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特先生,你誤會了,不是酬勞的問題。”

向南皺了皺眉頭,有些為難地說道,“我確實是要回國……”

國內還有那麽多事在等著他呢,如果他留下來為加利特修複這些殘損的文物,沒個半個月時間,肯定是走不了的。

工作室裏那些指定要他修複的文物,雖說拖幾天沒什麽大問題,可也不能太過分了,要不然的話,以後的工作還怎麽開展?

“向南,答應他,答應他!”

鄒金童都急死了,翻譯完向南說的話後,又立刻低聲說道,

“這麽多國寶級文物,機會難得啊!再說了,這些文物雖然被加利特先生買下來私藏了,但你能眼睜睜看著咱們華夏先祖們遺留下來的寶貝,就這麽毀了嗎?”

也真是難為鄒金童同學了,在羅曼語和漢語之間,居然切換得如此流利。

向南聽了他的話,也是一陣為難。

事實上,他也正為這件事糾結著呢,走是真心想走,可他真的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華夏文物,慢慢毀掉嗎?

“向先生,我之前粗略地了解了一下,按照您工作室裏的修複費用標準,是抽取修複後的文物價值的10%。”

加利特沒打算用“亞曆克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這樣的話來挽留向南,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沒錯,他就是打算用錢來“買”向南的勞動力。

“我這十件華夏古書畫和古陶瓷器物修複好之後的價值,大約是原價值的八成左右,即12億,那麽,修複費用應該是1.2億。”

“我也從亞曆克斯和阿德裏安那裏知道,向先生您一般隻收取華夏文物作為修複費用。”

加利特在文物古董之間慢慢遊走了一圈,然後抬頭看向向南,說道,“我願意將宋徽宗趙佶的《瘦金千字文》設色紙本鏡心作為修複酬勞,請求向先生為我修複文物。”

事實上,加利特也知道,他的這些殘損文物,也並不是非要向南來修複不可,他完全可以用高酬勞從華夏請一批專家來修複這些難得一見的國寶級文物。

但一來那些修複水準能達到向南這樣的專家,大多垂垂老矣,能不能堅持修複工作暫且不提,光是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估計都有很多人會吃不消。

而那些能夠不辭辛勞遠道而來的,水平又沒向南這麽高。

二來,十來個華夏頂級的文物修複專家被請走,加利特有沒有能力做到且不說,華夏有關部門會不會同意還不一定呢。

因此,向南可以說是恰逢其時,他正好在巴裏斯,而且精力充沛,既能修複古書畫又能修複古陶瓷,而且修複技術在業內都是頂尖級的。

最重要的是,他修複文物又快又好。

這一點,在阿裏德安和亞曆克斯那裏,都已經有了明證。

因此,加利特無論如何,也要把向南留下來,無非是代價高一些。

留不下來,那是因為代價還不夠高。

身為商業大鱷的加利特,深知這一點,一貫以來也是身體力行,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趙佶的《瘦金千字文》?”

鄒金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如今還在國博古書畫修複中心工作,對於這些文物,雖然不是十分精通,但相對而言還是足夠了解的。

宋徽宗趙佶雖然不是一個稱職的皇帝,但他絕對是一個卓有成就的藝術家,他是宋代皇帝當中書畫造詣最深厚的一個,工真、行、草書,並創立了“瘦金”楷書。

宋徽宗當初書寫不止一冊《千字文》,而且各種書法字體都有。

他的《草書千字文》筆勢奔放流暢,跌宕起伏,氣勢非凡,如今已成為遼省博物館鎮館之寶之一,十年裏隻被拿出過庫房三次。

他的《楷書千字文》間架開闊,筆劃勁利,清逸潤朗,原為清宮舊藏,後被收藏於魔都博物館。

這一套趙佶《瘦金千字文》設色紙本鏡心,鄒金童之前在網絡上也曾了解過,它是北宋徽宗皇帝趙佶最著名的一套瘦金體書法作品。

《瘦金千字文》是宋徽宗在1104年所作,其所用的紙張為宮廷專供,呈淡黃色,曆經千年仍保存完好。書法的落款為“崇寧甲申歲宣和殿書賜童貫”,不難看出,這套《瘦金千字文》是宋徽宗賜給北宋權宦童貫的。

1104年初春童貫率軍滅亡吐蕃宗喀國,給宋朝帶來了久違的軍事上的榮耀。當他凱旋而歸之時,宋徽宗為表彰其功績,而將這套布局合理、行筆流暢的《瘦金千字文》賜給了他。

2012年,在粵省舉行的一場跨年拍賣會上,這一套趙佶《瘦金千字文》設色紙本鏡心被拍出了1.61億元的高價。

隻是讓鄒金童沒有想到的是,買主竟然是加利特。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加利特竟然會願意將它當作修複酬勞,“支付”給向南。

“向南,答應他!答應他!”

鄒金童站在向南的身後,在心裏麵瘋狂地咆哮。

妮瑪,這是國寶啊,這還有什麽可說的?留下來把那些文物修複好,然後將這套《瘦金千字文》趕緊打包帶回家!

“……”

向南站在那兒,沒有開口,表情淡然,似乎是在思考。

可實際上,他的心裏麵就像是要打仗一般,有兩個小向南在互相對峙,怒目而視:

“要不,答應了吧?半個月賺一個多億啊!”

“不能答應,工作室裏很多事情等你去做呢!”

“工作室裏的事,可以跟客戶溝通一下,求得諒解的吧?畢竟他們也不是很急。”

“不行,做人不能為了錢活著!”

“可沒錢也活不了啊。”

“……”

此刻,站在數百件國寶、文物之間,鄒金童一臉焦急地盯著向南的側臉,恨不得開口替他應承下來。

而向南則眉頭微蹙,心裏麵在天人交戰。

站在他們對麵的那個小老頭加利特雙臂自然下垂,右手放在左手的手心裏,兩隻大拇指無意識地畫著圈,他一臉微笑地看著向南,緩緩開口道:

“再加一件,徐渭的《牡丹竹石圖》水墨紙本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