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年僅21歲的漢昭帝劉弗陵忽然駕崩。這位年輕的皇帝在位13年,既沒有留下子嗣,也沒有留下傳位詔書。

遠在昌邑國年僅18歲的昌邑王劉賀,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大漢朝的皇位會忽然落到自己的頭上來。

事實上,按照漢朝正常的皇位繼承製度來說,皇位其實跟劉賀沒有太大的關係。

漢代是世襲製,按照當時的規製,新皇帝的首選應該是漢武帝劉徹僅存的一個兒子,廣陵王劉胥,怎麽也輪不到劉賀的頭上來。

淩晨一點多鍾,哪怕是在往常,劉賀也不會有這麽早睡覺,此刻他正一臉驚疑地看著手裏的璽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事實上,在他五歲那年,他的父親昌邑哀王劉髆就去世了,那一年他嗣位成為了西漢第二位昌邑王。

封國裏的大事小情,一向都是由國中的那些大臣們來輔佐署理的,18歲的劉賀除了吃喝玩樂,並沒有插手過政務。

現在忽然碰到這樣的大事,一時間竟然連個頭緒都沒有。

“大王,此事推脫不得,應當盡早入京,繼承大位!”

昌邑國相安樂是一個行事穩重的人,他走上前朝劉賀拱了拱手,低聲說道,“大王當以大漢江山為重啊!”

安樂話音剛落,立刻又有一人出來說道:“大王,此事須得三思啊,如今朝中盡為霍光所把持,入京為帝,還不如在國中為王逍遙自在。”

“笑話,大王一旦登臨大位,隻需徐徐圖之,自會大權在握,霍光又能如何?”

“……”

議事廳裏一時間爭辯聲不絕於耳,劉賀沉默了半晌,忽然抬了抬手,眾人的爭辯頓時戛然而止,紛紛看向了他。

劉賀緩緩開口道:“國相,你等即刻安排入京車馬,今日午時便出發!”

“喏!”

國相安樂應了一聲,便匆匆去準備了。

議事廳裏剩下的那些老臣一個個麵麵相覷,有人欣喜有人憂愁。

“諸位愛卿都先下去吧。”

劉賀抬了抬手,笑著說道,“此次入京,還少不得爾等輔助!”

“臣等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一眾老臣齊齊拱手,然後退了出去,也回去準備行裝,打算跟大王一同前往長安。

當天中午,劉賀草草用過膳食之後,便帶著兩百多人的隊伍,一路朝著長安疾馳,到下午四五點時就已經到了定陶,趕了一百三十五裏路,一路上,侍從們的馬匹死了一匹又一匹。

這個消息,轉眼之間就傳到了漢武帝晚年最為器重的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的耳朵裏去了。

“嗬嗬。”

霍光撫著頜下的胡須,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自言自語地說道,“倒是挺心急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身邊的人一聽就知道,他說的這心急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劉賀。

他心急什麽?

心急著上位做皇帝唄,要不然的話,何至於一下午趕了一百三十多裏路,連馬都跑死了許多匹!

看來,真的劉賀也不是傳聞中的那麽不學無術嘛,至少他的野心也不小啊!

霍光,在之前就有人說了,這人把持了朝政,是個權傾朝野的權臣。

事實上,他這個人也並不是那麽簡單。

霍光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驃騎將軍霍去病,他在北征匈奴中立下了赫赫戰功,成為了一代戰神。

然而,天妒英才啊,霍去病年僅24歲就因病忽然去世了,連他唯一的兒子霍嬗也在10歲的年紀就夭折了。

漢武帝悲痛不已的同時又愛屋及烏,將自己對霍去病父子的憐惜之情,全部傾注到了霍光的身上。

霍光得寵而不驕,侍奉漢武帝守禮本分,小心謹慎,漢武帝外出時他隨侍左右,漢武帝上朝時,他也是隨時候在一邊聽命。

而漢武帝所看重霍光的地方,就是這一份難得的穩重。

漢武帝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之後,曾特地叫人畫了一幅畫贈給霍光。這幅畫就是《周公負成王圖》,他的用意就是要霍光效仿周公輔佐劉弗陵。

一同接受了武帝托孤遺命的,還有金日磾([dī])、上官桀和桑弘羊三位大臣。

金日磾也沒活多久,在漢武帝駕崩一年之後就病逝了。

而上官桀和桑弘羊則是在一場驚心動魄的政治博弈後,先後被誅。

漢武帝遺命托孤的四位大臣,就隻剩下了霍光一人。

而到了此刻,霍光才豁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權力的巔峰。

在這樣的背景下,他是萬萬不會答應讓廣陵王劉胥繼承皇位的。

理由也很簡單。

劉胥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力能扛鼎,曾經赤手空拳擊殺過猛獸,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一旦劉胥登基,必然會對自己的權力掌控造成威脅。

因此,帝位繼承人選必須在漢昭帝的子侄輩裏選。

就這樣,在霍光的操縱下,劉賀就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世人的眼中。

隻是,讓霍光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劉賀不僅僅心急著趕路,心急著登臨大位,而且對於掌控朝野大權也蠻心急的!

同年六月份,劉賀在經過一係列程序之後,正式繼位稱帝,成為了西漢第九位皇帝。

當了皇帝之後,劉賀便立刻將跟隨自己從昌邑封國裏出來的官員,大量安插在各個重要職位上,比如之前的昌邑國相安樂,便被任命為長樂衛尉。

衛尉,九卿之一,是統率衛士守衛宮禁的官員。

安樂被任命為長樂衛尉,這就意味著劉賀想要將宮禁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安樂一被任命,便立刻在私下裏覲見了劉賀,他一臉擔憂地說道:“皇上,如此大量安插封國舊官,恐遭人詬病啊!”

“寡人乃一國之君,何人膽敢非議?”

劉賀坐在高座之上,喝了一口酒,又似是安慰地說道,“愛卿且安心,寡人這皇帝想要做得名副其實,必定要安插心腹之人,想來那霍光也能理解。”

安樂張了張嘴,卻是什麽也不再說。

劉賀現在是大漢天子,不再是從前的昌邑王了,自己如果勸得多了,說不定還會惹得他厭煩呢。

如今,也隻能奢望霍光還沒警覺到這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