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屏著呼吸,一張一張小心翼翼地翻看著這套價值連城的《圓明園四十景圖》,從圓明園正殿的“正大光明”,一直翻到最後一幅位於福園門內的“洞天深處”。

這四十幅分景圖,有山川流水、有白牆灰瓦,有碧桐書院,也有寺廟園林……

四十幅圖,四十處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仔細察看了一遍,向南長舒了一口氣,這套《圓明園四十景》事實上損壞得並不算特別嚴重,可能由於受潮的關係,四十幅分景圖中的大部分畫芯上,都滿是暗黑色的黴斑,有一部分畫芯甚至爛出了一個個小洞。

此外,畫芯上還有一些被蟊蟲啃咬的地方——這一點很容易判斷,畫卷上留下來的那些蟲屍,就可以證明了。

看到向南已經將這套畫卷仔細檢查了一遍,阿德裏安忙不迭地問道:“向先生,這套畫卷,容易修複嗎?”

“不難。”

向南想了想,又說道,“不過,分景圖太多,要全部修複還需要一段時間。”

“哦,這個沒關係。”

阿德裏安長舒了一口氣,事實上,這套《圓明園四十景圖》保存不夠完善,他是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的,之前他也找過本國的修複師嚐試過,但他們都沒有修複華夏古畫的經驗,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這套畫卷太過珍貴,他們也不敢擅自修複,擔心修複壞了,要承擔責任。

因此,阿德裏安隻能向華夏文物保護與修複部門求助,來自華夏的文物,自然隻有華夏人才最懂得維護。

之所以強調要向南前來,也是因為阿裏德安曾經向法國駐華大使館了解過,最近這一兩年來,在華夏文物修複界裏名聲最響亮的,就是向南了,更何況,對方還曾經有過修複《千裏江山圖》這樣“彪悍”的經曆。

他輕鬆地笑了笑,說道,“我們不著急,向先生可以慢慢來。”

“你不急,我急啊,我可不想在這裏待太久的時間。”

向南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想了想,對阿德裏安說道,“阿德裏安部長,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我現在就開始做修複方案了。”

“好的,向先生。”

阿裏德安點了點頭,讓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取來了一份空白的《文物保護與修複方案》,放在向南的麵前,說道,“這裏有固定的模板,向先生按照要求往上麵填寫內容就可以了。”

“……”

向南一臉無語拿起這份方案模板看了看,上麵全是羅曼文,他哪裏看得懂?

一直站在向南身邊,辛苦地做著同聲傳譯的鄒金童伸過頭來看了一眼,抬起手來拍了拍向南的肩膀,低聲道:“沒事,一會兒你就在白紙上寫,到時候我來用羅曼文給抄上去就行了。”

向南有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段時間,可要辛苦你了。”

“這有什麽?”

鄒金童一點也不在意,他擺了擺手說道,“我來這裏就是做這個事的。”

說著,他又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你要是過意不去,等你開始修複《圓明園四十景圖》時,我不懂的地方,你再給我講講?”

向南笑了起來,說道:“那當然沒問題。”

阿德裏安又和向南說了幾句,就暫時先回辦公室去了。

那兩個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倒是留下來了,阿德裏安說是等向南做完修複方案後,這套《圓明園四十景圖》還要讓他們兩位送回倉庫裏去,以後修複時也是一樣。

等阿德裏安走後,鄒金童一臉不高興,小聲說道:“這是擔心我們把這套圖弄走?這裏連蒼蠅都飛不出去吧?”

這話真沒錯,修複室裏是全玻璃幕牆,門一關連窗戶都沒有,蒼蠅的確飛不出去。

向南被逗笑了,解釋了一句,“國內也差不多這樣,進出修複室,都有門禁的,國博估計更嚴格吧?”

“啊?”鄒金童也笑了起來,“嗯,其實都差不多。”

兩個人說笑了幾句,向南便讓鄒金童幫忙,先將這套《圓明園四十景圖》的四十幅分景圖一一拍照,然後讓工作人員拿去清洗出來。

向南自己則開始按照自己的方式,開始製定修複方案。

文物修複方案,主要由文物現狀(照片)、文物病害情況、病害清除方法等幾個部分組成。

《圓明園四十景圖》的病害情況並不嚴重,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殘損的分景圖數量比較多,向南需要將每一張分景圖區分開來,分別詳述病害情況以及病害清除方法。

花了差不多半天的時間,向南才將修複方案製定好,又花了半天時間,鄒金童將向南撰寫的方案翻譯成羅曼文,重新抄寫在阿裏德安拿來的文物保護與修複方案的模板之上。

寫完之後,鄒金童將製定好的修複方案交給工作人員,讓他轉交給阿裏德安,然後才對向南笑著說道:

“走吧,累了一整天,晚上我帶你去巴裏斯歌劇院聽一場歌劇,好好放鬆一下。”

向南一邊往圖書館外麵走,一邊笑道:“還是算了吧?這玩意兒,我哪聽得懂?”

“咱們又不是聽歌詞,咱們聽的是藝術。”

鄒金童一副誇張的樣子,瞪大了眼睛說道,“菜花甜媽的《送你蔥》,你閉上眼睛仔細聽,那感覺也很藝術啊。”

“哈哈,行。”

向南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你是翻譯,你說了算。”

吃過晚飯後,向南和鄒金童兩個人來到這座古老的歌劇院裏,用了一場歌劇的時間,感受了一下這個古老國度的文化藝術。

鄒金童很享受這個過程,幸福得就好像是陷入了戀愛中的小姑娘一般,以至於直到回到了賓館裏,依然在那兒搖頭晃腦。

也許是他曾經在巴裏斯求學過的原因,對這個西方國家的文化藝術,接受程度很高。

倒是向南,聽是認真聽了的,但還是自己感覺接受不能。

興許是文化差異的緣故,相對歌劇而言,他更願意坐在茶樓裏,一邊喝茶,一邊聽著金陵白局。

那濃鬱的地方特色說唱,正宗的城南金陵話,聽得那才叫一個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