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校場上的人之外,其餘的人全部都要開除?”

所有人都吃驚得張大了嘴巴,楊峰真的瘋了嗎?

京營的花名冊上共有六萬多人馬,雖然那些武勳和勳貴們吃空餉的陋習不會改變,但畢竟是天子腳下,即便是吃空餉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份,再怎麽著京營也有一半約莫三萬餘人的兵員,現在楊峰動動嘴就要把這些人全都開除,這是要跟京城所有的武勳做對啊。

“楊峰要將京營解散了!”

這個消息如同旋風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整個朝廷甚乃至京城都轟動了起來。京營作為朱元璋時期就存在至今的朝廷禁軍,可謂是從大明開國就一直存在的部隊,可謂是見證了大明的興衰,現在楊峰竟然要把這支部隊的大部分人都給開除掉,這個消息的勁爆程度不亞於太祖朱元璋從墳墓裏跳出來,一時間整個京城到處都在議論這條消息。

在成國公府裏,朱純臣的臉黑得就行鍋底一般,拿著茶杯的手都在不住的顫抖,嘴裏不住地說道:“豎子怎敢如此……他怎敢如此?”

“國公爺,楊峰這是要絕了我們京營的根,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在朱純臣的麵前,數十名原京營的將領們全都跪在了朱純臣的跟前,一個個陶陶大哭得就象被狠揍了一頓不斷哀鳴的野狗。對於這些喝慣了兵血吃慣了空餉的將領來說,京營的差事不但是他們權利的源泉同時也是他們斂財的根本,一旦失去了這個差使他們就象是斷了根的浮萍,從今往後別說象以往那樣在京城裏那樣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了,恐怕連生活都成了問題。

一名遊擊將軍跪在了朱純臣的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哭道:“國公爺,昨日那個楊峰在校場點兵,咱們聽了您的吩咐想要給那個楊峰一個下馬威,沒曾想這個家夥竟然使出了這個絕戶計,一旦咱們京營的差事一家老少就得喝西北風去,您老可得為末將做主啊!”

看著這些陶陶大哭的眾人,朱純臣隻覺得心裏一陣厭煩,前些日子他們確實是商量了要給楊峰一個下馬威瞧瞧,否則昨天楊峰閱兵京營再怎麽糜爛也不會隻有可憐的不到三千多人馬前來報道,其實剩下的那兩萬多兵丁和將領早就被這些將領勒令當天不許去校場,這才有了昨天的那一幕。

這也就罷了,可現在這名遊擊將軍竟然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他的頭上,這如何不讓朱純臣心生憤怒。

看到麵色不善的朱純臣,一旁的一名副將站了起來怒視著這名遊擊將軍喝道:“林遊擊,上次的事情是咱們大家夥一塊商議的,現在你卻想把責任都推到國公爺頭上,你到底居心何在?”

副將的官銜可是比遊擊將軍高了兩級,按理說這名姓林的遊擊將軍被上司叱喝應該不敢還嘴才是,不過現在的情況卻很是特殊,大家夥的差使都要被人擼了,他才不會管你什麽將軍呢,隻見林遊擊反譏道:“王春生,你他娘的也別推卸責任,上次就屬你嚷得最凶,說要是讓那個姓楊的知道京城爺們的厲害。可現在姓楊的厲害我們是看到了,可你說的厲害我們卻是一點都被瞧見,反倒是把差事都給弄丟了,你還在這裏裝什麽大尾巴狼。”

“林大江,你他娘的找死。”王春生被林遊擊這麽一譏諷,頓時連眼圈都紅了,朝著林大江衝了過來就是一拳打了過去。

隻聽見啪的一聲悶響,林大江的眼角頓時多了一個拳印,林大江也急了,不假思索一腳揣在了王春生的肚子上,他這一腳可是用了全力,王春生整個人痛得都彎下了腰,將早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一時間整個大廳立刻充滿了酸臭的味道,弄得大廳裏人人都捂住了鼻子。

“來人……把這兩個混蛋拉開,都給本公扔出去!”

大發雷霆的朱純臣喊來了家丁,把這兩個惹事的家夥扔出了自己的府邸,自己則是怒氣衝衝的回內院去了……

楊峰引發的震動自然引發了滿朝文武的震動,早就對楊峰恨得牙癢癢的禦史言官們立即以飽滿的熱情寫下了一篇篇聲情並茂的奏折,很快這些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飛向了內閣的案上。

看著麵前一筐筐彈劾楊峰的奏折,內閣首輔顧秉謙隻是淡淡的說了句:“將這些折子都送往司禮監。”

而作為司禮監老大的魏忠賢的作法跟顧秉謙幾乎是一模一樣,很快這些奏折幾乎是原封不動的送到了朱由校的龍案前。

看著麵前足足有兩大籮筐的奏折,朱由校不由得苦笑不已,雖然楊峰早就給他打過預防針,但當他親眼看到這麽多彈劾楊峰的奏折時依然忍不住搖頭苦笑,這個楊峰的膽子簡直是大到沒邊了,剛得罪完了文官,現在又把整個京城的武官給得罪了,他就沒考慮過自己的後路麽?

麵對這些奏折,朱由校隻是淡淡的說了句:“這些折子全都留中不發。”

麵對朱由校不聞不問的態度,文官集團和武勳們憤怒了,在第七天的早朝上,身為武官代表的朱純臣親自站了出來對楊峰進行了彈劾,而文官們則是罕見的也跳了出來對武官們進行了聲援,一時間整個朝堂上都是聲討楊峰的聲音。很快,正在東直門校場整頓京營的楊峰接到了傳他上朝的旨意。

當頂盔帶甲的楊峰來到大殿時,收獲的是滿滿的充滿了惡意的目光,尤其是站在右邊的朱純臣,看著他的眼神裏更是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恨意。

自從楊峰上了一次早朝後,這廝就對這種旁人看來求之不得的活動敬而遠之了。

開什麽玩笑,每天淩晨三四點就要起床,五點鍾就要在皇宮外排隊,你媽媽沒告訴你熬太多通宵睡眠不足會導致猝死嗎?作為一個接受過現代各種養生專家轟炸的愛惜生命的現代青年,楊峰怎麽舍得自己的大好生命就這麽浪費在每天早上的排隊上呢,所以楊峰便借口要在京營整編部隊再也不上早朝了。

進了大殿,楊峰來到朱由校跟前躬身拜了下去大聲道:“臣江寧伯、總督京營戎政、南京總兵楊峰參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楊峰到來,朱由校指了指一旁的朱純臣道:“楊愛卿,成國公、都察院以及六科給事中的言官今天跟朕彈劾你,說你在京營大肆排除異己並殺害京營將士,弄得天怒人怨,如今京營的將領們集體把你告到了朕的跟前,是以朕特意將你叫到了跟前詢問,不知你可願意?”

楊峰一聽,麵露驚訝道:“陛下,如果臣沒記錯的話,如今成國公已經不再擔任總督京營戎政,那些京營將領若是對臣有意見為何不直接找兵部或是給五軍都督府告狀,而是找到了成國公?而成國公莫非是依然念著舊主之誼,是以要替這些舊部向臣討個公道?”

“嘶……”

大殿上的眾人一聽全都倒吸了口涼氣,楊峰這句話看似無意,但話裏的意思可是太毒了。什麽叫念著舊主之誼?這句話明擺著就是說朱純臣將京營當成了自己的私軍,這個罪名可是太大了,一旦坐實的話這可是死罪啊。

“楊峰,你血口噴人!”

朱純臣知道這口鍋自己絕不能背,否則弄不好就被把自己給陷進去,他跳了出來怒斥道:“本公身為前任總督京營戎政,有舊部來找本國公哭訴,說新任的總督京營戎政竟然將兩萬多京營將士全部開革。並在校場上公然將一名千總殺死,此等行徑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雖然本國公已經不在京營任職,但遇到此等動搖國本之事,又豈能不關心?”

“好!”

朱純臣這番話說得著實是大義凜然,引起了身後不少武勳和文官的喝彩。

“成國公此言極是,楊峰你剛到京營便弄得整個京營天怒人怨,如此行徑如何不能彈劾?”

“陛下,臣對成國公所言附議!”

“臣也附議!”

一打群官員全都站了出來紛紛附議。

看到這裏,朱由校眼中露出了擔憂之色,將那些不合格、整天隻會混日子的軍官和士兵是他和楊峰早就商量好的事情,但是看到竟然引起了這麽打的反彈,朱由校很擔心楊峰不能頂住這股壓力。若是楊峰頂不住那可就代表著他和楊峰做出改製的第一炮就啞火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不過讓他感到心安的楊峰並沒有任何的畏懼之色,反而正色道:“陛下,臣前日前往京營上任!當臣敲響聚將鼓的時候,整座校場竟然隻來了不到三千人!臣就納悶了,咱們京營的花名冊上共有人員六萬多人,怎麽才來這麽點人馬?

後來臣問了陪同臣一起上任的兵部尚書王永光大人,王大人說如今的京營雖然名單上有六萬多人,但實際上早已被吃掉了一半的空額,京營實際人馬隻有三萬餘人。

好吧,就算京營隻剩下了三萬多人,可剩下的三萬人馬呢,他們都到哪去了?我大明軍法規定,若是三通鼓內未到者,主將可以將其斬首示眾,這樣的軍法不可謂不嚴格,可即便是這樣卻有那麽多的將士將軍法視若無物。臣自然不能將那麽多的將士全部斬首,既然那些將士們這麽不想來京營報道,那臣就讓他們呆在家裏好了。

還有,成國公指責臣無辜殺戮軍中將士。臣要說的,那名被殺的千總名叫王麻子,由於他遲到,臣要打他的軍棍,他身為下屬竟敢持刀反抗,試問這樣的人若不將其就地正法,臣何以統兵?何以服眾?臣以上所言句句屬實,往陛下明察!”

楊峰的話一出來,不少人都啞了。那些跟著叫囂著要把楊峰拿下問罪的文官們不是不知道有人吃空餉,可沒想到竟然吃了那麽多,六萬多名京營將士竟然被吃了一半的空額,這還不算,楊峰身為上官去上任的時候,三萬餘將士竟然隻到了不到三千人,換做誰碰到這樣的事情也得上火啊。

“哦,竟有此事?”朱由校看著朱純臣的目光頓時有些不善起來,“成國公,楊愛卿所言可是屬實?京營竟然空了一半?”

“這個……”

朱純臣的額頭上冒出了一絲細汗,不過他這麽多年的京營總督可不是白當的。聞言他腦子飛速的轉了一下後跪下來辯解道:“陛下,臣此舉也是迫不得已。按製京營每年應撥發餉銀兩百萬兩,可實際上行每年能領到的餉銀隻有七八十萬兩,這麽點銀子如何能夠養活偌大的京營,消減京營的人數其實也是無奈之舉啊!”

楊峰翻了個白眼,朱純臣還真能倒打一耙啊,兩句話就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老大,吃空餉不是俺們的本意,誰讓你給的銀子不夠呢,為了養活那麽多人,俺隻能消減人數了,這事不能怪我啊。

“好……這事算你有理!”

朱由校對朱純臣的回答自然是不滿意的,你丫的就算是要消減京營人數,可兵部的花名冊上足額的名單又是怎麽回事?真以為我這個老大是白給的嗎?

不過現在朱由校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跟朱純臣計較,他又問道:“好,這件事朕暫且不跟你計較,可你能不能解釋為何楊愛卿敲響了聚將鼓後,偌大的京營竟然隻來了不到三千人?你可別告訴朕,那些將士集體患了耳疾吧!”

“臣……”

這個問題一下就戳到了朱純臣的死穴,不管怎麽說,聚將鼓一旦敲響,你隻要沒死就得給我趕到校場,否則就等著軍法從事吧。

看著支支吾吾的朱純臣,楊峰冷笑了一聲:“陛下,臣以為京營早已糜爛不堪。遍觀整個京營,裏麵全都充斥地痞無賴,乃至京城各路武勳權貴們的子弟,他們進入京營不是為了殺敵報國,而是為了領那份餉銀為了混日子。若不將這些人全都開革掉,重新招募良家子,想要重振京營隻能是一句空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