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三天了, 施懷熹還沒有醒過來。
辛灼再次揪著好酒子確認,“他真的沒事嗎?”
好酒子直接舉起酒葫蘆,“師父對著酒發誓!真的沒事!你以為死而複生後就立馬能說能笑能跑會跳了?他醒來就在這兩天了, 別急。”
辛灼不滿揚眉,“還有兩天?”
好酒子忍不住錘了這個小兔崽子一下,“要不是有我去找了城隍爺, 你可要足足等上七七四十九天。”
“那也是因為施懷熹有功德。”
好酒子好氣又好笑,“行行行, 師父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看著他。”
他說著要走, 又被徒弟叫住,“師父……”
好酒子已經十幾年沒有聽過他這種語氣了,他這個早就可以獨當一麵的徒弟,此刻失去了鎮定和冷靜,“師父, 施懷熹他真的變成人了嗎……之後會不會……”
“什麽叫變成人?”好酒子這樣說著,手卻安撫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糾正說:“他是複活了, 修出了肉身, 跟你, 跟我,都是一樣的。”
辛灼定了定神,這三天也從師父那裏把事情聽全了,施懷熹能這麽快複活, 師父為他寫的修煉功法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他鄭重地說:“謝謝您。”
“沒什麽好謝的, 施小友種善因得善果, 這是天命, 我也不過是順應天命而已,而且麽,施小友現在也相當於我半個徒弟,幫忙也是應該的,當初下山的時候,不知道是誰說自己隻想當道士……”
辛灼聞言立馬把自己的師父送出了門。
辛灼走進了臥室。
施懷熹正躺在他的**。
這是活生生的,溫熱的,可以觸碰的,可以看得到他的胸膛因為呼吸微微起伏的施懷熹。
他坐到床邊,拿棉簽蘸了溫水輕輕點在施懷熹幹燥的嘴唇上,他做得專注又認真,等仔細潤完了一遍他抬起頭,望進了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眸裏。
他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場巨大而絢爛的幻境裏,連聲音都放得很輕,“你醒了?”
施懷熹感覺得到——
有一條河流在他身體裏蘇醒了。
心髒是它的發源地,它從心髒出發,帶著融融的暖意流經五髒六腑,四肢百骸,讓原本輕飄飄的身體有了重量,變得沉甸甸的——
他終於降落在了這個世界。
他注視著辛灼,笑著說:“我……咳咳……”
他的喉嚨幹啞得厲害,氣流一灌進來就止不住地開始咳嗽,辛灼連忙把他扶起來,把溫水遞到了他的唇邊,“快喝點水。”
施懷熹含住吸管喝了幾口水才緩了過來,溫熱的水從食管流進胃袋,像是羽毛軟軟地刮下去,他忍不住笑了幾聲,聲音啞啞的,“喝水喝得我有點癢癢。”
“你剛活沒多久,師父說這是正常的,會有一個適應的過程,還要喝水嗎?”
“「剛活沒多久」是個什麽形容,不喝了。”
辛灼於是把杯子放回去,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直直地看著施懷熹,像隻盯著主人洗澡的貓咪,好像他隨時會有危險一樣。
施懷熹覺得他可真可愛,又為他這份在意感動,他有些生疏地抬起比之前沉重很多的手,戳了戳他的臉,“怎麽了?”
辛灼輕輕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
於是施懷熹攬住他的後頸,“過來。”
辛灼乖乖地過去,順著施懷熹的力道靠到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問:“聽到了嗎?我的心跳?”
辛灼不自覺地環住他的腰,他聽到了,那一顆重新蘇醒過來的心髒,在有力地,均勻地躍動著,一聲又一聲,撞擊在他的耳膜,也撞擊在他的心髒上。
他那顆不安的、忐忑的心髒,在這樣的聲音裏變得安定下來。
漸漸地,兩顆心髒擁有了同一個心率。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抬起頭看向施懷熹,他的視線那樣專注,帶著不加掩飾的滿溢出來的喜歡,赤誠而熱烈。
他輕輕地,靜靜地,靠近施懷熹,兩人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扣到一起了,施懷熹握緊他的手,閉上了眼睛。
放在腰後的那隻手輕輕把他推近了。
他聽見越來越近的呼吸聲。
額頭上有溫熱柔軟的觸感。
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落在他的額頭。
歇了一陣後,施懷熹在辛灼的攙扶下起來練走路,雙腿簡直像是灌了鉛,辛灼看他好一會兒沒動不由得有點緊張,“怎麽了?”
施懷熹沉思,“我在想我之前走路的時候先邁的是哪隻腳。”
辛灼想了想,打開手機翻出小布偶走路的視頻,對施懷熹說:“照著這個練吧。”
就很嚴謹。
施懷熹一邊生疏地抬腳走路,一邊問起了正事,“辛漸冉過來了嗎?”
“早來了,怎麽,你現在就想見他?”
施懷熹相當乖覺地回答,“晚點也行,我昏迷的這幾天,陰差那邊有消息嗎?”
“還在調查,不過也找到了不少線索。”
“那就好。這樣看來我們可以順利搞定程聽了。”
辛灼捏了捏他的手指,“別操心這些事,我們都能解決,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養著自己的身體。”
“好的,那我再問一個問題。”
“問吧。”
施懷熹拍了拍肚子,“能吃飯嗎?我好像餓了。”
辛灼把他扶到桌邊,“我去給你拿飯。”
施懷熹聽到這裏眼睛就是一亮,眼巴巴看著辛灼,“我想吃肉,大塊的,滋滋冒油的那種。”
辛灼忍不住蹭了蹭他的下巴,“行。”
然後他帶了一碗魚片粥和一碟春卷回來。
施懷熹默默看著他,辛灼舀著魚片給他看,“這也是肉,滋滋冒油的那種現在還不能吃……等你能吃了想吃多少我給你烤多少。”
“這還差不多……”施懷熹收回視線,接過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下去,“誒?這是路叔叔做的?他們也來了?”
“這麽大的事情,他們當然會過來,明天再讓他們來看你。”
施懷熹更開心了,把粥和春卷都吃得幹幹淨淨,有了食物帶來的動力,他在黃昏的時候已經可以如常走路了,就是還不能做太大的動作。
他走到披滿了暮色的陽台,拍了拍欄杆,“辛灼辛灼,我想坐上去!”
辛灼看著不夠寬的欄杆,露出不讚同的神情,然而他身邊是最擅長應對他的施懷熹,他還沒說什麽後者就開始了屢試不爽的招數,“我就坐一會會兒,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把他打橫抱了上去,扶著他的腰強調,“隻坐一會兒。”
施懷熹把手搭在他肩上,笑眯眯的,“你說山穀那條小溪裏會有魚嗎?”
“應該有。”
“那我們下次去的時候帶魚竿去吧,我還沒釣過魚呢,辛灼你釣過嗎?”
辛灼把他抱到搖椅上,回答:“釣過,跟我爺爺一起。”他看著施懷熹錯愕又氣憤的小表情,“一會會已經過去了。”
施懷熹控訴,“我甚至都還沒感覺出來坐上去是什麽感覺!”
辛灼給他晃搖椅,“有一次我跟我爺爺去釣魚,卻釣到了……”
還在小生氣的某個人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釣到了什麽?再晃得大力一點。”
辛灼一邊給他講故事一邊想著,陽台也要再加一架秋千了。
到了晚上,施懷熹想洗澡,辛灼本來是嚴肅製止的,但是架不住施懷熹用一種已經八百年沒洗澡了的可憐兮兮的語氣,隻好等在浴室門口,關注著每一個動靜。
他聽到了歡快的哼歌聲,時輕時重的水聲,還有沐浴用品碰撞出來的聲音。
他聽得耳根越來越燙,為了轉移一下注意力打開遊戲,創造了十幾秒就死一次的最高死亡記錄。
等了半個小時,施懷熹還沒有出來,他忍不住敲了敲門,“施懷熹?”
“來了。”
門隨即打開,熱騰騰的水汽鋪麵而來,施懷熹擦著頭發走出來,揚著臉對他笑,他穿著他的睡衣,鎖骨一覽無遺,臉上浸透了水汽,眉睫更加烏黑,嘴唇更加飽滿,也更添豔色,像是抿一口可以淌出汁水來。
辛灼看一眼就立刻移開視線,聽著他說:“久等了久等了,洗澡真的太舒服了。”
辛灼虛虛扶住他的腰,“走吧。”
他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床,沒有其他可以睡覺的地方,辛灼給施懷熹吹幹了頭發,拿著衣服也去洗了個澡,他已經在想著要不要把搖椅搬進房間睡了,一進臥室就發現空調溫度打低了,施懷熹正裹著被子窩在他**玩手機。
辛灼快速地吹了頭發,剛想走出去,就看到施懷熹拍了拍床,“快上來……你還有事嗎?”
“沒有。”
辛灼硬邦邦坐到了**,明明是他的床,今天卻有一種他是客人的拘謹感,反而是施懷熹,相當自然隨意地用被子把他也裹住,兩個人肩並肩貼在一起,“我們來抽貓貓餐廳的卡吧。”
辛灼聞言把手機遞給他,施懷熹打開看了看攢下的抽卡貓糧,“七十發,你氪金了?”
“沒有,在你昏迷的那幾天裏攢的,”怕他誤會,辛灼又解釋說:“我多攢一點,你醒過來之後就可以多抽幾次。”
施懷熹笑得眼睛彎彎,抵著他肩頭用力蹭蹭,“不錯,值得表揚!我們一人一次,我先來!”
落地是彩虹色的光,施懷熹都驚住了,“這麽歐?”
他屏住呼吸打開貓包,一隻!他最想要的!限定貓貓!
施懷熹歡呼一聲,扔了手機勾住辛灼的脖子,“我抽到了!”
開心得簡直就跟過了年一樣,辛灼笑著攬住他,還沒說什麽就被他在臉上響亮地親了一記,“我抽到啦!”
他還想再湊上來,辛灼急忙抵住他的肩膀,施懷熹有些疑惑,“怎麽了……不想親?”
辛灼急忙否認,“不是!”
施懷熹看到他紅紅的耳根,臉上的笑變得壞壞的,“哦——是不想被親臉?”
“那你想被親哪裏?”他的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又拂向鼻梁,“這裏?這裏?還是……”他的指腹抵上他的嘴唇,聲音變得輕而軟,“這裏?”
辛灼的耳垂熱得都要熟了,他磨著牙,語氣又低又凶,直勾勾地看著施懷熹,“你別激我!”
施懷熹一臉無辜,“我隻是問了你幾個問題,為了解決唔……”
他剩下的話語被炙熱的唇堵住,那張薄薄的軟軟的嘴唇緊緊貼著他的,發出了相當響亮的「啾」聲。
施懷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而後這個親吻他的人抬起頭,臉也紅了,又懊悔又凶巴巴地看著他,“不許笑!”
施懷熹忍著笑勾住他的脖頸,“不笑不笑了,你想使用一次時光倒流嗎?”
辛灼默了默,一個翻身把自己埋進了被窩裏,“現在不想!等我學過之後再用!”
施懷熹笑得更大聲,撲著抱住他,“你怎麽這麽可愛!”
作者有話說:
毫不誇張,坐牢一樣在桌子前坐了兩天一直卡卡卡,今天晚上八點才終於順起來了,感覺才算是對了。
這才是我們的小學雞灼灼,初吻親出了啾啾聲!
啾啾jpg;
不過還是慶祝親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