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他們下了四網,回到島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這算是加了個班。

不過突發漁汛,加個班是應該的。

畢竟拖墨魚是潮水活,需要小海潮的時候才能方便捕撈,要是潮水太大那拖網效果不好。

船隊返航,沒人對王真剛下四網耽誤了回家吃飯看電影的事提出異議。

反而大家都對他的判斷讚不絕口。

因為第四網的時候有些社員已經疲憊了,想要趕著傍晚回去下工,但王真剛堅持著要求船隊又下了一網。

正是這一網的收獲很好。

光是王憶他們船上這一網就撈起來八十多斤的墨魚,而前麵三網合計起來也就比這一網能多個十斤二十斤。

如果沒有第四網那收獲可就差遠了。

這次好些人便聚集在了大船上,他們在船上就開始收拾墨魚,收集墨魚吐出來的墨汁。

船上掛上了氣死風燈和電石燈,有人拿著電石燈去烤墨魚的觸須,同時有人拿著小桶接著墨魚的噴墨口,然後墨魚感受到高溫後便收縮身軀從腹囊內噴射出一股濃黑的墨水。

這股墨水會越來越淡,最終變成清水,直到這時候社員才會放過它們。

吐完了墨水的墨魚們真是一滴也不剩,一個個露出被榨幹的樣子,扔進船艙後不掙紮了,頂多甩一甩觸手,那叫一個有氣無力。

漁船回行,遠遠地就看到了碼頭上的燈光和半山腰的漁火。

船上的社員們突然便情緒高昂起來。

這就是燈光的重要性。

它不光光照亮了島上的人家,還能讓出海作業的社員們更遠的就看到家的蹤影、感受到家的氣息。

人這一輩子忙忙碌碌,除了少部分有才華有雄心壯誌的,多數老百姓這麽忙圖什麽?

就圖一個養家糊口,闔家歡樂。

社員們紛紛叼起煙袋杆找王憶來借小噴槍,王憶直接掏出一包煙來點燃後讓王真剛挨個扔過去。

一支又一支的香煙在夜空中劃過,猩紅的煙頭就像是一枚又一枚的流星飛過。

“看流星!”忽然有人這麽叫道。

王憶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有人跟自己一樣擁有著浪漫主義思維,讓我看看這是哪個小機靈鬼——我草!

他笑著抬頭看去,但見天間夜色涼如水,漫天星辰高懸中,有燦爛的星光拖曳著亮光落下來。

一顆兩顆,真是流星出現了!

這流星出現的非常突兀。

現在或許是民間還沒有閑心思去關注星空,廣播電台也沒有關於流星雨的預報。

於是王憶什麽準備都沒有做,他坐在船上的時候抬起頭,看見了流星如雨……

八月的最後一天,白天陽光依舊炙熱,氣溫依舊灼烈,以至於王憶的皮膚被曬到通紅。

可是入夜後的海風迅速帶上了涼意,這時候的海風也比白天時候更猛烈,就在幾天前還很燦爛的夏日就像是現在的夕陽,總會出現卻不會常久的停留。

於是王憶抬頭看,他看到了初秋的夜空。

這是一片清澈澄淨的天穹,天氣晴朗,無論白天還是夜間都是萬裏無雲,於是便有璀璨的星輝高懸夜幕中,顏色那麽清晰。

當有流星傾瀉而下的時候,也那麽清晰!

今晚他們遇到的不是流星,是一場流星雨!

在短暫的幾顆流星從夜空中劃走之後,更多的流星開始跟隨。

星河中**漾起了流波,落下的星辰如雨也如潮水。

好幾船上響起歡呼聲,流星這種景象並不常見,對於辛苦勞累一天的社員們來說在歸來的時候看到自家的漁火又能看到傾瀉而下的流星,這是一種心情上的慰藉。

哪怕是整天為口糧奔波的老百姓,也有欣賞美的自由和權力。

王憶對秋渭水喊道:“小秋,看流星雨!”

秋渭水在一艘船上開心的向他招手。

旁邊的王東方夾著煙卷抽了一口,笑道:“流星雨要是向著咱們這裏落就好了,從你們兩個之間落下去,這樣你倆就成牛郎織女了,哈哈,隔著星河對望。”

星漢燦爛,夜色濃鬱。

王憶讓王東方搖櫓去接秋渭水,八月的最後一天,突然碰到了燦爛的流星雨——

這是給八月的生活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接上秋渭水後王憶握著她的手拉到了身邊來,秋渭水倚在他胳膊上仰頭看星空,笑道:“海風吹落星如雨,是不是?多美呀。”

王憶說道:“我給你看個更美的。”

他又把身上剩下的最後一包香煙拿出來一根根的抽在嘴裏點燃交給王真剛,讓老爺子一根根的甩給附近的漁家漢子。

於是天上有流星在落下,海上也有流星在飄**。

夜幕中處處都有鬥轉星移。

星空因為流星雨變得更加璀璨,海麵上時不時地也能映照出流星帶光尾的痕跡。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搖櫓劃船的靠上了碼頭。

此時流星雨還在繼續。

王憶拉著秋渭水的手往山頂跑,跑上山頂仰頭看星空。

這是島上隔著天空最近的地方。

當他們一直仰頭的時候,好像漆黑的夜幕緩緩的降落下來,在一種異常的朦朧感中,王憶覺得他跟星辰距離格外近。

手可摘星辰。

漏勺看見他們回來了便來問:“王老師,今晚吃什麽?今天很累吧?給你做點……”

“別說話,去問楊會,楊會說晚上做什麽墨魚流沙包子。”王憶趕緊打斷他的話讓他離開。

漏勺現在已經了解了王憶的喜好,他知道自家校長特別喜歡美景,什麽熒光海什麽飛白絮還有今晚的流星雨,這肯定是迷醉了。

這就是讀書人,喜歡看這些有的沒的東西,不像他,他就喜歡看**的老娘們。

於是他便去找楊會。

一場流星雨綿延時間挺長的,足足得有一個半小時,夜空才恢複平靜。

王憶活動了一下脖子,心滿意足的說道:“我靠,小秋,我從沒有見過流星雨,這是我第一次見到!”

秋渭水笑吟吟的說道:“我見過好幾次啦,不過今晚的流星雨是最好的。”

“因為跟我在一起。”王憶笑道。

秋渭水拉長聲音說:“是——呀——”

兩人一起活動脖子,就跟倆搖頭娃娃似的。

然後老黃見此也扭動脖子。

漏勺看到他們說說笑笑的走回來便招呼說:“王老師小秋老師,過來吃伱們想吃的墨魚流沙包,這個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沒想到老楊還有這一手。”

楊會笑道:“哈哈,我跟著一個滬都來的麵點師傅學的。”

“我一直養鴨子賣鴨蛋,我的鴨蛋好啊,雙黃的多,然後這個麵點師傅湊巧看到了我的鴨蛋,就來找我買了做這個東西吃,他說這是滬都的頂尖美食哩。”

王憶的心神還陶醉在流星雨和夜色中,便隨口問道:“什麽墨魚流沙包?”

漏勺問道:“不是你剛才讓我找老楊做這個墨魚流沙包嗎?”

“對啊,我下午借你火機時候答應給你做的。”楊會說著又叼起一根煙卷。

這根煙卷隻有半截,是剛才王真剛彈給他的,他沒舍得一口氣抽完,就抽了半截剩下半截掐滅放入衣兜裏存下,這會回了隊裏又抽上了。

聽了他們兩人的解釋,王憶才想起剛才漏勺來問自己吃什麽、自己隨口說了吃流沙包。

沒想到他們還真做出來了。

這會流沙包已經蒸好了,像是小黑饅頭,一個個是小孩拳頭大小,擺放在蒸籠裏還挺好看的。

流沙包還熱乎,王憶拿了一個給秋渭水又自己拿了一個捏了捏。

溫熱鬆軟,手感舒服。

楊會提醒他們說:“小心啊,這裏麵是鹹鴨蛋黃還有湯汁……”

王憶一口咬開,麵皮其實沒有任何獨特的味道,就是裏麵有餡兒,這餡兒是攪碎蒸軟了的鹹蛋黃。

有點吃蛋黃月餅的感覺。

不過這餡兒裏有湯汁,所以味道和口感能更好一些。

他招呼兩人說:“你們也吃、一起吃呀。”

楊會嘿嘿笑道:“我不吃了,我跟著漏老師吃了新蒸的大饅頭配豆腐乳,真香真好吃!”

“不過能不能讓我拿幾個回去給我閨女和女婿?得讓他們知道我這個當爹的也不是一無是處,我還會做王老師都說好的東西呢。”

王憶一邊吃一邊給他撿了十個。

楊會便拎著袋子高高興興的離開。

今晚這頓飯是他做的,這讓漏勺不服氣,便對王憶說:“王老師,你愛不愛吃墨魚蛋?”

“不吃不吃,這個我不吃。”王憶趕緊說。

前幾天在碼頭上他去一艘船上做客,當時船家就要請他吃這東西,這個他受不了。

漏勺趕緊又問:“那墨魚棗呢?”

王憶問道:“墨魚棗是什麽東西?”

漏勺給他介紹了起來。

原來墨魚對漁家人來說是好東西,它通體除了體內的硬鞘和胃囊不能吃之外,其他全身的東西都能吃,不說墨魚肉了,就是墨魚蛋、墨魚膏、墨魚汁等等全是好吃的。

另一個墨魚有個很厲害的地方,那就是無所謂鮮不鮮,隻要沒壞的過分那就都能吃。

外島為此還產生了一句俗語,叫‘鮮鯧魚臭鰳魚,鮮魷魚臭墨魚’。

這話意思是吃鯧魚吃魷魚一定要吃新鮮的,鰳魚和墨魚就無所謂了,臭了都能吃,不會壞肚子。

王憶聽到這話後搖頭。

22年那時代所有城市的美食街都有一道菜叫鐵板魷魚,這東西除了海濱城市壓根就沒有新鮮的,但是做好之後一樣熱賣。

不過考慮到這鐵板魷魚是用重油重辣來處理的,這玩意兒壓根吃不出鮮味和本味來了。

漏勺繼續給王憶介紹,他說新鮮墨魚新鮮吃,不新鮮的墨魚當地人就做墨魚棗。

這是什麽東西呢?算是一種鹹魚了。

大灶裏頭有送上來的墨魚,他拿了一條給王憶看,伸手穿入墨魚體中順著硬鞘滑入漏鬥形的體位中下部,取出前端一個內髒囊。

“這就是墨魚的胃囊,裏麵都是雜東西,不能吃。”

“把胃囊拿出來後剩下的墨魚衝洗幹淨、晾幹它,等水份收的差不多就把它們裏裏外外抹上粗鹽,然後一隻隻放入甕缸中,再在上麵鋪一層鹽,這就是墨魚棗!”

漏勺說道:“墨魚醃了以後啊,它那個肉會脫水變硬,身體縮小的很厲害……”

“縮小到棗子那麽小?”王憶有點不信。

漏勺笑著搖頭:“怎麽能那麽小?”

“那怎麽還叫墨魚棗啊。”王憶問道。

秋渭水說:“吃起來像是棗子吧?我吃過,早上喝粥的時候下飯,醃過的墨魚肉質緊密,嗯,會變小很多,然後吃起來很有嚼勁,像是吃幹棗。”

漏勺說道:“對,小秋老師肯定吃過,其實這墨魚棗醃好以後還要蒸熟的。”

“就是醃好從甕裏拿出來,用清水衝掉上麵的鹽鹵,是吧,然後放在鍋裏蒸熟,用來早上下飯,很好吃的。”

王憶感興趣的說道:“行啊,那你做點吧,要是好吃的話,以後可以多做點,我給我同學朋友他們郵寄過去。”

漏勺說道:“那王老師你明天早上吃墨魚棗吧。”

王憶吃驚的問:“不是吧?一晚上就能——噢噢,這東西用鹽鹵給抷起來了,很能保存,是不是你家裏有去年做的?”

漏勺笑道:“我家沒有了,我師兄家裏有,他做的墨魚棗頂呱呱的好吃,我給王老師摳一點過來吃。”

王憶也笑了,說道:“行,明早上那就吃墨魚棗。”

他和秋渭水吃飽喝足,兩人又在一起你儂我儂的膩歪了一陣,膩歪的老黃都看不下去之後他才放秋渭水離開。

要是在22年,情侶膩歪完了男的直接抹嘴讓女的自己回家肯定會被罵渣男。

82年沒問題,秋渭水不讓他送,自己唱著歌下山去了。

這第一是因為82年的女性不光喊著‘婦女能頂半邊天’,她們是真心這麽想的也是正在這麽做。

第二也是更主要的原因是秋渭水對王憶人品沒信心,她怕王憶把自己送到閨房中後又繼續膩歪。

王老師在這方麵很不要臉……

王憶哼著歌回到房間躺下,這手臂一碰涼席有點疼,剛才他的臉更秋渭水的臉貼一起還什麽,這會貼在枕頭上他感覺也疼,針紮一樣的疼。

下午陽光太烈,把他皮膚給曬壞了!

於是他隻好忍痛開時空門回22年處理皮膚問題。

這事倒是好處理,都不用去醫院,他就近找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進去展示了一下皮膚。

藥店給他推銷用‘蘆薈保濕膏’,說他皮膚曬傷的不厲害,不用抹藥,用這種保濕膏即可治好。

王憶問多少錢,藥師說不貴才99。

這不是把人當肥豬宰嗎?

王憶有錢但不願意被人當肥豬,於是他果斷的蹲下去藥品貨架的下麵和最裏麵尋找蘆薈保濕膏品牌。

找了找他發現,下麵這些更貴!

這樣他鬱悶的站起來,打眼一看發現貨架上頭擺放的幾個蘆薈膏都比較便宜。

見此王憶當場就笑了。

這藥店賣個藥還玩上兵法了,還用上了虛虛實實、空城計這一套!

他挑了個最實惠的付錢離開,感覺自己今晚機靈了一會,又小賺了一把。

既然回了22年他就去找邱大年。

這會生產隊大灶已經關門歇業了,不過一行人沒有休息,正讓文小山在給他們烤肉吃。

王憶到的時候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又是rio又是燕京U8又是二鍋頭的整的很開心。

邱大年給他拉了把椅子讓他坐下,他掏出蘆薈膏抹手臂又讓邱大年幫自己抹了抹後背。

邱大年問他:“老板,這蘆薈膏多少錢?”

王憶直接把自己的購買價給打了個五折:“很便宜,25!”

沒辦法,邱大年這損sei太能砍價,要是跟他說原價肯定會被嘲笑,那這樣自己今晚的采購成就感就沒了。

一聽這話蘇小雅急忙問道:“自然樂園蘆薈保濕凝膠?300ml的?才25?那老板你在哪裏買的呀?”

王憶含糊說道:“在一家醫保城買的,跟老板是朋友。”

蘇小雅問道:“那你能不能幫我買一盒?這凝膠在東子家自營的店裏還要30呢,比你的貴不少。”

王憶沉默了一下,然後說:“行。”

“那也幫我帶一盒。”趙忠娟急忙說。

王憶說:“小意思。”

邱大年急忙說:“老板你幫我捎個一百盒,我去市場……”

“滾!”王憶罵道,“這玩意兒你也想要投機倒把啊?”

不過蘆薈膠他還真可以投機倒把一把,帶點去82年,這東西不貴好用,給學生們養護一下皮膚挺好的。

海島陽光烈、海風大,孩子們又喜歡亂瘋,所以弄的臉上手上都有口子。

邱大年訕笑道:“養家糊口不容易,這不是想賺點孩子以後的補習班錢嗎?”

王憶斜睨他:“我給你開的工資和獎金,你養家糊口還不容易?哦豁,你錢都幹嘛了?”

正在美滋滋往嘴裏塞五花肉的高亞楠突然就愣住了,跟著也來斜睨他。

邱大年果斷跑路,拉著王憶說:“老板咱們辦公室,那啥,我把最近的工作向你匯報一下。”

多數工作都在王憶的計劃之中開展,比如包裝廠的搬遷、比如員工的招聘,進展的挺順利的,天涯島那邊快要投入使用了。

但也有工作的展開讓他頗為詫異:

比如58-1老相機竟然賣出了一台五萬的高價!

他當時從曙光照相館隨手買了兩台58-1相機,然後發現能帶到22年就全交給邱大年來處理了。

沒想到這相機竟然這麽值錢!

邱大年解釋說:“這相機就是很值錢,它當時一共才生產了1198台。”

王憶說道:“對,好像是生產一台賠一台,後來不生產了,改成生產58-2了。”

“58-2不值錢。”邱大年搖頭,“我看網上說當時生產了七萬台。”

王憶對於五萬的價錢還是嘖嘖稱奇:“你把這相機賣給誰了?樓上的娘總?沒想到這相機這麽值錢。”

邱大年笑道:“這可不是相機,這是民族工業發展的見證品,這是國家攝影攝像製造業走過的一段路程!”

王憶問道:“你就這麽糊弄那個娘總的?”

邱大年擺擺手:“沒有,你不是給我兩台這個機器嗎?這機器現在市場價其實是兩三萬。”

“但是有價無貨,這相機存世量很少,於是我先跟娘總一個同行業的死對頭網紅攝影師進行聯係,以三萬價錢賣給了他。”

“這個網紅跟娘總有時候會PK,最近娘總不是總搗鼓老相機還有老攝影雜誌嗎?於是我就鼓動這個網紅用58-1給他砸個場子。”

王憶驚呼:“你真壞啊。”

邱大年嘿嘿笑:“事沒辦完呢,那網紅欣然接受我的提議買了這相機,然後我轉頭把這事告訴了娘總,並且跟他說了朋友手裏還有一台這相機的事。”

“然後你知道的,娘總那是大網紅,在乎麵子,於是他肯定得找我買下另一台58-1相機,這樣來反砸他的死對頭的場子。”

“所以你猜怎麽著?”

王憶猜到了:“你跟娘總要了五萬塊?你真是奸商啊!”

邱大年不樂意的說道:“你都說我是奸商了,我怎麽可能賣五萬?我要十萬!”

“最後談價談到了七萬,所以一台三萬一台七萬,平均一台是五萬!”

王憶呆呆地看著他。

兩台相機把兩個網紅玩弄於屁股之間,邱大年這次真是人才了!

他當場拍板給邱大年一萬當獎金:“給咱兒子多報幾個補習班!”

這些錢對他來說都是小錢,剛才他回到22年就看到了袁輝給他發的信息。

紅珊瑚首飾又有賣出,這都是以百萬為單位的入賬,所以王憶對邱大年出手很闊綽。

他檢查了一下生產隊大灶的賬本,又給邱大年發了個采購清單。

距離中秋節不遠了,王憶準備到時候在大眾餐廳做月餅往外出售。

所以這就需要月餅機。

當然直接買一台全自動的月餅製作機器很不靠譜,他買的其實是月餅模具,具體名字叫多功能食品分割抓餡機。

到時候買餡和麵讓社員自己做月餅,用模具壓好再用烤爐烤好,這樣簡單的用牛皮紙包裹一下就能賣。

他又安排邱大年在市裏頭買個倉庫,說現在開飯店了,他托朋友聯係了一些貨源,以後有一些貨物不方便送進公務員小區,讓他們送進倉庫。

邱大年一一登記下來,這都是簡單的活,他這邊很快就能搞定。

王憶給墩子打了個電話,問墩子現在島上情況怎麽樣。

墩子說今天生產線已經搬運過來了,機器調試使用,沒有什麽問題。

這消息倒是挺出乎王憶的預料,他沒想到生產線搬遷的這麽順利。

墩子給他解釋了一下,其實包裝機都是一些小型機器,生產線可以進行拆分,然後雇傭了大型搬遷公司,人家隻用了兩天時間就全搬了過來。

接到了這消息後王憶還挺高興的。

他立馬給邱大年改了工作安排,說道:“等會我給你個清單,你照著這清單給我大量采購物資。”

“咱們自己有漁船,你找鍾老板聯係一艘小貨船,把這些物資全給我送到天涯島上去。”

“然後讓包裝生產線給我拆了重新包裝!”

邱大年已經習慣了他一些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安排,便沒有詢問直接點頭答應。

王憶把工作安排重新梳理了一遍,一看工作還挺多挺雜亂,於是他給鍾世平發了個信息,把聯係小貨船的事安排了過去。

鍾世平接到他信息便給他把電話打了過來,得知他在翁洲便又要聚一聚。

盛情難卻,王憶隻好跟邱大年打車趕過去。

鍾世平一看他擼起的袖子露出的肌膚便詫異的問:“你這是去哪裏了?怎麽皮膚被曬傷的這麽厲害?”

王憶歎氣道:“跟朋友一起出海,本想弄點好貨,結果隻捕撈到一船的墨魚。”

鍾世平不缺墨魚,聽到這話哈哈笑:“你去拖墨魚了?這活不輕鬆啊,難怪曬傷成這樣,你們拖了多少?”

王憶說道:“不多,一兩千斤吧。”

“全是墨魚?沒有撈到什麽海珍?”鍾世平還不太死心。

王憶說道:“沒有海珍,主要是墨魚,金烏賊吧?另外最好的是加吉魚了,多數是海鱸、螃蟹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金烏賊?”鍾世平頓時來了興趣,“這不就是好東西嗎?”

王憶疑問道:“金烏賊很珍貴?我看我朋友的意思,這東西沒什麽太大意思。”

鍾世平說道:“你朋友家大業大,普通的海珍不放在眼裏,金烏賊挺珍貴的,起碼在烏賊裏麵是好東西。”

他進一步介紹說:“這烏賊的肉厚實,滋味鮮美有嚼勁。而且它有個東西珍貴,墨魚蛋!就是用它們……”

“用它們產卵腺加工出來的東西。”王憶點點頭,“這個我知道,但我不愛吃。”

鍾世平說道:“那真是好東西,國宴上的烏魚蛋就是用了金烏賊的產卵腺,我見過有廚師加工出來後像是花瓣一樣,真是薄如紙片,這是國宴級的高級食品了。”

王憶感興趣的問:“那金烏賊很值錢?”

鍾世平笑道:“不是很值錢,但比尋常墨魚能貴個兩三倍的價格。”

王憶一聽沒興趣了。

那還是不值錢。

他說道:“你等我給你弄點海蜇衣吧,我托朋友在外島挨個漁村收海蜇衣,多多少少能收一點,到時候我勻一半給你。”

鍾世平一聽這話欣喜若狂:“好好好,我早就在等海蜇衣了。”

“不過話說回來,金烏賊的墨魚蛋值錢,你看看你朋友是準備整體出售還是將墨魚肉和墨魚蛋分開出售,要是分開的話你幫我弄點墨魚蛋。”

王憶答應下來。

鍾世平興致勃勃的說:“有你這層關係之後,我就不用北方漁港收金烏賊的墨魚蛋了,要不然每年秋天我都會跟朋友結伴去收一批。”

王憶問道:“現在金烏賊產量不行了嗎?”

鍾世平說道:“馬馬虎虎,一年能撈個一千多噸。這東西是90年之前多,從上個世紀80年代後期吧,因為過度捕撈、海況變化的原因,金烏賊資源就逐漸的衰退了。”

“後來國家開始投放產卵附著基和人工增殖放流,情況才好轉了——你是不知道,這東西差點跟大黃魚一樣就瀕危了。”

“好像國家剛保育那段時間,一個捕撈季才捕撈到了不到五百的金烏賊,在這個基礎上國家搜集了它們的受精卵,孵化出來二十來萬的小烏賊進行放流。”

“哦,當時國家還專門為它們設立了一個國家級水產種質資源保護區,兩千多公頃的海域,專門讓金烏賊繁衍,這樣才又把它們給弄起來。”

王憶饒有興趣的問道:“我承包天涯島需要往漁場投資,你幫我聯係點這種魚卵啊蟹卵啊還有烏賊魷魚卵的附著基吧,我也給我那片海域搞個增殖放流。”

鍾世平搖搖頭:“天涯島我知道,那片海不行,生態係統不太行,你還是搞網箱養殖吧。”

他告誡過王憶後便改了話題,問他:“哎王總,你還要不要買金一諾金主席的高速艇?”

“上次咱約了時間你也沒去,現在他那邊急著用錢,價格可以刀。”

王憶同樣搖頭:“我現在專心搞漁業養殖了,對玩沒什麽大的興趣。”

高速艇的價格貴倒是不貴,但對他來說沒有用。

本來他想買高速艇是為了節省他從天涯島到市區的時間,畢竟他在22年這邊時間寶貴。

可是現在來看邱大年和墩子可以一人給他管一邊,他對兩人還是很信任的,不怎麽需要他來回跑,這樣他幹嘛還得花幾百萬去買一艘遊艇?

聽他這麽說,鍾世平便無言以對了。

他還挺想促成這筆生意的。

因為可以拿提成……

王憶問道:“他這邊急需錢周轉,那應該不隻是要處理遊艇嗎?他有沒有什麽魚飼料加工廠這些東西?我倒是需要這個。”

鍾世平笑了起來:“人家是遊艇俱樂部的主席,怎麽會搞魚飼料加工廠?他手頭上的實體廠子隻有一家船艇改裝廠。”

一聽這話王憶來了興趣:“聊聊?我也想盤一家船艇改裝廠。”

鍾世平一聽他的話同樣來了興趣:“好啊,那就聊聊!”

【1982年9月】電器飛進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