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間茶室裏又坐一會兒,向南總算了平複心情。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惋惜。

這就是曆史。

真實的曆史,總是觸目驚心。

他為自己感到慶幸,生活在如今這樣一個繁榮富強的國家裏,有一個可以安居樂業的環境,有一個溫馨又充滿溫情的家,有一對深愛自己、自己又深愛的父母。

這些,都來之不易。

懂得過去的不易,才會珍惜如今的安寧。

他又伸手輕撫了一遍這四冊《古詩源》古籍,這才起身離開了茶室。

榮寶齋的俞老板正和錢昊良坐在樓下,兩個人也不知在聊些什麽,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看到向南下樓來了,俞老板連忙起身,笑著招呼道:“向專家,這麽快就下來了,這才半個小時都不到呢。”

向南笑了笑,很客氣地說道:“已經看過了,還要多謝俞老板的成全。”

“嗨,客氣什麽,咱又不是外人!”

俞老板擺了擺手,又邀請道,“向專家今天是第一次來,中午就別走了,我請您和錢爺吃個便飯。”

“俞老板客氣了。”

向南婉言拒絕道,“一會兒我還要回故宮博物院那邊有點事,吃飯就算了。這樣,下次我再來,我請您和錢大哥吃飯!”

俞老板還要再勸,錢昊良這時候也插話道:“俞老板,一會兒真有事兒,得趕緊回去。您都說不是外人了,有飯吃還會跟您客氣不成?”

俞老板見狀,隻好作罷,又說道:“那說好了啊。下次來,下次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去處,那裏麵的飯菜,嘖嘖,絕了!”

“行,來了跑不了你的。”

錢昊良笑著應了一聲,和向南一起和俞老板告別。

兩個人剛上車,向南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趕緊就接了起來。

“《千裏江山圖》修複完了,你還不回來?”

電話剛一接通,話筒裏就傳來了孫福民陰沉沉的聲音,“怎麽著?在京城呆著舒服,不想回金陵了?”

嗯?

老師不高興?

他脾氣挺好的啊,誰把他惹著了?

心裏想著這些,向南嘴上卻不慢,連忙說道:“老師,我剛剛到了榮寶齋,看那本用京派絕技‘珠聯璧合’修複的古籍去了。”

孫福民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口問道:“哦,怎麽樣?看出什麽來了沒有?”

“修複得很完美,蟲蛀、鼠噬的地方,根本就看不出來。”

向南讚歎了一句,他沒有說關於京派絕技“珠聯璧合”的修複手法,這個問題說不清楚,說多了,反而會暴露自己的秘密。

倒不是說不信任孫福民,而是這種匪夷所思的異能,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嗯,當年的這些修複技術,如果沒有失傳的話,對現代的古書畫修複水平,將會是一個很大的提高。”

孫福民歎了一口氣,“可惜啊,戰亂年代,失傳的又何止是京派絕技這一項?”

這件事說過就罷了,孫福民話題一轉,語氣不善,“聽說,劉老和齊老那些老頭老太太想打你的主意?”

“呃,齊老隻是約我去旅遊……”向南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哼!告訴他們,想都別想!一個個的,都在想什麽呢?”

孫福民冷哼一聲,繼而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年輕,沒見識過社會上的複雜和陰險,作為老師,我有責任和義務來保護你!

一個魔都博物館,一個湘楚博物館,哪個比得上咱們金陵博物院?聽名字都知道了,我們是院,他們是館,這檔次都不一樣!”

向南:“……”

說到這裏,孫福民就打住了,又隨便聊了幾句,掛電話之前又多說了一句:“事情辦完了,就趕緊回來吧,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不要被一些虛名給迷惑住了。”

掛了電話,向南還有些懵,劉老、梁老他們隻不過隨便說了幾句玩笑話,孫老師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大了啊?

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向南便不管了,原本還打算著,既然來了一趟京城,就應該去長城看一看,可現在情況有變,還是早點回金陵好了。

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再過來,到時候再去長城走一走,看一看,也可以的。

打定了主意,向南再抬頭看時,發現錢昊良的車已經靠近午門了。

兩個人找了個地方停好車以後,就直接來到了文保科技部的會議室,賈昌道早已經候在那裏了。

看到向南兩人進來後,賈昌道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上前一步,打趣道:“向專家,我可是等候多時了!”

向南連忙擺手,說道:“賈教授,您這麽說,我可不敢答應。”

“哈哈哈!”

賈昌道大笑起來,這小夥子不錯,水平高,人又謙虛,真想把他留下來,可他真要這麽幹了,估計孫教授肯定會不顧腿傷,直接殺過來的。

“我今天去了趟國家文物局辦事,順便就把你的專家聘書給領回來了。”

說著,賈昌道伸手將桌子上的一個大紅本子拿起來,遞到向南的手中。

向南趕緊雙手接了過來,饒是他一向淡定,此刻也不免有些微微激動,打開證書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鑒於向南同誌在古書畫修複工作中的特殊貢獻,經國家文物局黨組會議研究決定,特授予向南同誌‘國家級古書畫修複專家’稱號,以資鼓勵!”

在下方的落款處,還蓋有國家文物局的大紅公章。

看過之後,向南便將證書收好,一臉感激地對賈昌道說道:“謝謝賈教授!”

“謝我幹什麽?這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

賈昌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親切地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向南想了想,說道:“我在京城的事情差不多都結束了,準備明天一早就回金陵。”

“好,回去也好,不然孫教授怕是急得要上火了。”

賈昌道“哈哈”一笑,“這樣,今晚一起吃個飯吧,當是我給你送行了。小錢,晚上你也來!”

“好!”錢昊良笑著點了點頭。

向南也沒拒絕,以後接觸的機會很多,搞好關係總不會錯。

第二天一早,向南沒驚擾別人,自己在酒店打了個車,就直奔機場去了。

在京城待了三四個月,一時間還沒什麽感覺,但一動了回家的念頭之後,從昨晚開始,就已經有些歸心似箭了。

上午10點,向南乘坐的航班起飛了,他忍不住從窗外看了看變得越來越渺小的京城,心裏暗道:京城,我還會回來的。

回過頭來後,他的心情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雀躍:

金陵,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