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藏界裏一片熱鬧的時候,身為傳聞主角的向南始終沒有露麵,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安然躲在工作室裏,一邊修複著那些零零散散送上門來的殘損文物,一邊悉心指導著王民琦和覃小天古陶瓷修複技藝。

事實上,王民琦和覃小天兩人雖然從沒上手修複過古陶瓷器物,但王民琦本身就是兵馬俑修複師,之前一年多時間的紮實基礎,讓他很快就進入了角色,隻是剛剛接觸到的作色、仿釉這一塊,還需要再多多磨練。

而覃小天盡管之前在“南海一號”博物館裏的身份是實習生,可他畢竟是科班出身,理論功底相當厚實,而且在“南海一號”博物館時,向南還曾經親自指點過一番,因此,他的進步速度比起王民琦來,還要快一些。

向南看著這兩名學生肉眼可見的成長,心裏也是十分欣慰,等到七月份的時候,他就要跟隨閆思遠前往美國,去為美國收藏家亞曆克斯修複殘損的古陶瓷器物,這一去,少說也要一個星期,如果碰上一些意外,那就說不準要多久了。

他離開之後,工作室的業務總不可能停下來。

古書畫修複室方便,有康正勇鎮著,他並不擔心;可古陶瓷修複室這一邊,就沒有一個有足夠能力的人來坐鎮了。

在向南看來,能夠坐鎮一間修複室,起碼也得要是資深修複師往上的水準,水平稍差一些,有些複雜的古陶瓷器物,就很有可能接不下來。

這當然不是向南所希望看到的。

“實在不行,等我去美國的時候,就讓老戴在空餘時間過來坐鎮幾天。”

向南心裏暗自想著,想來憑借自己跟老戴之前的關係,他不應該會拒絕才對,不過這終究隻是權宜之計,最好還是能有人長時間坐鎮工作室才好。

這一天,向南剛剛外出回到工作室,剛一進門,就看到有兩個學生模樣的人,一臉拘謹地坐在一樓的沙發上。

看到向南進來後,那兩人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臉恭敬地喊了一聲:“向師兄好!”

“你們好,你們好!都坐下說話吧。”

向南朝他們點了點頭,隨手指了指,問道,“你們期末考試結束了?”

這兩個男生,都是金陵大學考古文物係大三的學生。

之前,孫福民說要建議學校和向南的工作室建立合作,將工作室確定為金陵大學考古文物係實習單位,雖然這件事目前還沒有眉目,不過,這不影響孫福民將即將大四的學生,送到這裏來實習。

這兩個人,就是孫福民在眾多學生之中,精挑細選之後,推薦過來的算得上是比較優秀的學生了。

說是實習,實際上也可以算是幫手了,大忙幫不了,但小忙還是能夠幫得上的。

“還沒有,不過也就最後一門考試了。”

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沉穩一點的學生搖了搖頭,應道,“如果師兄這邊沒什麽問題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留下來實習,等考試時再回去一趟就行了。”

“行,這些事你們能處理好就可以。”

向南點點頭,他想了一下,又說道,

“你們在這邊,食宿不用擔心,每個月還會給你們發一份實習工資,這份工資並不固定,每個兩月考核一次,進步了會增加,如果連續兩次考核沒通過,那我這裏就不能留了。”

頓了頓,他問道,“你們有沒有什麽問題?”

“沒有問題。”

兩個人都連連搖頭。

現在就業形勢一年不如一年,更別說他們這種冷門專業了,能找到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如果自己還不努力上進,被人淘汰了那也是活該,哪裏還能有什麽問題?

向南笑著點了點頭,他轉頭看了一眼坐在前台的朱熙,說道:

“朱熙,你帶他們去古書畫修複室,讓康正勇帶一帶他們。”

“哦。”

朱熙應了一聲,屁顛屁顛地帶著人上樓去了。

這段時間,朱熙也是過得挺滋潤,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但社交能力確實沒話說,比向南強了不止一點點。

隻要是上了門的那些客戶,不管是邱氏集團的邱天明董事長,還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文物愛好者,朱熙都能跟他們說得上話,而且時不時地,還有人邀請他去參加什麽晚宴、舞會之類的。

對於這些,向南從來不會去管,隻要朱熙不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不會出什麽大亂子,那他就可以給朱遠舟老爺子一個交代了。

至於其他的,說句難聽的,朱熙老爸都沒管他這麽嚴格,向南又有什麽資格去管?

等朱熙帶著那兩名實習生上了樓,向南便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兒事情,他一轉頭,忽然看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工作室門外。

向南頗為詫異,她怎麽會來這裏?

心裏雖然納悶,可向南動作卻是一點也不慢,他站起身來,幾步就來到了門外,一臉笑意地問道:

“姚小姐既然到了這裏,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金陵“博古軒”的大小姐姚嘉瑩。

當初在長安大比時,向南拿了一等獎,她卻和另外一人同時拿到了二等獎,心裏不服氣的她,便找到向南,用一件殘損的紫砂壺,想試探一下向南在金繕修複方麵的水準。

誰知道,結果讓她大吃一驚,向南在金繕修複方麵的水平,和他在古陶瓷修複技藝上的水平一樣高超絕倫,讓人望之興歎。

從那之後,她便沒有再來打擾過向南,因為向南如今的技術已經不是她可以比肩的了,他連宋代曜變天目盞都完美修複了,換作是她,在作色仿釉這一塊,連如何下手不知道。

姚嘉瑩是祖傳的古陶瓷修複技藝,實際上,在她這個年紀,能做到如此水準已經堪稱天才,但她當然不會滿足於此。

她的爺爺已經老了,爸爸的古陶瓷修複技術雖然不錯,但也沒能超過她爺爺,叔叔根本無心於此道,隻顧著那一間“博古軒”店麵經營。

而到了她這一代,就更慘了一些,她叔叔跟她爸爸一樣,都隻生了一個女兒。

而她的堂妹還跟她叔叔一樣,從心裏就不願意學習古陶瓷修複技藝,她隻想進世界500強公司,做個人人羨慕的高級金領。

於是乎,這一份傳承的責任就落到了姚嘉瑩的身上。

“博古軒”是他們姚家的立家之本,姚嘉瑩自然也不願意看到它倒閉關張,所以她從小就努力學習古陶瓷修複技術,大學還沒畢業,她就已經具備了資深修複師的水準。

所以,她有驕傲的資本。

隻可惜,姚嘉瑩遇上了向南這個妖孽,雖然不至於說是一敗塗地,但也打掉了她的驕傲。

為此,她還曾暗恨了向南好一段時間。

不過此刻,她還是站在了向南的麵前,盡管此前天人交戰了好長時間,但決定了的事情,驕傲如她,一向不會輕易改變。

既然技不如人,不如學技於人。

因為,她不僅僅隻是滿足於保住“博古軒”,她更希望“博古軒”在她的手中,做大做強。

“我是來拜師的。”

站在向南的對麵,一向清冷的姚嘉瑩忽然展顏一笑,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