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這枚星子的幾個人都注意到了小男孩眸間一瞬的晦暗。

不止是近距離觀察小男孩的程陽,其他人也都發現了,這個守在大院門口的小男孩眉眼和在異空間給他們布置的少年如出一轍。

目前來看,他們的任務是分辨真假,而真假大概率和0-1怪物的情緒有關。就像幻想症患者,在情緒受到波瀾時會發作一樣。小男孩還太小,還不會完美地隱藏自己的心情,他現在表現出來的落寞就是他心底情緒的映射。

這個時候就很可能有‘幻想’的情況出現。

於是秦洲王飛航和任黎不約而同地暫時了分頭行動,紛紛注意著這個小男孩。

後進來這枚星子的張唯發現眾人的目光,便也順著主流,朝著小男孩看去。

眾人的視野之中,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褲兜,但並沒有摸出個所以然來。他臉上的失落並沒有因為手中的空空如也而加劇,就好像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自己身上有沒有錢,自己是最清楚的。

賣豆花那邊如火朝天,其他小孩子們得到了豆花臉上洋溢出了喜悅的滿足,人群之後,小男孩將他們看著,看見其他小孩買到了豆花歡天喜地地回家,也看見了由大人領著來買豆花的小孩子。

小男孩忽然注意到了一個人,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小男孩的目光很快地被卷入者們發現,秦洲根據小男孩的目光,也將自己的目光投在了出現在豆花攤販這邊的一個女人身上。

女人大概三十來歲的樣子,微胖,她也給小販了兩分錢,要了碗不辣的豆花。

“這是小男孩他媽麽?”程陽問,這麽問主要是發現了小男孩眼裏升起的一絲期翼。在場大人不少,但小男孩獨獨看著她,瞧著是‘認識’的關係。

任黎道:“不像。”

王飛航也點頭:“我瞧著也不像。”

小男孩望著的這個女人和小男孩沒有一絲一毫的五官相似處,而且小男孩就站在大院門口台階上,是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但女人出現後,並沒有招手讓小男孩過去。

“因為自己沒有零花錢買豆花,所以幻想出來了一個能給自己買豆花的人?”程陽看清女人眉眼後也覺得不像,他便改口。

他這句話就沒有被迅速地推翻了,真假到底是怎麽個真假法,目前在場所有人都無從而知,所以程陽這句話就顯得有點東西,也確實是眾人都聯想到的點。

張唯不是很懂,他很有眼色地保持著沉默,這裏不是他一個後勤部同學可以隨意發言的。

過了一會兒,在女人得到豆花後,秦洲開口推翻程陽這句話:“不是。”

女人並不是男孩臆想出來的人物,因為女人和小攤販有所交流,也跟其他孩子家長笑著說了幾句話,這些交流中還透露出了女人的身份,別人稱呼她‘垣垣媽’,小孩則稱呼她‘宋姨’。

“你家垣垣把維C吃完了嗎?”

“還有一些呢,你家吃完了?”

“是啊,你們什麽時候再買?買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

“行,沒問題。”

如果這個女人是小男孩的幻想,那這些細枝末節的交流就顯得沒有必要。

垣垣媽招呼完了其他家長,正好小販給她舀好了豆花,垣垣媽說了幾句結束話,就端著豆花回去了北邊的一個院子裏。

小男孩的視線也隨著垣垣媽的身影一直往北落,直到垣垣媽的身影消失。

這下就更確定,這個女人並不是小男孩的幻想,她並沒有把手中的這碗豆花交給小男孩。

小男孩收回了視線,他繼續看著甬道上的熱鬧,一直看到小販賣完了豆花。

他就沒在大院門口待了,也往北麵的一個小院去,進入的這道小院門就是垣垣媽入內的院門。

秦洲:“跟上去。”

其他人沒有異議,就算秦洲不說他們也會跟上這個小男孩,一來是小男孩有了除守大門以外的動作,二來就是小男孩的目光表明他是認識這個垣垣媽的,他們需要跟上去瞧瞧情況。

眾人跟著已經邁開步子的秦洲,秦洲走在前麵,走了幾步後,他回頭看了一眼。

後勤部的這個張唯也跟著他們,隻不過落在隊伍的最後麵。

發現秦洲在看自己時,張唯有些手不是手腳不是腳,這是很多學生會成員被秦洲直視的正常反應。

王飛航也跟著秦洲的動作回頭看了看,問:“洲哥在看那小子?”

秦洲應了聲。

王飛航壓低聲音問:“他有問題?”

也不怪王飛航這麽問,剛剛秦洲看人的目光有些嚴肅複雜,可王飛航也沒看出什麽問題,隻能當張嘴黨,問問秦洲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目前沒看出來。”秦洲偏正腦袋。

“那你這麽看人家?”王飛航說。

秦洲道:“隨便看看。”

王飛航剛要說什麽,秦洲就停了下來,王飛航也就跟著停下來,跟在後麵的程陽任黎以及張唯也就都停了下來。

他們已經跟著小男孩進了北邊的這個小院子,這個院子叫做‘北苑’。

小院子其實也不小,裏麵還有很多戶人家。

以麵積來看,眾人跟著小男孩到的這戶人家在北苑之中不算特別好也不算差,對比現實世界算是小康家庭。

共有六間房組成,格局像是四合院。

小男孩進去家門後,在庭院做針線的外婆叫住他:“囿兒,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嗯。”

小男孩走到建在庭院的洗手台邊,用一個木瓢在水缸裏舀了一瓢水,拿過旁邊的皂角搓了搓,搓了泡後,用瓢裏的水衝洗手上的沫,洗完後又把木瓢柄給弄幹淨了。

做好這些後,小男孩看向外婆:“外婆不吃嗎?”

外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我把中午剩的菜收拾咯,你別管我,你快去吃吧,你舅舅今天回來,你舅媽今晚弄得豐盛。”

小男孩看了看外婆:“嗯。”

然後走進正對家門口的房間,眾人便趕緊跟上去。

房間裏有女人的聲音傳來,垣垣媽看了眼小男孩:“囿兒看見垣垣了嗎?”

小男孩看了眼桌上的飯菜,今天舅舅回來,舅媽特意在外麵買了鹵菜,還燒了雞蒸了魚,除此之外桌上還有碗她剛剛買回來的豆花。

很明顯這碗豆花不是給他的,垣垣媽皺著眉說:“這孩子不知道跑哪裏瘋去了,一點都不懂事,快吃飯了也不曉得回來。囿兒,你幫舅媽去找找表弟。”

小男孩:“嗯。”

小男孩轉身離開,離開前又看了眼桌上的豆花。

一直往家門外麵走,外婆見了他又喊:“囿兒!快吃飯了你要去哪裏?”

小男孩說:“找垣垣。”

外婆:“哦,去吧,別出大院。”

小男孩應了聲往外走了。

程陽本來是要跟著小男孩的,看秦洲他們沒有動作又停下來,“大佬們,不跟上去嗎?”

小男孩就是在大院裏找人,目的是明確的,倒是這裏有一些關於小男孩的家庭情況亟待搞清楚,搞清楚了,分辨真與假也算有個方向,不然連0-1怪物自己都分不清的真假,他們又怎麽去分辨。

不過小男孩還是要跟的,王飛航對任黎說:“你們跟去看看。”

程陽催促任黎:“冰塊,快,再晚點就跟丟了。”

王飛航又對張唯說:“你也跟著去吧。”

張唯點點頭。

等這三個人走了,王飛航不死心地問秦洲:“洲哥,這人到底有沒有問題啊?”

秦洲說:“你覺得呢?”

王飛航道:“有一點。”

畢竟他們是最先進入星子的,其他卷入者都是看到他們進入才進入其他星子,而張唯卻選擇了他們選過的這枚星子。

不過張唯的這個行為也說得通,他們這行人中有個秦洲還有個他,跟上他們就大大增加了存活率。

秦洲道:“先觀察著。”

王飛航:“行。”

兩個人在這戶人家裏轉了轉,六間屋子一共四個臥室,通過臥室陳設來看,一間男孩外婆住,一間舅舅舅媽住,一間男孩和表弟住,還有一間沒有鋪床。剩下的一間是客廳連飯廳和廚房,另一間是廁所。

他們倆轉完也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王飛航正要說那三個怎麽還沒回來,在飯廳裏的女人走出來,衝著庭院的老人喊:“媽,垣垣還沒回來?”

老人說:“囿兒出去給你找去了。”

垣垣媽生氣地說:“三天前就叫著要吃豆花了,掐著時間給他買回來了,人不知道跑去哪裏,再晚點豆花都成水了!”

老人說:“一份豆花多少錢?”

垣垣媽:“兩分!”

老人:“四分錢買兩碗水。”

垣垣媽沒接老人這句話,老人做針線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垣垣媽:“你沒給囿兒買?”

垣垣媽微窘,解釋道:“囿兒沒說要吃。”

老人沉默了幾秒,然後繼續做針線,嘟囔道:“你見過囿兒什麽時候開口找你要過東西。”

垣垣媽麵露尷尬,“我沒想起來。”

老人繼續嘟囔:“舅媽舅媽,稱呼裏就算帶半個‘媽’,但到底也不是媽,囿兒,有媽生沒媽疼!”

垣垣媽說:“我去看看鍋裏。”

等垣垣媽回去了廚房,老人把手裏的針線丟在桌上,她摘下老花鏡,一邊擦拭鏡片一邊說:“還需要人教,你托他媽給你兒買那些營養片,給過一分錢沒。買份豆花都能把囿兒忘了。”

擦著擦著,老人歎氣:“給別人兒子花錢買營養片,你也沒記起自己也有個兒子嘛!不怪人家不把你兒子放在心上,你自己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