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證讓我滿意?”

張春君一邊打開車門開了車,一邊沒好氣地看著馬玉川,輕“哼”了一聲,說道,

“你拿什麽保證讓我滿意?我就不相信你能收集到什麽稀罕的青銅器。”

真正稀罕的青銅器,一般很少會出現在拍賣會上,這不僅僅是價值不好估量,更關鍵的是,收藏家除非家裏出了什麽大事,否則的話,也不會將這種青銅器拿出來拍賣。

尤其是像馬玉川這種正規的收藏家,他的藏品來源大多是各大拍賣會,能夠收藏到的藏品,大部分都是大路貨。

上次他拿出來的那件商代的青銅羊觥,已經是商代少見的寫實動物造型的青銅器文物了,張春君才不相信馬玉川還能拿出一件比青銅羊觥還要稀罕的寶貝來。

“嗬嗬,就知道你老張不相信。”

聽了張春君的話,馬玉川也不跟他爭辯,他笑嗬嗬地說道,

“反正一會兒你就要看到了,等看到了實物,你就相信了,我現在說再多也沒用。”

這時候,向南也下了車,馬玉川一見到他,也是滿臉喜色,笑道:

“向專家也來了啊?上次我到魔都,還專程去了你公司一趟,可惜你沒在,聽你同事說,你帶隊到鳳凰城陶瓷博物館去協助修複古陶瓷了,要不然,我還打算請你一起吃個飯呢。”

馬玉川在收藏界裏也算得上是個資深收藏家,消息也是比較靈通的,他也早就聽說了國家文物局準備授予向南青銅器修複國家級專家稱號的消息。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向南第一次跟張春君來到姑蘇時,還隻是個青銅器修複學徒,連修複師都算不上,可誰知道,就這麽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向南就成了國家級專家了,由不得他不吃驚。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張春君也已經減少了許多博物館以外的青銅器修複業務,但向南還年輕啊。

馬玉川生意能做這麽大,自然不是什麽傻子,交好向南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再怎麽說,他也是張春君的老朋友了,而向南則是張春君的學生,這關係,比起其他人來,怎麽說也要好得多吧?

“我同事跟我說了。”

向南朝馬玉川笑了笑,說道,“這不,老師一說要來姑蘇城,我就巴巴地跟過來了。”

“就應該這樣。”

馬玉川哈哈大笑起來,顯得很開心,他說道,“你老師是我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咱們之間沒那麽多客套的,想來就來,我這裏別的沒有,包吃包住那是沒問題的。”

向南笑著拱了拱手:“那就謝謝馬老板了。”

“行了,行了,你們倆有完沒完了?”

張春君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對向南說道,“咱們先去看那件寶貝,老馬要是騙我們,我們轉頭就回魔都去。”

向南:“……”

這是開玩笑的吧?

要是馬老板拿出來的真是常見的青銅器文物,老師還真能甩手就走?

“走走走,我帶你們去看看,免得你老是說我騙你們,我老馬是那種人嗎?”

馬玉川看起來倒是很淡定,他笑著在前麵領路,一邊走一邊說道,

“老張你是年紀越大火氣也越大了,這樣可不好……”

張春君才懶得搭理他,背著手跟在他後麵一言不發,悶頭往前走。

向南也跟在最後,心裏麵倒是很好奇:老師跟馬老板的性格完全是兩個樣子,這樣的兩個人,怎麽會玩到一起去了?

真是費解啊!

馬玉川帶著張春君和向南左轉右轉,最後上了二樓的那個修複室裏,指著工作台上的一個長方形的古董盒,對張春君說道:

“喏,東西就在盒子裏麵,你自己打開來看吧。”

張春君也不多說,走上前去,伸手打開了古董盒子,將裏麵的一件有些殘破的青銅器取了出來,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地說道:

“我還以為是什麽稀罕玩意兒呢,原來是青銅蒜頭壺。”

話是這麽說,可張春君卻沒有放下這件青銅器,依然在細細鑒賞著。

“這是青銅蒜頭壺嗎?”

馬玉川笑嘻嘻地反問道,“你哪裏見過這樣的蒜頭壺?”

向南聽得好奇,挪動腳步走到另一邊仔細打量了一下,兩隻眼睛一瞬間就亮了起來。

這哪裏是什麽青銅蒜頭壺,這分明是一件西漢早期的曲頸鴨嘴青銅壺!

這種曲頸鴨嘴青銅壺的性質,實際上與蒜頭壺相同,都屬於盛酒器。

曲頸鴨嘴青銅壺的造型,與蒜頭壺幾乎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長頸上端的壺首位置,改成一側向下彎曲的鴨首造型。

這種青銅壺曲頸細長,彎頸上麵開了一個圓形的注孔,孔上有蓋,蓋上有提環。

整個鴨首的造型簡潔流暢,鴨首微側俯視,長喙緊閉、頭額圓潤、雙目圓睜,明亮有神。

青銅壺的壺身細頸中部有一道鉚接的凸弦紋,腹部呈扁圓狀,圈足,整件器物的外觀線條流暢舒展、古樸大方。

向南知道,實際上,在西漢時期,傳統的青銅禮器如鼎、鈁和圓壺等依舊占據了主導地位,而這種曲頸鴨嘴青銅壺的造型,則是非常少見。

與傳統的青銅禮器相比,這些禮器並不注重紋飾,大多數都是素器,禮器的性質逐步衰退,更加突出了它們的生活實用性。

憑良心講,馬玉川能收集到這樣一件青銅器,的確算得上難得了。

隻是,他是從哪裏淘來的這件曲頸鴨嘴青銅壺?

看品相,這件青銅壺壺身上鏽跡斑斑,曲頸部分已經斷裂開來,壺身部分也有些變了形,根本不可能是從拍賣會上拍來的。

似乎是看到了向南臉上的疑惑不解,馬玉川笑著解釋了一句:

“這件曲頸鴨嘴青銅壺,是我一個手下從鄉下收來的,那家人不懂這是古董,竟然拿它裝酒,真是浪費啊。”

說完,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心疼之色。

按照他的想法,這麽貴重的文物,就應該保養得好好的,安放在開著恒溫空調、鋪著細膩綢緞的玻璃櫃裏保護起來,怎麽能和那些醬醋油鹽做伴呢?

簡直是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