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灼和辛漸冉都發現了他的停頓,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辛漸冉看了看那奶奶的麵相,有些猶疑地看向辛灼,“她是不是……”

辛灼點了點頭。

辛媽媽看向孩子們,“怎麽了?”

辛漸冉正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辛灼已經麵無表情地開口了,“我們在看你剛剛說的去世的奶奶。”

辛楚韻驚了驚, 她倒不至於害怕,“怎麽會在這裏……她一直跟著小瓊嗎?”

施懷熹靜靜地注視著老人, 她的魂魄有些透明,明明幾乎沒有人能看見她, 她依舊局促地坐在那裏, 像是一顆幹枯的老樹,他走過去蹲下身,輕聲問她:“奶奶, 您是在找誰嗎?”

老人一驚, 警惕地站起身,嘀咕著施懷熹聽不懂的方言往後退了退, 施懷熹於是也退開,“您別害怕, 我沒有惡意。”

辛灼他們看到這一幕跟著走過來, 辛家父母雖然看不到情況,也跟著一起過來,老人看到辛楚韻的時候目光明顯一亮,往她那兒走了幾步又顧忌著收住腳, 施懷熹見狀問:“您認識她, 是小瓊跟你提過嗎?”

老人這才看向他, 操著一口很不熟練的普通話說:“你認得瓊瓊?”

辛灼聞言看向辛媽媽,“她認得你。”

辛楚韻說,“那能不能讓我跟她說說話?”

辛灼動作隱蔽地掐訣給爸媽一人塞過去一張符,“按在掌心。”

辛楚韻照做,一股微涼的氣息在眼前拂過,她看到了瘦削的老人,“阿姨你好。”

老人趕緊擺手,“老板好……老板,我是瓊瓊的奶奶……”

“我知道,小瓊的桌子上擺著你們的合照。”

老人聽到這句話,神情放鬆了一點,“老板,我在找我瓊瓊,剛剛人好多嘍,我就找不著她了,”她邊說邊做出一個打電話的動作,“你可以打個電話問問她在何裏不?”

辛楚韻聞言下意識想拿出手機,施懷熹不動聲色地攔住她,“我們剛剛在門口碰到小瓊了,她們已經打車離開了。”

老人臉上閃過無措,施懷熹語氣更加溫和,說話的速度也比較慢,“現在很晚了,這裏人也多,您先跟我們回去吧,明天小瓊會上班,我們就直接帶您過去,這樣可以嗎?”

老人緊張地交錯著雙手,“你們都能看得到我,是捉鬼的嗎……是不是要收我……”

“不會不會,我們隻抓惡鬼的,碰到您這樣的,我們是有責任看顧您的。”

辛楚韻聞言也說,“您放心,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沒有惡意的,我剛好也可以跟您說說小瓊在公司的事情。”

老人臉上閃過動容的神色,局促地道謝,“那謝謝,謝謝你,謝謝老板……”

辛楚韻走到她身邊,打開了話題,“小瓊是個很有靈氣……很好的孩子……”

施懷熹見狀小聲跟辛灼說:“我們回去找一下陰差吧。”

人死七天能回魂看望牽掛的親人,但是已經十幾天了還跟在孫女身邊,魂魄還比較虛弱,就需要找陰差問問是什麽原因了。

回到家裏,在剛剛的聊天中,辛楚韻已經知道了老人叫葉留鳳,她帶著老人來到客廳,“葉阿姨,坐吧。”

“誒,謝謝謝。”葉留鳳小心翼翼地坐下。

路爸爸去廚房待了一會兒了,拿著熱好的湯包走了過來,辛灼示意著辛漸冉,後者燃燒點符,他也沒有跟老人相處的經驗,頓了頓把碗推過去,“葉奶奶,先吃點東西吧。”

施懷熹補充,“吸一吸就行。”

葉留鳳又是一番道謝,然後小心地試了一下,“真好恰……老板,這是你老公自己做的啊?”

辛楚韻笑著點頭,“他做飯很厲害的。”

“好,就要找個曉得做飯的。”

他們慢慢聊著,辛楚韻進入主題,“您怎麽來找小瓊了,是有什麽事嗎?”

葉留鳳想到孫女就歎了一口氣,“放心不下她啊。”

辛楚韻知道這是當長輩的常見心理狀態了,“小瓊不是挺好的嗎,她聰明又很吃苦,會有出息的。”

“哪裏好哦,都二十五了,不說結婚,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這就觸及到三個孩子的盲區了,都乖乖當起了聽眾。

辛楚韻對這種言論還是挺熟悉的,“才二十五歲呢,不著急的。”

“哪裏不著急哦,二十五都要成老姑娘了,村裏那些跟她一起長大的好多都結了婚,還生了小孩,她要是再晚點結婚,生小孩就要遭幾多罪。”

“她自己想結婚嗎?”

“我看是不想的,過年的時候我催她,她說她還是個孩子,什麽大腦都發育不完全,給我蒙過去了。”

辛楚韻忍不住笑,“那您來就是來催婚的啊?”

“催婚也不至於,老公還是要好好挑的,我就是想看她談個男朋友,才能放心走啊。”她臉上的皺紋像是溝壑一樣縱橫,透著深深的落寞和擔憂,“男朋友起碼也要談個兩年才能說結婚的事情,那就二十七了,不能再晚了,再晚了就沒人要了,到時候就她一個人,怎麽好?”

辛楚韻無法抨擊這種思想,這是很多老一輩的想法,說到底也是出於關心,所以她隻說,“那明天您跟她好好說一說吧,不早了,我帶您去客房休息。”

安排好之後大家各自上樓,施懷熹他們在露台上召出熟悉的兩個陰差,施懷熹把今晚的事情跟他們一說,話多的陰差立馬一揚勾魂索,“這是偷渡來的鬼,她那邊的陰差正找她呢,我們這就把她帶走。”

“等一等,”施懷熹叫住他,“能晚點帶走她嗎?還有你們知道什麽有關於她的事情嗎?”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他說著寫了一張紙條往地下一拋,“不過我們能把知道事的叫來。”

他拋完紙條沒多久,白色的霧氣升騰起來,霧氣消失後,一個穿著不同樣式製服的陰差出現,相當喪眉耷眼,打招呼也是有氣無力,一副被深深壓榨的社畜樣子。

辛灼見狀都多給了幾個元寶。

那陰差收到外快,臉上好了點兒,聽清來龍去脈之後也沒有急著去抓葉留鳳,而是說起了她的事情,“這是個刺頭,最開始勾魂的時候就廢了好大的勁,後來頭七回魂,她直接跨市去了,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摸到了路線,回來沒多久就找機會跑了來到這裏。”

對於一個一輩子都幾乎在村裏生活的老人來說,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施懷熹有些感慨,“那你是現在必須要帶她走嗎?”

“也不是必須,”那鬼一臉看透世事,“她的牽掛就在這裏,就算抓回來了也會找機會跑。我會在她投胎的時候把她帶走。這幾天就隨便她吧。”

這話一出,不光施懷熹,在場所有人和鬼都很驚訝,話多的陰差尤其,“你們那兒的效率那麽高啊,一個月都不用,就能讓普通魂魄投胎?”

“當然不是,我們那兒比你們這兒還擠,這個是因為她的父母用自己功德讓她能早點投胎。”

施懷熹怔了怔。

親情就好像一條紐帶。

葉奶奶的父母會因為放心不下她,用滿身功德盡快換來女兒的新生,而女兒因為牽掛孫女,一路奔波來到陌生的城市,希望能看到孫女找到一個可以照顧她的人。

“具體的投胎時間是什麽時候?”

陰差說了個日期,就在四天之後。

辛灼洗完澡出來之後就看到小布偶窩在吊椅裏出神。

他坐上飄窗,推了推小布偶吊椅,“想什麽?”

施懷熹被推得還挺舒服,於是懶洋洋地要求,“再給推推。”

這家夥使喚起人來越來越自然了,但辛灼喜歡這種自然,他推著吊椅,小布偶晃來晃去還要努力撐著臉,語氣有些憂愁:“在想王奶奶的事情,才四天,感覺沒辦法說服她。”

“說沒說服她,她都可以去投胎,一投胎就什麽都忘了。”

“但這樣感覺小瓊會很難過。”

辛灼把連著吊椅一起把小布偶轉過來,他戳了戳他的臉,“你怎麽總能這麽在意別人的事情?”

施懷熹手腳並用地抱住他的手指,“就是忍不住想一想,不過這件事想也沒用,怎麽說都是她們之間的事情……不過我明天還是想過去看看情況,別出什麽事情。”

“你自己去?”

“是啊,這麽點小事,你們就不用一起來了,在家裏等我回來跟你們說。”

這確實沒什麽危險性,“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得視情況而定。”

於是辛灼把他拎起來一起半躺到**,“陪我看書。”

施懷熹在他肩膀上坐好,“看什麽書?”

辛灼拿出一本古籍,裏麵的字十個有八個施懷熹不認識,他戳著辛灼的耳垂,“我看不懂。”

辛灼捏捏他,“所以是陪我看。”

行叭,施懷熹換了個姿勢,貼著靠背,趴在辛灼的肩膀上陪他看了起來。

隻有靜靜的翻書聲響著,施懷熹覺得這聲音真的太催眠了,他想跟辛灼說一聲要睡覺了又怕自己打擾到他,腦子裏剛轉過這個想法,下一刻他就困得睡著了。

小布偶的頭啪唧栽到辛灼肩膀上,後者翻書的手頓了頓,動作放得更輕。

又過了一會兒,辛灼抬起手,輕輕地把小布偶攏在手裏,放好書關上燈,再把他放到自己的肩頸裏。

小布偶習慣性地睡成胖團子,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嘟囔著辛灼聽不太清楚的話,他隻聽清楚了他的名字,含含糊糊的,像是含在他嘴裏一顆圓滾滾的糖,念出來的時候是帶著甜的。

做夢夢到他了嗎?

會是什麽夢呢?他輕輕撫摸著小布偶,後者翻了個身,很豪邁地伸出圓腳頂在他指腹上,呼呼大睡著。

辛灼笑著捏捏他,閉上了眼睛。

晚安。

作者有話說:

灼兒:計劃通jpg;

本章有新陰差出場-社畜就很真實。

塞元寶jpg;

睡大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