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說什麽了?他一個字都沒提我這件事好不好?”

王民琦沒好氣地瞪了覃小天一眼,說道,“我現在為這個事,都煩得要死了。”

“說你蠢你還不承認,這件事老師能說得那麽直白嗎?”

覃小天將毛巾從腦袋上拽下來,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當初就是請假來的,他能慫恿你不要管博物館那邊,直接留下來嗎?要真是這樣的話,他以後還怎麽麵對兵馬俑博物館的那些領導?難道以後都不去那裏了?更何況,他要真說了這話,也是敗壞你在業界的名聲,老師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那,那你還說老師說得很明白?”

王民琦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他一骨碌從**坐了起來,對覃小天說道,“你別扯那些亂七八糟的,直接一點。”

“老師不都說了嗎?山頂浪尖,才有更好的風景。”

覃小天將右腳架在了左腿上,慢條斯理地說道,“咱們這兒,是國際化大都市,是文物修複界的萬眾矚目的存在,這裏就是山頂,這裏就是浪尖,所以,我們能接觸到最新的資訊,最新的技術和無數珍貴的古董,隻有緊跟著老師,才能看到最美的風景,因為,他是文物修複界裏站在最頂尖的那一個人。”

“而你要是回去了,雖然那裏不是山腳下,也談不上是小池塘,但那裏年複一年都是在修複兵馬俑,所見到風景跟在老師身邊,是沒有辦法比較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至於你的問題,老師是不可能替你做決定的,他隻是將道理說給你聽,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你自己手裏,就看你最後怎麽選了。”

“老師是這個意思嗎?”

王民琦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問道,“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選?”

“我?我沒得選啊,我也不用選,反正這輩子就跟著老師混了,跟著老師有肉吃。”

覃小天齜牙笑著,眼看著王民琦的臉色越來越黑,他又連忙說道,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先回博物館一趟,盡量說服那邊,達成諒解,然後再回來繼續跟著老師,一條道走到黑!”

王民琦撓了撓頭,問道:“那,要是博物館那邊不同意呢?”

“怎麽可能會不同意?”

覃小天一副看白癡的樣子看著他,鄙夷道,“且不說要走的人留不住,換個角度來說,你以為你是誰?博物館沒了你就不轉了嗎?不過是一個剛剛考取了資深修複師資格的修複師,別把自己想得有多重要。”

王民琦:“……”

你特麽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行了行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覃小天笑嘻嘻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王民琦的肩膀,笑著說道,“趕緊起來,我好像聽見老付回來了,咱們鬥地主去!”

王民琦又躺了下去,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不想去,你去吧。”

“我草!”

覃小天走上前來,拽住王民琦的手一把將他拖了出來,嘴裏罵罵咧咧的,“就你這婆婆媽媽的樣兒,就算讓你站在山頂浪尖,估計你都嚇得腿軟了,身為一個男人,就得幹脆一點!”

王民琦:“……”

……

由於臨近公司外出旅遊,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公司裏的氛圍明顯要輕鬆許多,尤其是覃小天、汪曉鷗這些年輕的單身狗,一個個骨頭都輕了三兩,整天嬉皮笑臉的,連上班的心思都淡了。

直到許弋澄實在看不下去了,惡狠狠地訓斥了他們一頓,說要是不好好上班就取消他們的旅遊活動,一個個才算是老實安分了下來。

向南倒是沒管這些事情,事實上,他對公司裏的這些員工都挺滿意的,過去的這一年時間裏,大家在工作上的努力都是看得見的,偶爾活躍一些也沒多大關係。

年輕就要放肆,成熟才會克製。

當然,“寬於待人,嚴於律己”一向是向南的待人準則,他可以允許員工們偶爾放鬆,但絕不會允許自己浪費時間。

這兩天時間裏,他一直都躲在小修複室裏修複客戶送來的殘損文物。

就比如現在,他手裏正在修複的,是一件清康熙年製釉裏紅折枝花卉紋水盂。

釉裏紅瓷是華夏傳統陶瓷中的藝術珍品,創燒於元代,是景市勞動人民的重要發明之一。

釉裏紅的最大特點是燒製難度大,成品率極低。它是以銅為著色劑,在白胎上直接繪製各種圖案紋飾,在上麵施一層釉,銅在高溫還原焰中發出了紅色,所以名叫“釉裏紅”。

事實上,顏色鮮豔的釉裏紅瓷器,數量極少,可謂是鳳毛麟角。

這件水盂呈圓形,斂口,圓腹,臥足。通體施釉裏紅紋飾,顏色鮮豔,口沿兩道青花弦紋間繪勾蓮紋;器物腹部繪飽滿的折枝牡丹和**,枝葉翻卷;器物足牆繪蕉葉紋,各層次以青花弦紋相間。

這件水盂器形似蘋果,因此又稱作“蘋果尊”。

這件釉裏紅折枝花卉紋水盂,送到向南這裏時,已經碎裂成了十多塊碎片。這些碎片的斷口有些老舊,上麵沾染了不少汙垢,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來,這件水盂並不是最近才摔碎的,而是碎裂了有挺長一段時間了。

據當時將這件水盂送來的邱老先生介紹,他家的這件釉裏紅折枝花卉紋水盂,曆經磨難,曾經在地底下埋藏了數十年,直到如今才重新找出來,找出來以後就發現已經被擠壓碎裂了。

他希望向南能夠用心將這件釉裏紅折枝花卉紋水盂修複,“這是我們老邱家的傳家寶啊!”

將邱老先生打發走了以後,向南就將這件釉裏紅折枝花卉紋水盂的殘片一一清理幹淨,然後一塊塊拚對粘接起來。

看著擺放在工作台上的這件器身上疤痕密布的古陶瓷器,他心裏麵滿是好奇:

究竟是什麽原因,邱家人才會將這件古董埋入地下?

又到底是為了什麽,需要過了幾十年,才將這件古董重新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