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混飯吃的地痞蛀蟲?”

朱由校的臉色變得微微紅了紅,隨即怒視著楊峰,這個家夥怎麽淨說實話,還會不會聊天啦?

“難道不是嗎?”

楊峰無視了朱由校的怒視自己的眼神,不管不顧的說:“太祖、成祖在位之時,我大明的京營何等了得,京營出塞,關外異族無不望風而逃,成祖率領大軍五次出塞打得韃靼人、瓦刺人損失慘重,這才奠定了大明數百年的基業。可是成祖皇帝故去之後,京營成了什麽樣子,土木堡一戰我大明的精銳損失殆盡,要不是出了一個於謙,恐怕我大明江山早就易主了,如今陛下還敢說京營不是一群混飯吃的蛀蟲和地痞嗎?”

麵紅耳赤的朱由校哧哧的一時說不出話來,現在十個人都知道京營就是一群廢物集中營,裏麵的人全都是混日子的,這樣的兵別說是拉出關是打韃子了,恐怕連關內的土匪都打不過。

出於麵子的原因,朱由校有心想要否認,但他終究做不到睜眼說瞎話的程度,隻能吭吭哧哧的紅著臉冷哼了一聲表示默認。

看到朱由校不說話,楊峰也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人家可是大老板,把老板得罪慘了對自己可沒什麽好處。他輕咳了一聲後對朱由校做了個揖抱歉道:“陛下,微臣孟浪了。”

朱由校輕哼了一聲,有些悻悻道:“罷了,如今的京營也確實太不像話了,早就成了一個藏汙納垢之所,朕也有心整頓京營,可實在是……唉……”

朱由校的話最終變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看著朱由校悵然若失的神情,楊峰正色道:“陛下,請恕微臣直言,治國之道當文武並重,光是重文或是重武皆不可取。若是將大明比作一個人,文臣和武將就好比人的兩條腿,單單的抑文重武或是重武輕文都是不行的。

前者您看看前宋的下場就知道了,前宋之時文臣的地位夠高了吧?東華門外一唱名,可謂是天下皆知,宋朝的皇帝甚至說出了不殺士大夫的話語,反觀那些武人,想要當個兵為國效力竟然還要被臉上刻字,這是何等的悲涼。

結果呢?當大金國的鐵騎來到汴梁城下時,偌大的汴梁城竟然找不到一個敢出城作戰之人,最後那些女真人將宋徽宗、宋欽宗父子及大半的趙氏皇族、後宮妃嬪與貴卿、朝臣等三千餘人,押解北上,東京城中公私積蓄為之一空,這就是最深刻的教訓啊!

當然了,重武輕文也不可取。前唐的藩鎮之禍就是前車之鑒。但是陛下,如今的大明是什麽樣子您是最清楚的,縱觀我大明朝堂武將們有說話的餘地嗎?區區一個七品縣令或是禦史就敢給堂堂的總兵官甩臉子,一名三品的指揮使竟然要向一個五品的兵備道行下跪禮,這正常嗎?臣敢問一句,朝廷如此作踐武官,若是異日韃子打到北京城下,還有誰願意為陛下賣命?就憑那些隻會耍嘴皮子的朝堂諸公嗎?”

楊峰的這番話說得可謂是掏心掏肺了,這也是通過這一年多的觀察後楊峰認為朱由校這個人不是那種卸磨殺驢或是刻薄寡恩的性格才說的。

聽到楊峰如此坦誠說話,朱由校心裏也很是感動,他有些無奈的長歎了一聲:“楊愛卿言之有理,朕以前也有心要整頓兵備,可卻卻發現如今的大明早就積重難返,加之國庫空虛,以至於竟然不知從何下手,朕雖然殫精竭慮但總是感到束手束腳,總之就是一句話……難啊!”

“難也要去做,否則大明就真的沒有希望了。”楊峰斬釘絕鐵的說:“陛下,臣以為這次的整頓就從京營開始,隻要陛下的手中有一支如臂使指的數萬精兵,還有誰敢輕視您?”

“朕早就想整頓京營了,可如今的國庫空得能跑耗子,沒有銀子一切都是白搭。”朱由校兩手一搭,看著楊峰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楊愛卿可是有名的土財主,要不你來接濟一下朕吧?”

楊峰沉吟了一下才說道:“好吧,如今已經是四月,大明皇家商行今年第一季的盈利已經出來了,約莫有一百六十萬左右,按照原來的約定皇家應該分得八十萬兩銀子,過幾天臣就讓人將銀子送到內庫,這樣一來整頓京營的啟動資金就有了,臣估摸著整頓京營也非一日之功,非得一到兩年才能見到成效,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一個知曉兵事之人來同仇掌管練兵之事,這就要靠陛下來乾坤獨斷了。”

朱由校深深的看了楊峰一眼笑道:“愛卿過慮了,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朕不是曹操,你也不是楊修,所以愛卿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聽到朱由校這麽一說,楊峰不由得訕訕的笑了起來:“陛下,臣不是擔心陛下,而是擔心害怕外麵的流言蜚語,古人也說過三人成虎,臣是擔心會給陛下帶來太大的壓力。”

“屁話!”朱由校難得的爆了一句粗口,“你把朕當成什麽人了,你若是連這點壓力都扛不下來還當什麽皇帝?一事不煩二主,這件事既然是你提出來的,便交由你來做好了,回頭朕就將朱純臣給撤了下來,將總督的位子交給你,好讓你放開手腳去幹,朕給你一年的時間,一定要給朕練出一支精兵來。待會你回去之後就籌劃一番,朕給你三天時間,把你的想法都寫下來遞給朕,能做到嗎?”

看著意氣風發的朱由校,楊峰的心裏一陣欣慰,現在的朱由校才象一個真正的皇帝,也不枉他費了那麽大的精力來幫他,隻見他站了起來躬身道:“臣敢不從命?”

四月十六日司禮監

司禮監位於皇宮的東北處,靠近萬歲山的右側。

雖然有明一朝司禮監代替皇帝有“披紅”的權利,可謂是權勢滔天。但司禮監的地方卻不大,隻是由幾座不大的院子組成,看起來非常的普通,跟皇宮裏的其他的地方相比一點都不起眼。

在司禮監的一棟小房子裏,往日裏權傾朝野的九千歲魏公公坐在屋子裏,看著手中的一份折子神情,臉上陰晴不定。在他的旁邊坐著一名四十多歲,穿著寶藍色太監服飾的太監,在他的衣袖上繡著四道金色的杠杠,表示這名太監的品級已經到了太監能夠達到的頂點……四品,他就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王體乾。

看著麵色不善的魏忠賢,王體乾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九千歲,咱們真的要把這份旨意批示下去嗎?”

“為什麽不批?”魏忠賢冷笑道:“這是陛下的意思,難道咱們還能抗旨不成?其實咱家倒想看看滿朝的文武看到這封旨意後會有什麽反映?”

王體乾幽幽的說:“文官有什麽反映咱家不知道,不過咱家可以肯定的是京城的武勳們肯定要跳起來了。”

王體乾說得很對,第二天當這封奏折下發道內閣後,滿朝文武震動不說,朱純臣整個人也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呆滯當場,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個當了十多年的總督竟然被撤職了,而且還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撤的職,取代自己的竟然是剛回京的楊峰。

按理說,朱純臣這個京營總督被撤職,楊峰取代了他的位子,原本已經和楊峰勢不兩立的文官們應該跳起來齊聲反對才是,但奇怪的是這些文官們竟然表現出了事不關己的態度,這也令原本想要看好戲的魏忠賢和王體乾失望不已。

“失算了,咱們都失算了!”

魏忠賢苦笑道:“原本以為那些東林黨又會操起袖子跟楊峰幹上一場,讓咱們看場好戲的,沒曾想他們竟然縮了回去。”

“確實失算了。”王體乾也搖頭道:“兵權曆來都是最敏感也是帝王最忌諱的事情,陛下將京營交給楊峰,若是他們這個時候跳出來反對的話,那麽陛下就有足夠的理由收拾他們,高攀龍他們自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魏忠賢也點點頭,兵權是所有帝王安身立命的根本,即便是最昏庸的帝王也不會把兵權交給不信任的人,從這次朱由校的動作來看,他是想要搞大動作了。不過即便是魏忠賢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京營積病已深,想要將京營帶出來除了楊峰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這個本事。

想到這裏,魏忠賢不由得輕歎了口氣,看來楊峰是越來越受到皇帝的信任了,連京營這種關乎身家性命的大軍都交給他,這個家夥的運氣也太好了……

“劈裏啪啦……”

隨著一陣東西被摔碎的聲音從大廳裏傳來,中間還夾雜著朱純臣的怒喝的聲音。

“楊峰……我跟你勢不兩立!”

成國公府作為老牌武勳,其府邸自然裝修得富麗堂皇,這座大廳足有兩百多平米,足以容納上百人。現在,大廳的中央坐著這座府邸的主人,當代成國公朱純臣,在他的下方則是站著數十名武將,這些人幾乎全部囊括了京營所有中高層將領。

按理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京營作為一支拱衛京城的部隊,將官的調動實在是太普通不過了,朱純臣當了十多年的京營總督,這才是不正常的,朱由校將他調職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已經當了十多年的總督,將京營視為自家後院的他哪裏甘心放棄手中的權利?

加之這麽些年在他的苦心經營下,京營早就成了他朱純臣的自留地,光是每年吃的空餉他至少有十萬兩銀子的進項。如今他一走,這些進項自然就沒了,正所謂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朱純臣自然不甘心自己的財路被斷絕,這才招來了這些下屬商議對策。

發了一會脾氣後,朱純臣這才喘著粗氣道:“王春生,你是神樞營的副將,你來說說這件事咱們應該怎麽應對?”

王春生還沒回答,旁邊一名三十多歲,長得很是肥胖的佐擊將軍有些為難的說:“公爺,雖然如此,可陛下的聖旨已下,咱們作為臣子的總不能抗命不尊吧?”

“蠢貨!”坐在他上首的王春生眼睛一瞪罵道:“你這麽多年的糧食都白吃了,咱們確實不能違背陛下的旨意,但是京營是什麽地方?那是咱們的老巢啊,想要對付一個外來戶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隻要咱們聯起手裏給他來個陽奉陰違,他楊峰還能把咱們吃了不成?

而且陛下命楊峰重整京營,必然是給了期限的。隻要咱們能將他架空,讓他連續幾個月無所事事,恐怕陛下第一個就要將他給撤換了,屆時這個京營總督的位子還不是國公爺的嗎?”

“對……王福將說的不錯。”一旁一名遊擊讚同道:“若是那姓楊的識相,咱們不介意給他點好處,若是他不識相的話咱們就煽動兄弟們鬧餉,我看他怎麽辦,隻要事情鬧大了陛下自然就會知道,而且那些東林黨也不是吃素的,上次楊峰可是吧高攀龍狠狠的涮了一通,聽說高攀龍的侄女和兒媳幾次要尋短見,幸虧被人救了下來,這下高攀龍早就跟楊峰結了死仇,一旦有機會他是絕不會放過的。”

“對啊,還是林遊擊說得有道理。”眾將官們眼前頓時就是一亮,這些人若是讓他們去打仗的話恐怕連土匪都打不過,但若是讓他們玩鬧餉挑事之類的把戲那一個個都是行家裏手。

看到眾人一張張興奮的麵孔,也不是沒有人有些擔心,畢竟從楊峰進京以來的表現來看,楊峰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若是真把他給惹毛了這家夥可是真的會下狠手的。

不過後世的西方有句話說得好,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從朱純臣到下麵的副將、遊擊、乃至佐擊將軍、坐營,他們此刻想到的隻有從這次鬧事裏得到什麽好處,卻沒想到楊峰會不會借題發揮,趁機將他們收拾掉,因為在他們看來楊峰想要重整京營就離不開他們這些地頭蛇的幫助,對於他們楊峰隻有籠絡的份,絕對不敢對他們下手,這也是他們自信滿滿的原因。

隻是事情真的如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