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異伸手小幅度地指了指隔壁。

程陽愣了下,隨即恍然大悟,他露出一副‘我怎麽沒想到’的表情,崇拜地說:“還得是我們林異兄!”

夏輝身份是卷入者,並且永遠不會拒收程陽寄出的快遞。

要讓詛咒信寄出,就要讓信裏夾雜汙穢。

以程陽收到的詛咒信來看,汙穢有血液和下一個被詛咒的人的氣息。

詛咒人的氣息好辦,204寢室上用來寫夏輝名字的油漆還在。

難辦的是血液。

‘該你藏命了’,這五個字就是用血液寫出來的字。

但那到底是誰的血,程陽沒有一點思路。

“紙條這會兒在下水道裏飄著呢。”程陽無比後悔地說:“早知道就留著了。”

“留著也沒用。”

林異說:“你收到的詛咒信是上個人專門寄給你的,紙條上麵有你的氣息,根本沒有辦法轉寄給下一個人。”

程陽想想也是,他一邊思考著一邊疑惑著道:“可那會是誰的血呢?”

雖然程陽是在自己呢喃,旁邊的林異思考了一下,隨後開口回答了他:“貓或者那個東西的血。”

程陽趕緊問:“怎麽說怎麽?”

林異道:“詛咒信裏有兩種汙穢,其一是被詛咒人的氣息,這是為了準確地找到被詛咒人。”

程陽點頭,他可以理解這一點。

不僅能理解,他還有想法,舉手示意道:“林異兄,我知道了。”

林異便停下來,等著程陽說。

程陽嚐試著道:“血是用來召喚殺人的,在夜裏被召喚出來的就貓和那東西,所以紙條的血液要麽屬於貓要麽屬於那東西,或者兩者的血液都有。”

說完,程陽用求誇獎的語氣問林異:“林異兄,我理解的對不對?”

林異點頭,“但血液應該隻屬於貓。”

難得跟上林異思路的程陽又不理解了,林異說:“詛咒信的本質,在方術上叫‘傳伺’。”

程陽提醒道:“林異兄,這個你說過了。”

“我知道。”林異繼續說:“傳伺的具體操作把死人的毛發和符咒夾在一隻喂了慢性毒藥的鴿子身上,然後將鴿子放飛。喂食過慢性毒藥的鴿子就會在飛行中毒發身亡,隨後墜入某個人家。鴿子墜落後,它就會將身上的汙穢投放在此,這家人的黴運就會接踵而來①。”

“鴿子就相當於詛咒信,死人的毛發就是詛咒信的血液,符咒就是你的氣息。”林異停頓了一下,隨後問程陽:“程陽兄,能理解嗎?”

程陽肯定地點了下頭,林異的類比很清楚,他是智商不高但不是智商有缺陷。

林異又繼續說:“之所以用死人的毛發,是因為死者為大逝者安息,但死者的毛發卻被利用,根本沒法安息,這樣死者就會心生怨念,報複鴿子掉落的那家人。同理,紙條上的血液必然也是死物的血液。”

說到這裏,林異又停下來看程陽。

他需要程陽完全理解,這樣才能進行後續的主線探索,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拉一把程陽,讓程陽能成長起來。

程陽垂眸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點頭:“嗯。”

“但是血液是死物的血,這跟血液屬於貓又有什麽關係?”

程陽想不明白這個邏輯因果關係。

林異問程陽:“你聽見貓撓門的聲音了嗎?”

程陽點頭,昨晚貓撓門撓得他心慌,就好像貓爪一下下撓在他的神經上。

“能察覺得到貓的憤恨嗎?”林異問。

程陽點頭:“那必須能啊,昨晚上那貓恨不得把門給我抓出幾個窟漏來。”

林異說:“你覺得由貓指路的那東西憤恨嗎?”

“我不知道啊。”程陽說:“我還沒跟它碰見過。”

“對啊。”林異就等著程陽這麽說了:“那東西要是憤恨自己的安息被打攪,它就不會姍姍來遲。”

程陽一下愣住,隨即:“我靠。”

林異又給程陽講了昨晚上他和那東西的對峙,那東西的狀態明顯和貓的狀態相反,明明貓已經指路202寢室有和包裹氣息相同的人,但那東西卻是先推開一條門縫,靜靜地朝裏窺視。

林異繼續給程陽講傳伺,“放飛鴿子的人,會在家裏用線繩拴住一隻跟鴿子相對應的青蛙的左腿,青蛙身上也會貼有同一個死人的毛發和符咒。假如汙穢落地的這家人有懷孕的女眷,青蛙就會活蹦亂跳想要四處亂竄,反之則是閉目養神食水不進。②”

“如果是前者,放鴿子的人就會用一塊青石,把青蛙拍死,然後活剝生吞。之後這家孕婦肚裏的胎兒就會成為死胎,因為孩子的陽氣和壽運都被放鴿子的人偷走了,孩子自然就會早夭。③”林異說:“並且死胎的模樣會和死者無限接近,你知道為什麽嗎?”

程陽:“我想知道,但我不是很敢知道。”

“……”林異說:“因為放鴿子的人打攪了死者的安息,也害怕被死者報複,所以一般給死者一個甜頭來安撫死者的怨氣。如果是你你會給死者什麽甜頭?”

程陽說:“錢?”

林異:“……人家死了,有錢也用不了。”

算了,他決定終止和程陽這樣無意義的問答,直接道:“陽壽。”

程陽愣了下:“還能給死人陽壽,那要怎麽給?把從胎兒那裏偷來的陽壽分給死者嗎?”

“就好比一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是不會願意和別人分享的,死者其實是被哄騙了。”林異說:“胎兒在母親肚子裏的那段時間就是他們給死者的陽壽。”

程陽一頓,看向隔壁:“林異兄,我好像知道什麽了。”

林異點頭。

如果鴿子就是詛咒信,死人毛發就是貓的血液,符咒就是寢室門寫著姓名的油漆,那麽被殺掉的夏輝就是被奪走陽氣和壽運的胎兒。

林異也是因為聽到夏輝喉中的那聲‘喵’,繼而才想到了傳伺。

“那那東西呢?”程陽消化後趕緊問:“相當於就是放鴿子的人嗎?”

“不是。”林異說:“放鴿子的人根本不需要露麵,如果那東西就是放鴿子的人,他都親自動手了,何必再弄詛咒信。”

被林異這麽一說,程陽感覺自己問了個弱智問題,不過他忍不住又問了林異另一個弱智問題:“那那東西是用來拍死青蛙的石頭嗎?”

不等林異回答,程陽立馬說:“不對。石頭和青蛙都在放鴿子人身邊,也不會直接出現在詛咒現場。”

其實程陽疑惑的點也是困擾著林異。

貓其實沒有動手殺人的能力,就像死者毛發一樣,隻是為了傳播汙穢。

真正可以殺人的應該是放鴿子的人,他可以隨時拿起石頭砸向與鴿子有羈絆的青蛙。

但他們現在遇到的情況,是那東西在殺人。

林異想了想,走到寢室書桌邊,拿出一張紙寫了寫。

剛才他講給程陽聽的內容裏有鴿子、有死者毛發、符咒、胎兒、放鴿子的人、石頭、青蛙。

他把這些詞匯和現在的情況對應相連。

鴿子——詛咒信

死者毛發——貓的血液/貓

符咒——門上寫著姓名的油漆

胎兒——死後的卷入者(夏輝)

放鴿子的人——?

石頭——?

青蛙——?

林異試著把那東西填空進去,但卻始終沒辦法下筆。

那東西跟這些詞匯都對應不上,好像完全是多餘出來的,甚至讓林異產生了詛咒信還會更複雜的錯覺。

不過暫時想不出來的問題林異也不打算死磕,眼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讓程陽的詛咒信寄出去。

林異收起手上的紙,又重新拿出一張紙,用手中的筆寫下“該你藏命了”。

‘該你藏命了’五個字林異寫了兩遍,旁邊程陽正想問林異為什麽寫兩遍時,林異放下筆說:“走吧。”

程陽“哦”了聲,“去哪裏?”

林異說:“找貓毛。”

說著走了出去。

程陽趕緊跟上,剛跟出去就看見林異進去了204寢室,想到204寢室裏的東西,程陽做了好一會兒的心裏建設才進去。

進去的時候,就看見林異蹲在床底,用手裏的紙去貼床底下躲著的夏輝。

紙上沾了一些肉渣。

夏輝淒厲地一聲:“喵。”

程陽被嚇得渾身一哆嗦,林異卻還是用紙去蹭夏輝,蹭了好一會兒,他才起身,然後小心地把紙裁成了兩份。

“我已經抹過了門外的油漆,符咒有了。”林異把一分為二的紙其中一份給了程陽:“死人的毛發也有了。”

程陽恨自己腦子不行,現在他完全跟不上林異的節奏了,隻能擺出茫然的表情。

林異見了,解釋說:“胎兒會靠攏死者。”

所以現在的夏輝在某種程度上等於貓,夏輝身上的血也就是讓詛咒信生效所需要的貓血。

程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還可以這樣?”

林異點頭道:“應該可以。”

這關係到自己的性命,程陽問:“林異兄,幾成把握?”

林異實話道:“七成。”

還有三成不確定,因為那東西多餘的存在讓林異不敢直接肯定8-4規則講述的就是一場傳伺。

“行,七成把握夠了。”程陽接過林異遞來的紙,看了看林異手裏剩下的紙:“但為什麽是兩張?”

林異說:“還有我的一份。”

今天還會不會有包裹寄過來,寄給誰的,誰也說不準,林異幹脆未雨綢繆地先把詛咒信寄了,以確保自己不會觸犯第二條死亡規則。

程陽:“OK。”

兩個人等到其他卷入者都去上課後才從寢室出來,他們也沒有立刻就去收發室寄快遞,而是先去公共廁所洗了洗身上的味道,他們在204寢室待得太久,身上都沾染了腐臭。

萬一收發室大媽聞見了,去清掃了204寢室,他們就沒辦法躲過第一條死亡規則。

洗了之後,他們去寄了快遞。

收發室大媽果然可以攬件,林異和程陽填寫好寄件單後,收發室大媽說:“包裹放這就行,一會兒收件的小哥會統一取走,你們是不是已經遲到了?”

林異趕緊道:“這就去。”

兩個人離開了宿舍樓,順著這條路往教學樓去。

走了一會兒,程陽開口:“收件地址就是宿舍樓,收發室大媽還要讓快遞小哥來取件。”

林異沒吭聲,程陽又說了一遍,林異還是沒吭聲。

程陽就閉嘴了。

他估計林異在思考,思考的內容就是剛剛林異用筆記錄下來的對應。

還有好幾個詞匯沒有找到對應的聯係。

沒一會兒他們就到了高二(一)班教室。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遲到了,打了報告後,走進了教室。

女老師仍舊在數人數:“一、二、三、四……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數到最後‘嘖’了聲,嘀咕道:“怎麽還少一個。”

詭異的畫麵看久了也不那麽詭異了,林異盯著女老師看。

旁邊程陽低聲罵了句,程陽在罵那些回頭看他倆的卷入者,卷入者看他們倆的眼神不善帶著猜疑。

女老師的聲音和程陽的聲音混在一起落入耳朵。

不知道為什麽,林異忽然想到了程陽對自己說過的。

程陽一直覺得女老師一直強調少了一個人,就是8-4怪物故意設置的一個陷阱。

依據是他從很多鬼故事裏發現的規律,一般鬼故事開局會設置一個吸引人去解密的謎團,當故事裏的人物對這個謎題產生好奇時,就離領飯盒不遠了。

女老師:“怎麽還少一個。”

“怎麽還少一個。”

耳畔還是女老師洗腦式的重複。

不怪連程陽都感覺到刻意,女老師確實是在強調,就好像是在故意讓眾人發現高二(一)班少了一個人,從而讓他們對缺少的人產生好奇,引誘他們去尋找這個缺少的人。

林異將目光放在班上的空位上,那張課桌應該屬於缺少的那個人的。

因為課桌上壘著有書本,還有一個鉛筆袋。這也是卷入者沒有選擇這張書桌的原因,他們選的盡量都是桌麵和桌肚都裏沒有私人物品的座位。

缺少的人到底在哪裏,跟傳伺有沒有關係,林異一無所知。

因為程陽被死亡規則盯上而絆住了腳,目前為止林異掌握的主線信息基本為零。

目光下移,林異又將目光放進桌肚。

私人物品都能隱射出主人的情況,於是林異將目光往桌肚的深處看。

他視力好,看見了桌肚深處一點有個翻開的筆記本,筆記本內頁還有一些內容。

說不定是日記或者是周記,很多語文老師都會布置這個作業。

這麽想著,林異把椅子往後挪了一些,這樣他的視角能廣一些,就能看見內頁上的內容了。

20xx年,X月X日,雨

學校今天大掃除。

王校長說要打掃幹淨。

外麵裏麵都要一塵不染。

可我沒有工具。

我沒在說鬼話。

我是一直到快放學才借到掃把。

可根本來不及跑也沒用。

林異能看見的就是這麽多,內容確實是日記,每個字他都認識,合在一起他卻不明白了。

別說這是一篇高中生寫的日記,連小學生寫出來的東西都不會是這樣讓人不知所雲。

他低頭。

過了一會兒,林異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