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十年(1860年)9月18日,陰。

京城裏人心惶惶,平日裏熱鬧繁華的街巷,也不見了往日裏的那種悠閑姿態,隻剩下行人車馬惶惶而來,惶惶而去的失魂落魄。

一間老茶樓的二樓裏,七八張八仙桌上坐滿了前來打探消息的客人,隻聽一位老茶客端著一把紫砂壺,含著壺嘴嘬了一口茶,一臉愁容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這回可是險了,科爾沁王爺率兵防務大沽,不料卻被洋人艦隊擊潰,如今已是退到了通州。”

“親王大人用兵如神,上次還在大沽口擊退了洋人,怎麽這次……”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聽到這消息後,一臉不可置信。

上次是一年前,鹹豐九年(1859年),英法聯軍21艘艦船,在新任英國侵華海軍司令賀布少將率領下,以“換約”為名再次駛至大沽口外。

賀布發現大沽口的設防情況後,派人向守軍要求撤除海口的一切障礙,但清軍未加理睬。

清政府得知後,立刻派遣官員通知賀布,英、法、美三國公使從北塘上岸進京換約,但被聯軍拒絕,他們堅持要從大沽上岸,並連日在海口偵察、破障、搶劫過往的商船和漁船,開炮挑釁。

6月25日清晨,賀布率領13艘艦艇向海口開來,到離鐵戧不遠處停泊後,派兵拆除鐵戧和木柵,準備開辟出船行通道。

當天下午,待海口第一道障礙被清除後,聯軍艦艇開始靠近大沽,並開炮轟擊兩岸炮台。

一時間,炮聲轟鳴,硝煙滾滾。

大沽守軍毫不示弱,也立刻開炮還擊。

經過一晝夜激戰,敵方損失艦艇4艘,另有6艘受傷,英軍傷亡578人,法軍傷亡14人。清軍僅傷亡32人,炮台遭到輕度破壞。

這是自第一次鴉片戰爭以來,華夏軍民抗擊外國侵略軍作戰的一次重大勝利。

一想起這次大沽炮戰,在座各位大老爺們的臉上微微漲紅,隻覺得渾身熱血上湧,恨不能年輕個二十歲,也能持刀上陣,親自砍上一兩顆膽敢欺我華夏者的項上頭顱。

隻是,這種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就如同爐中餘燼,很快就熄滅了。

因為,這一次大沽竟然失守了。

英法等國殖民主義者進攻大沽失利後,並不甘心失敗,他們很快就卷土重來了。

同年11月,英法兩國再次組成一支25000人的聯軍,入侵華夏。

自鹹豐十年3月22日起,聯軍依次侵入了舟山、大連灣和煙台等地,完成了對渤海灣的封鎖,隨後再次氣勢洶洶地向大沽口直逼而來。

清政府因此前大沽之戰獲勝後盲目樂觀,僧格林沁等將領也驕傲輕敵,竟把2萬清軍全部放在大沽口,而在北塘卻不設防。

8月1日,聯軍艦艇30餘艘,護送陸軍5000餘人進攻北塘,由於北塘守備空虛,聯軍順利登陸,並很快就占領了北塘鎮。

後續部隊也相繼上陸,在大沽的僧格林沁此時卻沒有及時派兵阻擊,僅派馬隊“遙為屯紮”,並下令“不得先行還擊”,以致坐失抵抗聯軍登陸的良機。

8月7日,清政府要求談判。英法公使予以回絕,並強令清軍交出大沽各炮台。

在遭拒後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新河失陷,塘沽失陷,大沽口炮台被奪……

“何止是大沽,津門也已陷落了。”

另外一個身材矮胖的老者臉色灰敗,搖了搖頭道,“想我泱泱大清,竟被洋人欺到了這等地步!”

大沽失陷後,賀布又率領5艘炮艇和80餘名陸戰隊官兵,沿著白河一路長驅直進。

8月24日,敵炮艇駛至津門近郊,未開一炮,英法聯軍就已占領了津門。

“那洋人聯軍,怕不是要攻進京城來吧?”

頭發花白的老者眼神閃動,神情已有些慌亂,他家在京城裏雖然排不上號,但也算小有薄產,這洋人軍隊要是進了城,不會搶掠民財吧?

“此等軍國大事,又豈容我等置喙?”

最先開口的那位爺砸了咂嘴,舉起雙手朝著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說道,“宮裏的那位爺,自有定計!”

這話音一落,在座的其他人等,連連點頭,一片附和。

說完了大事,這群人又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各自聽來的趣事。

比如說,誰誰誰家的蟈蟈,這一次又拔得了頭籌,贏得了上千兩白銀,硬是給主家漲了好大的臉麵。

又比如說,誰誰誰家的十六姨太剛生的公子,居然是和一個門房**生下來的,把七十多歲的老爺知道後,當場昏倒,口吐白沫,差一點給生生氣死。

這些街頭巷尾聽來的趣事兒,引得茶樓裏爆發出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正當這群老爺們聊得正開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了過來,一位小廝模樣的人匆匆忙忙跑上樓,來到那位端著紫茶壺的老者身旁,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老者臉色一變,很快又恢複了正常,抬起手輕輕將小廝揮退。

“劉三爺,有什麽大事?”

頭發花白的老者看到小廝下了樓,連忙低聲問了一句。

其他人此刻也都不說笑了,一個個都豎起了耳朵,生怕漏聽了一個字。

劉三爺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事情不妙啊,科爾沁王爺今日在通州附近的張家灣迎擊洋人聯軍,不敵敗北!”

“什麽?!洋人聯軍,都已經抵達通州了?這……這豈不是已經兵臨城下?”

“科爾沁王爺居然抵擋不住洋人,這可如何是好?”

“逃吧,京城太危險了,那洋人攻下京城之後,還不知會如何殘暴呢!”

“……”

僧格林沁不敵英法聯軍的消息,讓茶樓裏的老爺們一個個臉色大變,都開始有些驚慌失措起來。

劉三爺看著麵前這些平日裏的大老爺,此刻一個個麵無人色,倉皇如喪家之犬一般地下了樓,往家裏奔去,忍不住暗歎了一口氣,我大清什麽時候變得這般脆弱了?

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三天之後,英法聯軍又在通州附近的八裏橋擊潰僧格林沁等部數萬清軍,兵臨京城城下。

而此時,鹹豐皇帝早已經帶著慈禧和一幹後宮、大臣們,逃到了承德避暑山莊,留下恭親王奕訁斤在京城議和。

事實上,早在英法聯軍向通州進發之時,9月14日,聯軍和清政府的談判就已經在通州進行了。

清政府派怡親王載垣等到通州與英法代表團談判。經過反複辯論,載垣等接受了英法代表團所提的條件,與聯軍談判代表巴夏禮達成了停戰簽約的協議。

那麽,英法聯軍為何會在達成停戰協議之後,又和僧格林沁率領的清軍發生交火呢?

最後又怎麽會火燒圓明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