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專家,本來我早就想來了,不過,前一段時間學校裏的事情比較多,所以一下子就給耽擱了。”

孫教授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神情坦然地說道,

“可我的那幅古畫實在是不能拖了,所以,一忙完我就趕緊過來了,這一次,還是要拜托向專家,多多費心。”

他這話,一聽就是謊言,現在還是暑假,都沒幾個學生在學校,能有什麽事?

不過孫教授畢竟是客戶,向南也沒蠢到要當麵去戳穿他,他笑著說道:

“不用孫教授吩咐,這本來就是我們工作室應該做的事。”

“那就麻煩向專家了。”

孫教授說著,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扭捏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支支吾吾地說道,

“呃,向專家,那個……我,我還有個事,想拜托一下你。”

“什麽事?”

“就是那個……”

孫教授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你在修複我這幅古畫時,能不能稍稍慢一點,我不著急的。”

原來是這事!

向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孫教授,還是對自己之前說的“五天時間就修複”心裏有些疙瘩,這是生怕自己為了趕時間,把他的寶貝古畫給修複壞了啊。

不過,這種事也可以理解,換位思考一下,要是換作是自己,隻怕也會希望修複師能夠用心一些,將自己的傳家寶修複得越精細越好。

在孫教授看來,也許隻有修複得越慢,才能表明修複師是用了心的。

可惜的是,孫教授還是對向南不夠了解。

實際上,向南不管修複得快還是慢,也不管修複的文物貴重與否,每一件到了他手裏的文物,他都是很用心地去對待,並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向南修複得慢了,也隻是表示這件文物受損的程度比較嚴重而已,並不存在是不是更用心了這一說。

不過,為了安慰孫教授,向南也不介意撒個善意的謊言,他笑著點了點頭,說道:

“好的,孫教授,我盡量修複得慢一些,用心一些。”

孫教授一聽,頓時喜笑顏開,這向南,果然還是知道自己想說什麽,難怪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專家,果真是非同一般啊。

他緊緊握住向南的手,一臉感慨地說道:“那就辛苦向專家了,以後你有什麽事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我絕不二話!”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孫教授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向南之前告訴他,要他一個月以後再來拿這幅畫,看來是真的很用心了。

孫教授離開之後,向南便帶著這幅畫上了二樓的古書畫修複室。

過幾天就要回學校去報名了,這幅《趙雍五馬圖》,還是早點修複了好,免得自己心裏有牽掛。

……

九月的金陵大學,即將迎來一年中色彩最為斑斕的季節。

綠蔭蔥蔥的校園裏,那些高大的楓樹上,一兩片高掛枝頭的綠葉,開始偷偷地泛黃;路邊的牆角下,也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怯生生地躲在垃圾桶的後麵,悄悄地探出個頭來;安居一隅的木芙蓉花,白的冰清玉潔,粉的嬌美溫婉……

向南透過窗戶,看著窗外明豔的景色,一絲絲甜膩的桂花香味直入鼻端,耳畔傳來剛入學的新生們歡快地嘰嘰喳喳聲,整個人一下子感覺輕鬆了不少。

從去年開始,他一直都在跟那些叔叔輩,甚至是爺爺輩的修複師們打交道,跟他年紀相仿的,也就屈指可數的幾人,還大多是自己的學生,都跟自己玩不到一塊。

這樣的生活,說累倒不至於,隻是每次看到康正勇他們幾個在自己麵前束手束腳的模樣,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開始變得嚴肅、沉悶了起來。

“我才二十二呢!”

向南心裏想著,窗外的視線裏,忽然竄進來幾個蹦蹦跳跳的女生,看模樣也就十七八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青春的氣息,正是春光正好的年紀。

他撇了撇嘴,忽然想道,“要不要談個戀愛?”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頓時被他自己給生生掐死了,

“談什麽戀愛,難道我天天對著她說古陶瓷怎麽仿釉,古書畫怎麽修補畫芯嗎?”

“又要陪她,又要哄她,太麻煩了,不談!”

向南堅決地拒絕了這種**,轉念又想道,“不過,我的生活方式得變一變了,我才二十二呢,不能活得像六十二!”

“向南,在想什麽呢?”

一旁的孫福民放下了手中的畫卷,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他看到向南對著窗外發愣,便笑道,

“怎麽?看到漂亮學妹,想談戀愛了?”

“沒有,沒有!”

向南連忙否認,他轉過身來,瞬間就轉移了話題,問道,

“老師,這兩幅古畫,您覺得哪一幅更合適一些?”

之前,他本打算將元代錢選的《王羲之觀鵝圖》捐給金陵博物院,後麵他感覺五代胡瓖的《調馬圖》價值也不在《王羲之觀鵝圖》之下,一時之間就沒了主意。

於是,趁著這次回金陵大學報到的機會,向南將兩幅古畫全都給帶了回來,讓老師孫福民來挑選一下。

“這兩幅古畫,都是國寶級文物,你讓我怎麽分高下?”

孫福民有些無奈地看了向南一眼,這個學生,比自己強太多了,隻是去了一趟美國,居然就帶回了八件文物,其中還有三件還都是國寶級的文物。

一般的文物修複師,哪怕是辛辛苦苦工作一輩子,也不見得能賺得到一件國寶級文物,可他隻用了十來天!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不過,孫福民也沒有嫉妒自己學生的意思,他隻是感到很欣慰,很自豪。

自己在古書畫修複領域,的確是沒什麽成就,可自己教學生很厲害啊!

別的學生就先不說了,隻要看一看向南就夠了,二十二歲的國家級專家,而且還是古書畫修複和古陶瓷修複雙領域的,不僅僅修複了《千裏江山圖》,還是全世界唯一修複過宋代曜變天目盞的修複師!

就這一個學生,我能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