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洲看見張唯偏頭去看王飛航,王飛航在組織分配隊伍,對其他卷入者囑咐道:“對比兩份記憶,目前為止,情況稍好一些是幻想記憶的可能性更大,情況糟糕是真實記憶的可能性更大,但不絕對,要分辨真與假,還是要你們仔細去考慮。”

王飛航並沒有注意到秦洲對於張唯的組隊邀請。

張唯露出‘不好意思打擾王飛航’的表情,驚喜又緊張地回應秦洲的邀請:“我可以和會長組隊嗎?”

秦洲把他的每一個神態都盡收眼底,道:“你覺得我再和你開玩笑嗎?”

“沒有沒有。”張唯趕緊擺手,“會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確定了?”秦洲問。

“嗯。”張唯點頭:“我會努力不拖會長後腿。”

秦洲對張唯的保證不作答,他看了眼浮在半空的沙漏,細沙從流沙池順著羅馬柱向下泄露,底部水滴狀玻璃攢了大概1/12的沙粒,緊迫感油然而生。

沒在異空間再耽誤,秦洲抬手要去觸碰星子,在即將觸摸到時,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而停下來看著張唯,“你選。”

張唯正緊張地看著秦洲,聞言怔愣一下,指著自己:“我選嗎?”

秦洲:“選。”

張唯:“哦好。”

在秦洲的注視下,張唯挑了一個還有流光的星子,他手一觸碰到星子整個人就被拉了進去,秦洲這才往著這枚星子的所在走去,伸手要去碰時回頭給王飛航打了個招呼。

“這裏有人了。”秦洲說。

王飛航:“好的。”

之後秦洲伸手觸摸星子。

這一枚的星子的記憶還是在北苑,更具體到北苑小男孩的家裏。

秦洲和張唯落地在庭院之中,天色是傍晚。

張唯看著天空,著急道:“會長,怎麽一開始就是晚上,抱歉,我不該選的。”

在張唯焦急的神色襯托下,秦洲顯得無比鎮靜,“幾乎所有人都是同步出來。”

張唯沒聽懂,秦洲也不打算再掰開了講給他聽。

幾乎所有人都是同步出來,證明每段星子的時長是大致固定的,每一枚星子所蘊藏的記憶不相同,有白天必然也有黑夜,應該是一段時長後,水波紋才會消失,隻不過比起白天,黑夜會模糊卷入者對於時間的判斷。

這一次的水波紋就在庭院裏,靠近洗手台的位置。

找到水波紋後,就是去觀影這次記憶。

秦洲抬頭去看,上一次他和王飛航在小男孩家裏轉了轉,知道每間房的用途。此時舅媽的屋子裏亮著燈,他抬腳過去。

張唯趕緊跟上。

亮著燈的房間裏有哭聲,等秦洲和張唯穿透牆麵後發現哭聲並不是來自小男孩,而是小男孩的表弟,垣垣。

房間裏有舅媽、舅舅、垣垣和小男孩。

舅媽手裏拿著一把雞毛撣子,指責垣垣:“為什麽才考這點分!”

垣垣啜泣著沒有回答,小男孩則站在靠近門的位置,手裏也捏了一張試卷。

秦洲瞅到垣垣手裏的試卷分數,67分。

滿分百分製,垣垣這個分數算是合格。

“這些題目都是老師講過的!為什麽你還錯!”

見垣垣隻哭不作答,舅媽氣得用雞毛撣子打了下垣垣的屁股,垣垣‘哇’得一聲哭得驚天動地。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舅媽並沒有使勁,垣垣哭得撕心裂肺,小男孩往後退了退。

舅舅皺著眉看著這一幕:“你好好跟垣垣說,幹嘛動手。”

舅媽本後悔著,見舅舅這麽說頓時也氣了:“你平時不在家不管孩子,現在我教育孩子你倒是來充當好人了,惡人就我一個人是吧!他現在考這麽點分數,你還想他考大學嗎!還想他出國嗎!這點分數,他就隻能永遠待在大院裏!連見世麵的機會都沒有!”

舅舅歎氣:“我沒說不想他出人頭地,隻是沒讓你用這種教育方式,你去高知家庭看看,看他們是不是也動不動就拿雞毛撣子揍孩子!”

舅媽氣極:“我是沒見過世麵,我不知道那些知識分子是怎麽教孩子的,哦對了,你姐姐、姐夫不是現成的高知嗎,怎麽孩子還丟給我們管,你把他們叫回來給我示範呢!”

舅舅嗬斥道,“胡說什麽呢!”

舅媽愣了下,她看了眼小男孩,小男孩低著頭看著自己足尖。

自知失言,舅媽忙把話題打岔過去,又轉移到垣垣身上:“你知不知道你每天放學留堂兩小時是你媽我拉著臉求來的,我又花錢又賠笑的,你就考這麽點分數?你對得起我嗎!還好意思讓我在試卷上簽字,我沒這臉簽字,你讓你爸簽。”

舅舅招手:“來,垣垣,爸爸給你……”

後半句話被舅媽瞪了一眼打住了,舅媽說:“你還挺滿意你兒子這點分!”

雖然舅舅不再開腔,但許是舅舅剛才的兩句給了垣垣安全感,垣垣抹了把眼淚說:“我考67分,江囿才考20分,為什麽隻打罵我,不打罵江囿!你沒臉給我簽字,那你也不許給江囿簽字。”

小男孩的腦袋又埋底了幾分。

張唯喃喃:“江囿,原來叫江囿。”

秦洲滿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垣垣這句話讓舅媽嗆了下,舅媽不自然道:“哥哥和你又不一樣。”

垣垣抗議道:“哪裏不一樣!”

舅舅出聲道:“哥哥的父母不在身邊,我和媽媽要幫忙照顧哥哥,我們就是哥哥的家長,所以媽媽當然要給哥哥簽字了。”

垣垣道:“才不是這樣,媽媽說,是姨媽姨夫不要江囿了。”

舅舅看向舅媽,舅媽麵露尷尬,又揮了揮手中的雞毛撣子:“你個孩子胡說什麽呢!”

垣垣:“我沒有胡說,姨媽姨夫就是不要江囿了,因為江囿笨。”

“好了!”舅舅瞪了舅媽一眼,舅媽一把拉過垣垣,堵住垣垣的嘴。

舅舅這才對小江囿說:“囿兒,試卷給我,舅舅給你簽字。”

小江囿抬起頭,他沒有把試卷遞過去。

舅舅:“囿兒?”

舅媽也說:“囿兒,讓舅舅給你簽字,明天老師不還要檢查嗎?”

小江囿沒有動作,他緊緊捏著試卷,仿佛把試卷遞給了舅舅,再讓舅舅在試卷上簽上名字就坐實了他被拋棄的事實。

舅舅伸手去拿,小江囿把雙手背在身後把試卷藏起來,“舅舅,我不簽了。”

說完這句,也不管舅舅舅媽什麽表情,他拉開門飛快地跑出去。

舅舅喊了聲‘江囿’,沒得到應答後轉頭看著舅媽:“你平時就這麽教孩子的?”

舅媽尷尬不已。

張唯看了眼敢怒不敢言又不服氣的舅媽,隨後看向秦洲。

小江囿已經不在這間房裏了,記憶的主人不在,他們就沒必要再繼續待下去看這場鬧劇了,但是追著小江囿去還是穿過水波紋去另一個記憶,還要看秦洲怎麽決定。

秦洲道:“去那邊。”

張唯:“好的。”

從房間出來,兩人皆是往小江囿的逃走的方向眺了一眼,小江囿一口氣跑到自己房間,然後把門鎖上,當真是害怕舅媽舅舅來敲門要給他簽字。

他不簽,這樣舅媽舅舅就不算他的家長,他的家長還是爸爸媽媽。

收回眼,兩個人來到水波紋前。

秦洲示意張唯先穿過去,張唯也沒有謙讓,率先穿過水波紋,秦洲緊隨其後。

水波紋的另一邊也是庭院。

和這邊不一樣的是,這裏有兩個房間是亮著燈的,一個是舅舅舅媽的房間,另一個是小江囿的房間。

不用選擇,秦洲直接往小江囿的房間去,張唯趕緊跟上。

他們的身體還呈現魂魄狀態,雖然小江囿反鎖了門,但他們還是暢通無阻地穿進去。

進到小江囿房間後,就看見小江囿坐在桌前,鋼筆打了墨水,在試卷分數旁一筆一劃寫下一個名字。

宋箐。

張唯附身往小江囿的試卷上看了眼,字體很幼稚,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小江囿自己代簽的。

宋箐應該就是小江囿媽媽的名字。

小江囿寫完後,在‘宋箐’旁邊又寫了一個名字‘江遠新’。

這就毋容置疑,是小江囿爸爸的名字。

小江囿簽完字後,對著名字吹了吹,把墨跡吹幹,隨後放下鋼筆,擰好墨水瓶蓋。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去碰簽了父母名字的試卷。

他小心地把這份隻有‘20’得分但有父母名字的試卷折疊了一下,隨後放進課本裏夾著。

做好這些,小江囿從板凳上跳下來,準備離開房間。

手剛摸到門鎖,小江囿又轉身回來,小心翼翼地打開課本又看了看試卷上的兩份簽名,看了約莫十幾秒種,他才重新把試卷夾進課本。

隨後開門出去,往著外婆的方向去。

秦洲和張唯跟上小江囿,視野裏,小江囿路過舅媽房間,窗子上投出舅媽給垣垣輔導功課的畫麵,小江囿就站在台階下,四下無人,他這才露出了不再掩飾的**裸的豔羨目光。

張唯不由道:“這位舅媽挺讓人生氣。”

秦洲道:“不是自己的孩子當然不上心。”

張唯隻是感慨一聲,沒想到秦洲會接話,一時間有些窘迫。

秦洲問他:“你覺得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防止張唯又要開口說‘不知道’,秦洲道:“隨便說說。”

天色已然越來越晚,兩邊的劇情都看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做真實記憶和幻想記憶的判斷了。

張唯想了想說:“會長我認為是那邊。在那邊小江囿沒得到簽名不說,還親耳聽見自己被父母拋棄。這邊更傾向於安慰,小江囿自己簽字,這樣就不會被弟弟說他被父母拋棄了。”

秦洲不置可否,張唯沒得到秦洲答案,小心翼翼試探:“會長,您覺得呢?”

秦洲卻問:“你同情他嗎?”

“同情,小江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