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太趕時間,安全性測試一定要做好。”

向南想了想,又說道,“大部分紙質文物,收藏者都會直接接觸的,因此,防腐劑必須要做到對人體無毒無害,哪怕時間再往後拖一點也沒關係。”

“不錯,向南說得對。”

齊文超也點了點頭,說道,“修補紙漿雖然能夠提高畫芯與古籍書頁的修複速度,但也不是什麽必需品,所以,時間上反而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安全性一定要有保障。”

“嗯,這個師弟放心,我們也會做好毒性測試的。”

站在一邊的鄧維也笑著接了一句,她是三位博士當中唯一的女生,性格方麵是屬於外向型的,說起話來也是大大方方的,目前整個科研機構的行政財務方麵的工作,都是由她來負責。

向南笑道:“師姐都這麽說了,我當然放心。”

“至於另外一個項目,固化後的漿糊分解。”

等向南和鄧維聊完了之後,張偉利又繼續介紹道,“我們之前做的實驗,就是這方麵的,在這一塊,王師兄可能更有發言權一些。”

說完,他就看向了一直沒有吭聲的王明耀,向南等人的目光也隨之轉向了他。

“咳,這個,固化後的漿糊分解這個課題,我們商討之後,還是決定從高化學方麵入手。”

被這麽多專家注視著,王明耀還是有點緊張的,他定了定神,接著說道,

“眾所周知,漿糊的主要作用成分是澱粉,澱粉的側鏈基團幾乎都是羥基,可以與其他物質表麵的羥基縮合並放出水,使得兩種物質的表麵粘合。想要將這種粘合力分解,那麽,可以利用某一種化學物質,破壞澱粉中的羥基……”

“這種思路還是正確的。”

等到王明耀說完之後,劉其正想了想,這才開口問道,“不過,現在的問題是,這種化學物質既要能夠完全破壞澱粉中的羥基,又要保證它們不對畫芯產生傷害,應該比較難找到吧?”

“呃,是有點難度。”

王明耀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道,“不過,我,我們正在努力試驗中,隻要時間足夠,還是可以找得到的。”

“不用緊張,我們沒有問責的意思。”

齊文超溫和地笑了笑,輕聲說道,“我們兩個老頭子隻是有點好奇,多問幾句罷了,你們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找到正確的解題思路,已經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古書畫修複傳承了上千年,都還沒有人考慮過這個問題呢。”

張偉利連連擺手,一臉慚愧地說道:“那也不是我們的功勞,是向南師弟的想法,我們隻是實踐者而已,更何況,現在還隻是有個頭緒罷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師兄就別客氣了。”

站在一旁的向南看不下去了,笑著說道,“這樣吧,我再提供一個思路。”

幾個人一聽,連忙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向南的身上。

這位師弟雖然年紀輕輕的,但滿腦子都是奇思妙想,也不知道這一次,他會提出一個什麽樣的奇妙思路來?

“大家都知道,澱粉糊化,也就是俗稱的漿糊,是澱粉的初步水解。而漿糊繼續完全水解,最終就是葡萄糖,可溶於水。”

向南如今好歹也是在讀直博生了,文物修複相關的文獻、資料看得也是非常多,最關鍵的是,他看過的資料幾乎都能記得住,需要用到時就會自動浮現出來,單單這一點,就比一般的學者要厲害多了。

他說道,“而據我所知,分解酶的主要作用就是水解。那麽,咱們能不能找到一種類似的生物活性酶,可以讓漿糊進一步水解成葡萄糖?這樣一來,不但可以完全消除漿糊的黏性作用,而且對紙質文物完全無害。”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要知道,無論什麽化學物質,實際上對紙質文物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損傷的,隻不過有些損傷明顯一些,有些損傷不怎麽顯眼罷了。但生物活性酶就完全不同了,能保證真正的零損傷。”

“活性酶?這個思路好像還真的具備可行性。”

齊文超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頭來看向向南,笑著說道,“向南,我忽然發現,你應該去做科學研究,讓你去修複文物,真是太浪費了。”

“什麽話這是!”

孫福民一聽不樂意了,向南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也是他這一輩子最拿得出手的教學“成就”,齊文超居然說讓向南去修複文物“太浪費”了,那豈不是在否定向南?

否定了向南,不就意味著否定了他?

他能樂意才怪了!

“修複文物就比搞科學研究的差了嗎?難道老祖宗留下來的那些文物古董,就不重要了?”

幸好這話是齊文超說的,要是劉其正說的,孫福民非得跳起來不可。

“活性酶?”

張偉利撓了撓頭,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他就是生物工程學院生物化學專業的博士,這些人裏麵,論起對生物酶特性的了解,估計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的。

可這事,居然是向南先提出來了,他卻連想都沒想到過。

之前向南說到漿糊的黏性分解,不止是他,連鄧維和王明耀兩個人第一反應都是化學製劑,沒有一個人往生物學方麵去思考問題的。

這大概就是思維的局限性了。

“看來以後還是得多跟這位師弟接觸接觸,要不然總是跟不上他的節奏,估計自己也不好意思留下來了。”

到了這一刻,張偉利才算真正認識到了向南的不一般,心態上也真正調整了過來。

原先,他也隻是抱著畢業前賺一筆的打算的,總覺得在一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的老板手下做事,多少有點不自在,現在這種想法早已經跑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無論是在學術界還是文物修複界,可從來就沒有年長者為先的,“達者為先”才是至理。

向南等人倒是不知道張偉利等人的想法在這一瞬間有了這麽大的轉變,幾個人在科研機構裏轉了一圈,又和張偉利等人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