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挺可憐島上女孩子的。

可是他不得不製止了女孩們的殷勤。

秋渭水不會拒絕人,於是有人給她倒水她就喝。

然後學生們沒看到,王憶是看到了,他們上課期間秋渭水一個勁往廁所跑……

中午頭王憶準備午飯,王狀元領著王凱、王新米幾個人來擼槐花了。

王憶掏出一把奶糖分給他們。

這把一幫孩子給樂的,嘴巴咧到耳根了。

王新米被王憶幹了一頓後現在變得格外老實,昨天漚肥他還跟王狀元一起去趕豬糞、舀糞湯子,表現很積極。

王憶不想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便格外說了他一句:“王新米昨天勞動課表現很好,最近有所進步,值得表揚。”

王新米聽到這話後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容。

整個人的情緒為之昂揚。

王狀元自己來擎竹竿,王新米主動請纓來指揮——中午頭指揮的活不好幹,因為陽光很耀眼。

王新米背光站定扯著嗓子又是吆喝又是比劃:

“狀元你往左邊一點!不是不是,是我的左邊你的右邊。”

“再高一點、下麵的不好,往上伸對對對,就是這根。”

“這裏的不行,枝子太粗了,我懷疑早上王老師就是把鉤子卡斷在這裏了……”

“我就要把這根枝子扯下來,王老師做不到的不代表我王狀元——草!”

正在做蛋炒飯的王憶聽見王狀元罵了一聲接著外麵突然就鴉雀無聲。

他以為出事了趕緊出去看。

然後看見了王狀元又開始爬樹,王凱扛著他帶來的竹竿。

竹竿很完整,隻是頭上綁的鉤子不見了……

王憶抬頭看去,看到一根鉤子孤零零的掛在一根樹枝上。

秋渭水靠在門口笑的是花枝亂顫。

王狀元等人看見王憶出來了,便露出訕笑的表情。

王憶看看他們又看看那根鉤子,突然之間揚眉吐氣:“王狀元,你怎麽把鉤子給扯掉了?”

王狀元不說話,悶著頭爬樹。

王凱積極回答問題:“王老師,因為鉤子沒係好。”

王憶便嘲笑起來:“連個繩扣都打不好,這是哪個傻子綁的啊?”

所有人一起看向王狀元。

秋渭水見此笑的更厲害。

王憶哼著歌回去做飯:“哎,開心的鑼鼓敲出年年的喜慶,好看的舞蹈送來天天的歡騰,陽光的油彩塗紅了今天的日子喲,生活的花朵是我們的笑容,哎——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今天中午做蛋炒飯。

昨天晚上他煮了米飯做主食想款待秋渭水,結果秋渭水很喜歡吃烤腸,吃烤腸吃飽了。

於是今天米飯正好用來做蛋炒飯。

雞蛋打花,火腿切丁,島上沒有黃瓜但有胡蘿卜,王憶切了幾根成小碎丁然後起油鍋煎炒雞蛋。

他做蛋炒飯喜歡單炒雞蛋而且爆炒,這樣會把雞蛋炒碎炒老,他覺得比嫩雞蛋更香。

雞蛋出鍋重新下油,然後下胡蘿卜丁翻炒給炒軟,再加火腿丁加米飯,混炒之後倒入一小盆的雞蛋碎,繼續混炒最終撒入小蔥停火。

他的蛋炒飯炒的不錯,因為他舍得放料:

這一鍋蛋炒飯光是二斤的火腿就用了兩根,雞蛋打了足足四十個,至於油那更不用說了,反正島上人不可能來查他有多少油,他用花生油都是用桶往裏倒!

蛋炒飯香味撲鼻,主要是海養雞這雞蛋太香了,出鍋之後米白蛋黃蔥綠蘿卜和火腿紅。

色香味俱全!

助教、課代表們抱著自己的飯碗在外麵擠作一團,王憶哼著歌正要讓他們排隊領飯,結果一扭頭看見秋渭水就在身後!

靠的挺近!

他下意識的問道:“你喜歡吃蛋炒飯?那你不早說,我做蛋炒飯很厲害的。”

“不是不是,”秋渭水搖搖頭,“我是在聽你唱的歌,你唱的這是什麽歌?太好聽了!”

王憶說道:“《好日子》——哦,那個、那個這也沒什麽好聽的,就是我隨便哼唱的。”

“你自己創作的歌曲嗎?”秋渭水問道。

王憶正要否認,秋渭水接著說:“我們在文工團天天聽歌曲,但沒聽過這首歌。”

“這首歌叫《好日子》?一聽曲調就是咱們國家的歌曲,聽歌詞是讚頌咱們人民過上好日子?多麽動聽的旋律、多麽激昂向上的詞曲,要是哪位歌手創作演唱的,那應當早就傳唱開來了。”

好嘛。

秋渭水都把分析說到這個份上了,王憶還能把歌曲往外推?

他隻好含糊的說道:“是我大學時候一個同學創作的,他這人吧比較有文藝氣息,文藝你懂吧?他是文藝青年,會寫詩會創作歌曲,反正他挺厲害。”

“他叫什麽名字?”姑娘熱切的看著他,雙手都下意識在胸前合十了,“你能告訴我嗎?我們海軍文工團正缺藝術家呢,他能創作出《好日子》這首歌,那他肯定是文工團需要的人才!”

王憶沒轍了。

這是司馬光砸砂鍋一路紋到底啊!

於是他露出個勉強的笑容,指著自己說道:“我說的這個同學,他與你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是你?”秋渭水驚喜的上去抓住他的手,“你會編曲和作詞?你會寫歌?”

王憶訕笑道:“寫著玩的,其實很一般。”

他順手反握住了姑娘的手。

昨晚他就發現了,秋渭水的手遠不如臉上皮膚這樣光滑,挺粗糙的,長了不少繭子,平日裏肯定是做過粗活的。

秋渭水這次沒害羞,而是依然激動的看著他:“你不要謙虛,《好日子》寫的太好了,你給我完整的唱一遍好嗎?”

王憶在心裏頭默默的給祖英大姨道了個歉,然後說道:“先吃飯好不好?吃完飯我給你唱一遍。”

而在此時,王醜貓小心翼翼的從外麵拉上了門。

他給同學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低聲說:“王老師和小秋阿姨在裏麵握著手談戀愛。”

學生們屏息靜氣。

接著紛紛趴在門縫窗口往裏瞅。

王憶拉開門發蛋炒飯,學生們頓時不再關注他的感情問題,抱著自己的飯就跑了。

見此王憶喊了一聲:“王狀元你別跑,回來給壽星爺帶一碗。那個好娃你大姐呢?讓你大姐趕緊過來給我小爺也送一碗。”

“她在茅房。”

“那讓你二姐給小爺捎一碗。”

“二姐也在茅房。”

“你捎!”

好娃點點頭,又好奇的問:“王老師這是啥飯呀?聞著咋這麽香?又有雞蛋又有大米飯,太香了!”

秋渭水說:“這是蛋炒米飯,你沒有吃過嗎?”

“我都沒見過,嘿嘿。”好娃笑道。

王醜貓說道:“我知道,我爹給我炒過,就是今年過年炒的,不過沒有王老師這麽香。”

他坐在門檻上扒拉了一口,滿臉幸福:“我以後要當大官,要天天吃蛋炒飯!”

秋渭水點點頭說:“王老師做的蛋炒飯確實很香,用的雞蛋多、用的油也多,是不是有點浪費了?”

昨晚王憶烤香腸時候也有浪費行為,不過烤香腸要直接在火上烤,沒辦法收集烤出的豬油。

但炒米飯能控製用油呀。

王憶說道:“我平時不用這麽多油的,今天主要是你在,我想讓你吃的好一點,能更有胃口一點。”

心裏剛對王憶生出一點批評之意的秋渭水頓時臉頰酡紅。

她心裏的念頭全沒了,隻剩下不知道哪裏來的蜂蜜。

甜滋滋的。

王憶對好娃說:“咱們家裏平時做飯做菜用油很少對不對?”

好娃說:“對,我們家一年就有五斤半的菜油,我爹娘一人分一斤,我爺爺奶奶還有我們姐弟五個一人半斤。”

王醜貓無奈的說:“我家隻有兩斤半,我爹是強勞力,能分兩斤菜油,我也是半斤。”

秋渭水沉默的點點頭。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王憶,說:“那我用掉你好多油。”

王憶說道:“我心甘情願。”

姑娘低下頭把玩著手指出去了。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王憶最後給自己留了一碗蛋炒飯,其他全給大迷糊、孫征南和徐橫三人,大迷糊直接撈了個鏟子在灶台上開幹。

徐橫嚇尿了:“別、別,大迷糊同誌,咱分一分、咱好歹分一分啊,班副你說話呀,你快點說話呀!”

好油好米好蛋好配料,這樣出來的蛋炒飯能不好吃?王憶自己都吃的很開心。

海養雞的蛋太香了。

22年的什麽笨雞蛋土雞蛋野雞蛋,都比不上這年頭海養雞的蛋!

他不知道這些雞蛋的營養成分是不是有差別,反正味道確實不一樣,見油之後這雞蛋的香味太馥鬱了。

吃完飯他給秋渭水唱了一遍《好日子》。

秋渭水也有一顆文藝女青年的心,她很喜歡歌舞,拿筆記下了歌詞又讓王憶給她譜曲。

王憶抓瞎了,就說自己是野生歌手:“我沒係統學過音樂,我唱歌全憑感覺,感覺怎麽好聽我便怎麽唱出來。”

“這跟南宋詩人陸遊作詩一樣,講究的是一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總感覺這歌曲不是我創作的,是……”

“是它們本來就在那裏,被你聯想得到了。”秋渭水接過他的話。

王憶沉默的點點頭。

其實他想說‘這歌曲不是我創作的,是我抄人家的’。

當然這話沒法說。

秋渭水又跟著他學曲子,一直學到張有信來送東西了才收拾藥品準備離開。

王憶想叮囑她這歌自己唱唱就行了別對外說跟自己學的,然而王向紅過來了,他給秋渭水準備了大包小包幾份禮物:

“小秋同誌,我們生產隊沒有好東西,你給我們學生娃又送點心又送鞋子,我作為本隊支書在這裏代表全隊老少向你道聲謝。”

“王支書您言重了,這都是我應當做的,我、我其實是受到了王老師的感召,他優秀又善良,富有同情心、富有責任心,我是向他學習。”秋渭水看向王憶,俏臉上表情很真。

看他就跟看英雄一樣。

王向紅把網兜給她放上船,王憶把船上的紙殼箱搬到小推車上。

張有信急切的問:“是你同學給你郵寄東西了?”

他又有些疑惑:“為什麽郵寄單上的郵票是短程的?”

王憶心裏一跳。

郵寄單的地址他都是胡亂填寫的,怎麽遠怎麽填寫,他現在跟郵電局是合作單位的關係,郵電局不會再去查他寫的地址。

但郵票不是他貼的,是郵電局貼的,他控製不了。

還好理由都找好了,他解釋道:“事情說來話長,我們支書了解一些,就是我同學給我們天涯島郵寄東西被他們單位的人發現了,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

“後來我便讓他郵寄到市裏,然後再從市裏郵電局轉運到我們這裏。”

王向紅點點頭:“張同誌,這件事你不要問太多,涉及到一些機密。”

張有信跟著他點點頭,又衝王憶擠眼睛:“你同學這次郵寄了什麽?那個咳咳,你還欠我咳咳。”

王憶明白他意思,他買將軍鍾的時候欠了張有信兩瓶牛欄山,於是他也點點頭說:“明天你再來就能拿到東西了。”

張有信一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拉響馬達就走人。

秋渭水站在船尾擺手。

王憶站在碼頭上擺手。

隨著郵遞船遠去,王向紅若有所思的說:“王老師你該攢錢了,攢錢給彩禮,攢錢置辦婚禮用品。”

王憶推上車子就走:“支書你說啥呢你,沒有的事!”

王向紅在後麵笑話他:“嘿喲,大學生不是很開放嗎?怎麽談起感情來還害臊?”

王憶輕鬆轉移話題,說道:“支書,這次我同學應該又給郵寄了一台發電機,還是腳踏式的家夥什。”

“所以我覺得是不是可以給一二三隊各自分上一台機器?這樣三台機器足夠咱隊裏所有人家拉起電燈了吧?”

果然,王向紅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他跑上來追著問:“又來了一台腳踏式發電機?這太好了、太好了。”

王憶看看左右,做出神秘姿態:“支書我跟你說實話,我同學不光支援了一台腳踏式發電機,還給咱支援了一台柴油發電機。”

“不過這柴油發電機是舊貨,他們實驗室淘汰的東西,這事全隊都得保密啊,你就跟社員說咱是在城裏租賃的,行嗎?”

王向紅呆住了。

他看看箱子看看王憶又看看箱子,嘴唇哆嗦了兩下沒說出話來。

王憶笑道:“不在這裏,那機器挺沉的,是找了一輛貨車托運過來,估計這個周到不了,等到了我去城裏把它接過來。”

王向紅握住他手臂急切的問:“能運送過來嗎?不過運送不過來也沒事,咱們有腳踏發電機更好,還不用燒柴油呢。”

王憶說道:“能送到,你放心好了。再一個腳踏發電機的功率太小了,隻能給咱電燈使用,柴油發電機功率大,那家夥用處多了。”

王向紅擺擺手:“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不能貪心,夠用就行!”

王憶直接放大招:“問題是這個不夠用,我為什麽要我同學單位的柴油發電機?因為我估摸著電影站那邊的同誌會給咱隊裏送一台放映機,我有信心能修好它,到時候咱自己有放映機自己有發電機,哼哼!”

後麵的話他不說了。

因為王向紅什麽都明白。

老漢激動的渾身哆嗦起來了。

王憶還挺擔心的:“支書你沒事吧?你怎麽哆嗦呀?”

王向紅喘著粗氣說道:“我沒事沒事一點事沒事,你、你真能修好放映機?咱生產隊還能自己放電影了?”

王憶說道:“那你瞧好就行,放映機線路壞了對普通人來說是大麻煩,但對我們專業學過的來說並不算困難——當然存在一定困難,隻是我有信心把它修好!”

王向紅上來使勁拍他一巴掌:“好!好!好!”

王憶呲牙咧嘴。

老漢手頭力氣真大。

他把箱子搬進聽濤居,上勞動課之前把一台腳踏式發電機給送進了大隊委,讓王向紅開個社員代表會和黨員大會,決定一下怎麽分配發電機。

王向紅撫摸著這台新機器是滿臉欣慰。

他衝王東喜說:“你跟電業局那邊聯係一下,他們怎麽搞工作的嘛?趕緊給咱們支持一個瀝青池。”

“咱隊裏有木頭,咱自己生產電線杆,咱要盡快在四個組都豎起電線杆,把電燈送進家家戶戶!”

王東喜也很高興,說:“我今天下午就去縣裏問問他們。”

王向紅說道:“這是政治任務,你必須給我辦成它,王老師給咱隊裏嘔心瀝血,咱不能拉他的後腿、拽他的褲衩子!”

王東喜痛快的說:“行,我立下軍令狀,一定把瀝青池的事盡快搞好!”

這事情不用王憶負責,他出頭也不合適,於是他背著手去準備上課了。

孫征南來征求他的意見:“王老師,下午還要上漚肥課嗎?”

王憶說道:“不上了,豬圈裏的豬肥已經空了,今天下午咱們上體育課,第一節 體育課。”

“這樣,你先教導學生們列隊列方陣,然後學生們來領取昨天漚肥的獎勵,男學生每人一顆陀螺,女學生每人一支鳥毛毽子。”

孫征南聽到他的話挺詫異:“學校裏有陀螺和毽子?一人一個?這麽多?”

王憶笑道:“陀螺是咱們隊裏的老木匠自製的,至於毽子?咱們不是有挺多鳥毛嗎?我篩選了一些大小一致適合做毽子的,然後我帶著女學生們自己做。”

做毽子工具簡單,他隨便在一家五金店就湊齊了。

而陀螺是王祥高老人昨天才給他做完的,男學生一人分一個,所以他昨天漚肥之後說準備了玩具,其實準備的就是這兩樣東西。

一木頭箱子陀螺被推到操場。

都是一個樣子,木頭陀螺頭上有一顆光滑錚亮的小鋼球,不過還沒有配備鞭子,老木匠隻做了幾條鞭子試了試陀螺,其他鞭子得靠學生讓家裏自己想辦法。

孫征南給學生們重新編隊,訓練了他們幾次列隊。

像模像樣的。

這樣王憶跟他商量了起來:“咱們學校還缺一個升旗隊,要不然哪天選點人出來當護旗手、升旗手,咱們也搞一個升旗隊?”

孫征南毫不猶豫:“當然好,正好咱們學生有統一的校服,這樣選出人來我負責訓練。”

王憶說道:“升旗隊的服裝要跟學生的區別開來,這也是大家踴躍加入升旗隊的一個動力,這件事我負責,我看看我哪個同學能幫上忙,給我郵寄幾身學生服裝過來。”

他又看了看孫征南。

孫征南和徐橫兩人一直是穿草綠軍裝,這衣服跟教師風格不太搭配,他決定給兩人也弄一身衣裳穿穿。

另外他也想通過一些好處收買兩人,有這兩人當老師他可輕快多了,另一個這兩人也是優質保鏢:這年頭太亂了!

不過什麽衣裳適合兩人又適合校園呢?

這個需要好好考慮。

孫征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便整理了一下軍裝說:“那啥,王老師你忙著,我先去忙了。”

他趕緊跑。

王憶說道:“我不忙了,你也不用忙,讓女生進教室、男生列隊過來領陀螺吧。”

孫征南喊口號,學生們趕緊小跑著列隊。

他昨天徒手劈磚的場景太震撼人心,學生們已經把他視為戰神。

級別隻比王老師這位氣功大師稍微差一點點。

女生進教室,王憶問男生:“你們知道陀螺吧?玩過沒有?”

學生們點頭又搖頭。

有的一個勁搖頭。

他們多數人知道陀螺但隻有寥寥幾人玩過,王狀元是玩過的之一,他城裏有親戚,跟著親戚家孩子去玩過。

王憶說道:“昨天老師不是答應給你們一人一個玩具嗎?這玩具就是陀螺,以後你們別玩鞭炮之類的東西了,有力氣就抽陀螺。”

“但是……”

他剛‘但是’,學生已經亂了陣勢:“一人一個玩具?是一人一個陀螺嗎?”

“王老師給咱發陀螺?我草太好了,我早就想要個陀螺,做夢都想要,然後我跟我爹說了,我爹就說你去做夢吧。”

“陀螺是什麽?好玩嗎?”

王憶看了眼孫征南,孫征南厲聲道:“王狀元,出來負責紀律!”

王狀元跑出來吼道:“沒聽見我師傅說啥嗎?誰再嘰歪別怪我師傅鐵掌無情不留人命,你們腦袋硬還是磚頭硬自己都清楚……”

“他媽的,”孫征南氣的罵娘,“誰讓你這麽負責紀律了?”

但王狀元的做法是有效的。

簡單粗暴的有效。

他一番警告男生們都老實了。

因為他們都覺得自己腦袋沒有磚頭硬。

王憶說道:“一人一個陀螺,陀螺是用鞭子抽的,你們給我記住了!抽陀螺的時候必須得注意安全、注意彼此距離!”

“鞭子隻能抽陀螺,誰要是違反了規定,我就沒收他的陀螺!”

“聽明白了嗎?”

學生們扯著嗓子喊:“聽明白了!”

王憶招招手,一人一個陀螺發下去。

陀螺這東西是經典玩具,但外島少見,原因無他,正如王祥高說的那樣外島缺鋼材更缺做陀螺必備的鋼珠。

學生們拿到陀螺真是歡呼雀躍,一個個興奮的臉色通紅。

王狀元翻來覆去的看,說道:“這陀螺真好真漂亮,比我城裏表叔的那個好,這轉珠真大真亮真滑溜呀!”

“轉珠大怎麽了?”王醜貓問道。

激動之下王狀元摟住他說:“你不懂吧?轉珠越大轉的越快越穩當,越滑溜也會轉的越快。”

王憶搖搖頭。

陀螺轉速其實跟半徑、重心高度有關,轉珠不是越大越好,反而小轉珠更能出來高轉速。

不過這無所謂了,學生們能玩的開心就行。

他跟學生們說:“這些陀螺都是剛做出來,所以還比較毛糙,你們誰家裏有砂紙可以用砂紙摩擦一下,把它給打磨光滑。”

學生們恍然大悟,對,打磨光滑了更漂亮!

王憶把幾條鞭子分下去,讓孫征南先教導他們玩陀螺,同時再次叮囑要小心鞭子傷人。

孫征南點頭說他會注意這點,會教導學生小心使用鞭子。

王憶又喊了大迷糊一聲,讓他把篩選出來的羽毛都送過來。

他選的羽毛都是野鴨的。

正好之前和這兩天他們收獲的野鴨最多——現在隊裏每天早晚都安排社員帶著望遠鏡去紅樹島狐假虎威,每天都能多多少少沒收幾隻鳥,全存在大灶風幹了起來。

大迷糊把羽毛送過來,王憶讓助教們分下去,然後又分了圓鐵環和螺絲帽。

兩個圓鐵環中間夾住螺絲帽,中間穿過一個小鐵筒,再用他在五金店買的鐵用聚力膠水進行粘貼。

於是不管鐵環螺絲還是從它們中間穿過的小鐵筒便被固定在一起,這時候把羽毛插進小鐵筒裏用膠水粘住即可:

毽子就這麽簡單!

相比陀螺毽子製作難度低,女學生們從小到大多多少少都玩過,隻不過她們自製的沒有王憶給教的這麽精美結實。

她們拿到自己製作的毽子跟男學生拿到陀螺一樣喜愛,且更加珍愛,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是勞動成果。

這樣加上女學生本來性子就內向,她們拿到毽子後不去玩,都收在手裏喜滋滋的看。

王憶說道:“大家去玩呀,別怕玩壞了,你們又踢不壞鐵基底,頂多壞了羽毛,咱不缺羽毛,壞了再換新的!”

這話總算鼓動了學生們,她們對視起來,要好的夥伴們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出去玩了起來。

王向紅看著在操場上玩的不亦樂乎的男女學生便上來看,然後對王憶說:“王老師,你留下了鳥毛就是給學生做毽子?我還以為你要賣呢。”

王憶問道:“鳥毛也能賣?”

“能,”王向紅說道,“還能換糖呢,雞毛換糖、換小孩玩意兒,我小時候就有了,那是解放前,我現在還記得是多寶島的丁二黑劃著船在各個島收這些東西。”

“雞毛鴨毛鳥毛能換麥芽糖、換小拉炮、換小掛的鞭炮、換正月十五用的滴答花、換一把瓜子花生,能換的東西挺多呢。”

準備去縣裏的王東喜看見兩人在聊天也過來湊熱鬧,他說道:“支書,現在也有幹雞毛換糖的了,你們上次在收購站沒碰到嗎?也是多寶島的人,一個黑臉男人。”

“現在雞毛能換的東西可多了,針線、發卡、手帕、頭巾等等,雞毛多了能換的東西也多!”

王向紅詫異:“是嗎?現在又能雞毛換糖了?這不是違反國家政策規定,屬於投機倒把行為嗎?”

王東喜擺擺手,他跑回去搜出來一張報紙遞給兩人看:“看這個,報社還給報道這個事了,給他們請功擺好呢!”

王憶看了看,這是一份《江南日報》,屬於地區性權威大報。

報紙是81年的,第二版的標題是:《雞毛換糖的撥浪鼓又響了》。

下麵有個豆腐塊報道:

雞毛換糖是個苦差事,大家在喝酒吃肉歡度春節,他們卻帶著幹糧迎風踏雪、爬山過澗。數十天時間過去了,吳厚財身上掉了幾斤肉,但收了雞毛400多斤,且質量好,同時還收得其他豬羊鴨毛以及骨頭、塑料和膠鞋等破舊二三十種,純收入達300元以上。回家後他和家裏人美美的盤算起來,有了這筆錢墊腳,加上生產隊發的款再養4隻大肥豬,日子就好過了。隔壁鄰居也說:‘今年的吳厚財可真發了財’。

王向紅看後表情複雜。

王東喜趕忙說道:“支書,你看國家和政府在鼓勵老百姓做生意、搞活經濟呢……”

“你不去電業局在這裏鼓搗什麽?”王向紅一句話封死了他的嘴。

王東喜悻悻然:“這就走了。”

王向紅咂咂嘴,卷起報紙夾在腋下坐在操場邊看學生鬧騰。

天涯小學複學後的第一堂體育課,男學生有了陀螺女學生有了毽子,他們又是高興又是運動,一個個臉膛通紅、大汗淋漓。

自然是興高采烈。

王向紅叼起煙袋笑眯眯的說:“王老師,還是你這大學生會教學,好,很好!”

王憶說道:“支書你說這話我可放心了,我之前還擔心讓學生上體育課不上勞動課會惹你生氣呢。”

王向紅哈哈大笑:“生什麽氣?生氣學生有力氣不幹活而是玩耍嗎?你這個臭小子,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老古板?老地主?老剝削?”

“學生娃進學校是來學習的,可不是來幹活的,適當的勞動有助於學習也有助於補貼咱生活,這是好的。但玩耍也很重要,這是一種腦力上的休息,列寧同誌說過,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我牢記這話呢!”

“以前在部隊我們也不是總訓練和備戰,也要學習和運動呀,運動之後人的精神好,精神好腦子靈光不生病,你放心大膽的搞教學吧,我是大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