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織機上經線,是緙絲織造工藝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用墨筆將紋樣勾畫在經麵上。”

向南上完經線之後,馬二叔那邊也恰好要開始進行紋樣勾畫,因此,他便將向南也叫過去聽一聽。

緙絲書畫雖然是摹仿傳統書畫製作而成,但並不是簡單的照葫蘆畫瓢,而是一種藝術再創作的過程,它需要緙絲工匠擁有極高的工藝水平以及書畫藝術修養。

實際上,很多緙絲書畫甚至達到了超越原作的境界,取得了很高的藝術成就。

緙絲織造工藝的第二步,用墨筆將紋樣勾畫在經麵上,就十分考驗緙絲工匠的書畫藝術水平。

紋樣勾畫得好壞,直接決定了緙絲書畫作品的藝術價值,更直接一點來說,還決定了緙絲書畫作品的市場價格。

因此,紋樣勾畫這一步,在整個緙絲織造工藝當中也是十分重要的。

“你是古書畫修複國家級專家,在書畫藝術修養方麵,肯定比我們高得多。”

馬二叔一邊從工具箱裏取來一支墨筆,一邊對向南說道,

“在紋樣勾畫這一環節上,你應該沒什麽難度,不過,我覺得你還是看一看比較好,畢竟在絲線組成的截麵上勾畫紋樣,和在帛紙上的觸感是不一樣的。”

帛紙雖然也是軟趴趴的,但由於作畫時一般都是放在畫架上,完全不會影響到畫家水平的發揮。

而在絲線的經麵上勾畫紋樣則完全不同。

首先,這些絲線看似形成了一個“麵”,實際上仍然是一根根沒有相交的線,一根絲線受力,其它絲線並不會受到影響,這就會讓紋樣產生“割裂感”。

其次,由於經麵下方並沒有支撐物,因此,當墨筆落在一個點上時,一旦沒有掌控好力度,很容易就會造成凹陷,使得勾畫的紋樣出現變形。

對於這一點,向南很快就領悟了,他點了點頭,笑道:“又要麻煩二叔了。”

“客氣什麽,我也是要做事的。”

馬二叔朝他擺了擺手,說道,“那我開始勾畫了。”

說完,他就開始了。

開始之前,他先是將原畫又細致地觀摩了一遍,然後另一隻手拿著墨筆,沉穩地落在了經麵之上,輕輕一勾一挑,一朵墨色的梅花便在經麵上綻放開來。

等他抬起筆時,懸空的經麵才輕輕地**漾了兩下,很快又如同水麵一樣,平靜了下來。

向南眉毛一挑,頓時就看出了這一手法的精髓來:快,穩。

速度夠快,就不會引起經麵動**;手夠穩,勾畫的紋樣才不會變形。

當然,這也十分考驗緙絲匠人的書畫技藝,一般人根本就很難做到這一點。

難怪一個新手成長為緙絲技藝的熟手,至少需要十五年的時間,光是這一手與眾不同的臨摹手法,就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夠登堂入室的。

向南在想著這些的時候,馬二叔那邊已經頻頻下筆,迅速勾畫了起來。

……

一轉眼,一個星期過去。

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裏,向南已經基本掌握了緙絲工藝流程四步曲,分別是織機上經線、勾畫紋樣、織緯,以及最後一步,修剪反麵的毛頭。

正如之前柳河川所說的那樣,“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掌握緙絲工藝流程並不難,但要將它們練習到操作如行雲流水,技藝達到登峰造極,那就真不是一天半天的工夫了。

此外,在這兩天時間裏,向南還跟徐敏學習了緙絲織造技藝的四大基礎技法:結、摜、勾、戧。

所謂的結,就是用相近的兩種顏色或三種顏色的絲線,用色階漸變的方式來緙織,從而使得紋樣具有立體感,而且更富有裝飾性。

結這種技法,用的比較多的地方,比如說有雲彩、水紋、山石、花朵等等。

摜,就是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相鄰的不同顏色的絲線,按照紋樣輪廓的走向順序進行緙織的一種技法,在緙絲織造上,匠人們通常用這種技法來表現海水的層次。

勾又被稱作為“勾邊”,顧名思義,這種技法主要是用於紋樣邊緣,用區別於主體紋樣色彩的另一種色線,緙織出明顯的邊界或輪廓線,它具有區分色彩層次和劃分紋樣間界限的作用。

戧,又分為“長短戧”,指的是在絲線由深到淺的暈色之中,利用緙絲線條伸展的長短變化,使得深色緯線和淺色緯線相互交織,從而得到自然暈色的效果。

當然,這四大基本技法說來簡單,但其實操作起來還是很複雜的。

所幸的是,徐敏是一個不錯的好老師。

在緙絲織造技法上,身為一個女子,她還是有自己的優勢的,至少她們的手指就要比中年老男人馬二叔靈巧得多,在捏著細小的梭子施展這些技法的時候,徐敏的十根細長的手指頭,就如同在那些絲線上騰挪跳躍的小精靈一般,賞心悅目。

在這忙忙碌碌中,向南也嚐到了久違的新鮮感,如饑似渴地在緙絲織造的新世界裏,努力地學習著。

不過,他這種心態要是被許弋澄他們知道了,估計少不得會一臉鄙夷地唾棄他一頓。

“還久違!”

“你跟著張春君張教授學習青銅器修複技術,好像才半年多一點時間吧?這就久違了?”

“怕不是你一天當成一年來過嘍!”

“……”

而就在向南沉浸在學習的快樂之中時,柳河川嘴裏說著“不要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地給即將到來的老趙,在姑蘇城金雞湖畔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裏給他預訂房間。

剛預訂好了酒店,老趙的電話就打來了:

“老柳啊,我下飛機了啊,你工作室在哪兒,我直接過去找你!”

“找我幹嘛?”

柳河川一副嫌棄的語氣,說道,“我給你訂了酒店,你直接過去辦理入住,晚上我再請你吃頓飯好了,哎,真是欠了你的。”

老趙吃驚地說道:“什麽?你給我訂了酒店?你這混蛋,我晚上還想住你家裏,跟你抵足而眠呢!”

“滾滾滾滾!”

柳河川大罵出口,毫不留情,“誰跟你抵足而眠,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