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窯?”

姚嘉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讓她維持了很久的冰山美人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了,此刻的模樣,倒像是一個吃驚的小姑娘。

姚嘉瑩作為一名古陶瓷修複師,她自然是知道柴窯瓷器的,它是比汝窯瓷器更為名貴的瓷器,隻是柴窯瓷器傳世極為稀少,一般人連聽都沒聽說過,更別說見過了。

柴窯是五代十國皇帝周世宗柴榮的禦窯。據記載,柴窯創建於五代後周顯德初年,位於豫省商都新密月台。

柴窯出產的瓷器“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滋潤細媚有細紋。”製作精美光彩絕倫,是當時諸多窯中最佳的。

可惜的是,柴榮在位隻有六年時間,他死了之後,趙匡胤陳橋兵變,開創了大宋江山。

建立大宋後,趙匡胤提倡勤儉節約,反對鋪張浪費,命令關停耗資巨大、汙染嚴重、破壞環保的柴窯,並將工匠人員遣散一空。

一百多年以後,汝窯就出現了。

所以,當學者論及古代陶瓷的時候,往往將柴窯和汝窯相提並論。

北宋政治家、文學家歐陽修在《歸田錄》裏就記載道:“柴氏窯……世所稀有,得其碎片者,以金飾為器。”

清代藍浦也在《景市陶錄》中說:“今論窯器者,必曰柴、汝、官、哥、定,而柴久不可得矣!得殘器碎片,製為冠飾、絛環、玩具,亦足珍貴。”

柴窯瓷器雖然珍貴異常,但至今未發現實物及窯址。周世宗曾禦定禦窯瓷,“雨過天青雲**,者般顏色作將來”,據此推斷,柴窯瓷應為天青釉瓷。

越是難得的東西,大眾對它就越是追捧。因此,從古至今,對柴窯瓷器的記載,卻是從未間斷過。

清代劉體仁在《七頌堂識小錄》中,記其親眼所見:“柴窯無完器,近複稍稍出焉,布庵見示一洗,圓而橢,麵徑七寸,黝然深沉,光色不定,‘雨過天青’未足形容,布庵曰:‘予目之為絳青’。”

邵蟄民撰寫的《增補古今瓷器源流考》記載:“琉璃廠某古玩肆有殘瓷一片,就琢為園形,周徑約三寸餘,厚分許,釉淡青色,光足可鑒人,四周露紫砂胚。柴瓷青如天,明如鏡,雖色光俱佳,而薄如紙一節已屬不符。”

2015年,一件有著天空般青色的青百合花瓶在日本一家美術館展出,它被懷疑很可能是華夏已經失傳千年的官窯“柴窯”。

如今聽到向南說俞老板的這塊古陶瓷殘片就是柴窯瓷器,姚嘉瑩怎麽能不震驚?

她轉頭看向俞老板,雖然沒有說話,但詢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是柴窯。”

俞老板點了點頭,輕歎了一口氣,對向南問道,“說說看,你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柴窯瓷器有四個特征,‘青如天、薄如紙、聲如磬、明如鏡’,想必懂行的人都知道。”

向南指了指姚嘉瑩手裏的那塊殘片,淡淡地說道,“這四個特征,這塊殘片都具備了,但實際上,這些還不能判定它就是柴窯,因為一塊上好的瓷器殘片,就足以以假亂真了。”

“那你是依靠什麽來判斷的?”姚嘉瑩忍不住問道。

向南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道:“你把瓷器透著光來看,有沒有發現銀光閃閃的現象?”

姚嘉瑩當即按照向南的要求,將手中的這塊古陶瓷殘片對著門外舉高,然後迎著光看過去,果然看到殘片裏麵有銀光閃閃。

“為什麽會這樣?”

“這就是吐銀現象。”

向南一臉篤定,淡淡地說道,“柴窯在製作瓷坯的時候,和其它瓷窯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它是用銀粉和瓷土混合做胎,所以燒造的瓷器不僅會出現吐銀現象,而且它的釉色曆經千年仍然能夠如此美麗,也是因為金屬銀的微粒始終保持著天然的活性。”

“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我都從來沒聽說過。”

俞老板看著向南,一臉驚歎,“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人鑒定這塊殘片,可是找了很多老專家,其實我到現在都還不敢太肯定這就是柴窯。”

“我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看些雜書,書裏麵記載的這些東西可不少。”

向南笑了起來,說道,“你放心吧,這殘片就是柴窯,我倒是好奇你是從哪裏弄來的殘片。”

“琉璃廠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俞老板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一臉神秘地說道,“有時候你絞盡腦汁想撿個漏,偏偏買到的都是假貨;有時候你隨手拿起來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沒準它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寶貝。”

向南見他不肯直說,心裏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什麽,他也懶得多問,轉頭看了看錢昊良,把話題給轉開:

“錢大哥,賈部長之前給我打電話,說是你們文保科技部要搞什麽校招,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些事情都是由賈部長親自負責的,太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

錢昊良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來,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我倒是聽說這一回每個修複室都要招一些實習生,表現好的就會留下來,我到時候也會帶一個徒弟。”

向南笑著說道:“看賈部長的意思,這次招聘的規模會很大啊。”

“修複師不會太多,畢竟有資格帶徒弟的修複師並不多。”

錢昊良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文物檢測那一塊可能會多一些,你也知道,這兩年來,我們科技部斥巨資購買了一批諸如X射線透視設備、熱釋光測定年代儀、X熒光分析儀等先進的文物檢測設備,這些都需要專業人員來操作和維護,我們這些老古董可玩不轉這些東西。”

向南嘖嘖了兩聲,感歎道:“還是京城故宮有錢啊。”

“那可是當年皇上住的地方,怎麽可能沒錢?”雷一笑忽然插了一句。

向南笑了起來:“那倒是,我都差點忘了這一茬。”

又聊了一陣,眼看著天色漸暗,俞老板便提議找個地方邊吃邊聊。

一群人在飯店的包廂裏,一直吃到九點多,這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