢的移動著炮架,努力讓炮口對準前方的敵船,寧水生一邊搬動炮架,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慢慢滲了下來,身邊響起了那名被安排到他們艦上的荷蘭教官那帶著怪異口音的喊話:“先生們,敵軍又靠近了,你們若是不想把天上的海鳥打下來的話就趕緊把炮口再降低一分。”

“明白!”

寧水生將炮尾微微往上調了一下。

正在這時,上麵響起了炮長的聲音,目標前方第一艘敵艦:“瞄準!”

“報告……瞄準完畢!”

“開炮!”

早就瞄準完畢的寧水生趕緊站到一旁,後麵的炮手一拉火繩,隻聽見轟了一聲巨響,那門十二磅火炮就象一個受到了驚嚇的兔子一般連同炮架往後竄好幾米,最後在兩根早已綁好的粗繩子拉扯下這才停了下來。

前麵說過,在海上開炮和陸地不同,陸地上開炮有厚實的大地作為依托,無論多大口徑的火炮都不用擔心,但海上則不同,雖然工匠們已經為所有的火炮都安裝了炮架和輪子,但戰船的空間有限,所以就用兩根粗繩將火炮兩側的炮環形口子綁住,以防止開炮時由於後坐力的緣故後退時撞到後麵的炮手。

“炮擊!”

鄭芝虎所在福船的海盜們看到前方火光一閃後不用誰來提醒,甲板上的水手們齊齊的撲在了甲板上,當他們剛撲在甲板上時,就聽見一陣呼嘯聲閃過,一枚枚炮彈或是擊中了他們附近的海裏或是從他們的頭上飛過,但也有兩枚炮彈準確的擊中了船艙發出了“劈裏啪啦”的響聲和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鄭芝虎從甲板上爬了起來,吐掉了飛濺到嘴裏的海水,隻覺得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嘴裏蔓延,他冷著臉道:“至少六百步的距離,那些狗官兵的炮術怎麽會如此厲害,這隻是他們第一次試射啊,就打得這麽準,難道他們的運氣真的那麽好嗎?”

“他們不是運氣好,而是他們確實有幾分真本事。”一旁的鄭芝豹也站了起來,看著前麵正朝己方開炮的戰船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的神情,“二哥,我怎麽覺得這些明軍無論是作戰方式還是開炮的樣子都很眼熟啊?”

“嗯,你說得對!”鄭芝虎點點頭:“我覺得也是如此,以前咱們也不是沒跟他們的水師打過仗,可也沒看到這樣子打法的,跟他們比起來往日的那些明軍水師簡直就像是乞丐。”

鄭芝虎沒有說大話,到了明朝後期,明軍的火炮發展明顯是落後於西方國家的,明軍水師的福船一般僅有紅夷大炮一門,千斤佛郎機6門,剩餘的則是碗口銃之類的小炮。

而明朝當時的紅夷炮,是打撈的西洋沉船的18磅炮,而所謂的千斤佛郎機則是15世紀歐洲玩剩下的落伍火器,其由於氣密性原因射程和威力都遠遜於前膛炮(紅夷炮),隻能發射3磅彈丸,幾乎無法對大艦造成有效的傷害,早已被歐洲人棄之不用,但即便如此這種火炮依然是明軍的主力火炮。

鄭芝豹果斷的說:“二哥,不能再拖下去了,咱們得立刻還擊,否則光是挨打兄弟們的士氣可就沒了。”

“我明白!”鄭芝虎點點頭,對身邊的一名水手道:“傳我命令,馬上還擊!”

“是!”

“開炮!”

“嗵嗵嗵……”

在一陣轟鳴聲中,鄭家的火炮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