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白天很短,傍晚酉時未過天就開始黑了起來,城牆上很快便燃起了一簇簇火把,將城牆周圍照得明亮,為了防止江寧軍的偷襲,流寇甚至還在距離城牆外數百米遠的地方也點起了一堆堆篝火。

城牆上戒備森嚴,城裏幸存的百姓則全部龜縮在家裏。

在流寇占領安慶城的這些日子,他們終於明白了,歌謠了唱的那些吃他娘穿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全都是騙人的,闖王來了是不納糧,但他會搶糧啊。

而且這些“義軍”不僅搶糧,還搶女人,偏偏搶人搶東西的時候還振振有詞告訴他們,老子這是為你們這些窮鬼打天下,吃你一點東西怎麽了,玩你媳婦那是看得起你!

麵對這些窮凶極惡的流寇,安慶府的百姓敢怒不敢言。相比起他們,昔日官府的官吏衙役雖然也盤剝他們,但至少人家還有點底線,自己的日子雖窮,但至少還能過得下去。

就在安慶府的百姓們無比渴望朝廷大軍的時候,李自成卻在跟手下們連夜商議如何從安慶府逃走的問題。

“闖王,俺以為下一步咱們應該打寧國府。”李來亨指著桌上那副簡陋的地圖神情有些激動的說:“隻要拿下寧國府,往東便是杭州府,往南便是金陵。

無論是金陵還是杭州府那可都是大明最富裕的地方,咱們隻要攻占了任何一處都能吃飽了,所以俺認為如今當務之急就是要拿下寧國府。”

“嗯……有道理。”

一些流寇將領聽到杭州和金陵兩個地方後眼睛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精光,金陵可是大明陪都,南方的精華所在,至於杭州嘛,俗話說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府的富裕自然就不用說了,他們隻要能拿下其中任意一個地方就足以讓他們吃撐肚子。

“不妥!”

李來亨的話剛說完,郝搖旗便搖頭道:“李兄弟你隻看到了杭州府和金陵的富裕,卻沒有看到其中的風險。金陵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大明的陪都,光是金陵的駐軍便有五六千,更重要的是,那裏可是江寧軍的老巢啊,你真的做好攻打金陵的準備了嗎?

還有,杭州府雖然富裕,但杭州附近的千山衛和吳寧衛可是有一萬多衛所兵的,若是一時半會拿不下杭州府的話會有什麽後果你想過嗎?”

郝搖旗的話說完,一些原本目錄精光的賊寇將領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似地,整個人冷靜了下來。

是啊,金陵可是楊峰的老巢,誰知道那裏還有多少江寧軍,去攻打金陵那不是壽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長麽?

至於杭州也不是很好打,那裏光是衛所就有好幾個,即便是現在的衛所已經廢了,但拚湊個萬把人來守城還是沒什麽問題的,一旦被他們糾纏住,江寧軍便會朝他們直撲而來,屆時他們能否逃掉還是個未知數啊。

劉宗敏說話了:“老郝,你也未免太多慮了。俺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話又說回來了,金陵確實是那江寧軍的老巢,但杭州還不好打麽?

杭州有什麽啊,如今的衛所是什麽鳥樣大夥還不清楚麽,讓那些衛所兵種地或許全都是好手,但要說打仗的話恐怕連俺們老營裏的兄弟隨便抽一個兄弟出去就能打他們十個。

就算他們能湊出一萬人來守城,但隻要俺們事先派出弟兄混進城區,等打起來的時候裏應外合,杭州城還能守多久?隻要能拿下杭州,就等於占據了江南的心腹之地,到時候無論是紹興府、鬆江府、寧波富還是蘇州府全都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他楊峰便是再蠻橫也不敢冒著將整個江南打爛的危險來跟咱們拚命吧?”

“咦……”

李岩在一旁有些驚訝的打量了劉宗敏一眼,他沒想到這個殘暴好色的家夥居然還有這個腦子,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他不禁問道。

“劉兄弟,沒想到你還能想出這般妙計,這可真讓人刮目相看啊。”

聽到李岩誇獎,劉宗敏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軍師,你也太小瞧俺了,老劉我雖然沒念過多少書,但以前在家鄉也是常聽說書先生說三國的,肚子裏多少還是有點墨水的。”

“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但凡是熟悉劉宗敏的人誰不知道,這家夥認識的大字加起來是個指頭都能數得完,現在居然也敢在李岩這位舉人麵前自誇肚子裏有墨水了,這不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孔夫子麵前賣弄文章嗎?

李岩也有些啞然失笑起來,他看向了李自成笑道:“闖王,劉掌旅所言有理,我看就這麽辦,咱們留下一支人馬駐守安慶城拖延時間,其他人今晚就動身啟程。”

李自成點了點頭:“軍師既然也這般說了那就這麽做吧,不過誰願意留下來駐守安慶城啊?”

眾人麵麵相窺起來,江寧軍的厲害他們今天已經見識到了,留下來的幾乎可以說就是必死的結局,誰也不願意攤上這個苦差事啊,沒看到就連劉宗敏這家夥也低下了頭不吭聲嗎。

“怎麽,沒人願意擔此重任嗎?”李自成再次問道。

依舊沒人吭聲,大廳裏一片沉默。

李自成正欲發怒,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若是沒人願意的話那就讓俺留下來。

說罷,來人緩緩站了起來,眾人一看,原來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隻是看起來頗為麵生。

李來亨見到來人後眉頭一皺,低聲道:“田見秀,你出來湊什麽熱鬧?”

說罷,李來亨站起來對著李自成抱拳道:“闖王,這小子是俺麾下一名哨總,可能是一時糊塗了。”

他沉聲喝道:“田見秀,闖王當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怎能胡說八道,還不趕緊退下。”

說完後,他還隱晦的對田見秀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借故退下。

這名年輕人,也就是田見秀卻毫不領情,拱手道:“闖王,軍師,俺沒有糊塗,讓俺留下來吧,俺願意為了義軍斷後。”

李自成打量了這個年輕人一眼,“你就是田見秀,你可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在安慶府至少要堅守六天,為義軍爭取時間,否則有什麽後果你自己清楚。”

田見秀大聲道:“闖王放心,若是不能擋住江寧軍十天,俺甘願提頭來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