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一個人在校園裏走走停停,一直逛了大半天時間。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學校裏,有這麽美的風景。

不僅有綠植爬滿外牆的北大樓,也有百年曆史的小洋樓,那斑駁滄桑的灰牆、紅門上,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個故事……

向南走著走著,就又重新回到了學校大門口。

太陽西斜,空氣中的溫度盡管依舊炙熱,但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校園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來來往往的歡笑聲,將他又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這才轉身離開了學校,往錢小勇在夫子廟文化市場裏開的那家古玩店走去。

這家古玩店,已經開張有一年之久了,除了剛開張那段時間,向南常常會到這邊來以外,可自從前往魔都跟隨江易鴻學習古陶瓷修複技藝以來,他便很少有時間過來了。

說實話,向南感覺還是有點對不起錢小勇,畢竟他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不菲的利潤分紅。

當然,他雖然沒時間來店裏,但店裏不時收到的一些殘損古書畫或者古陶瓷,也都會派人送到魔都來,交給向南來修複。

隻是,數量並不多。

從金陵大學到夫子廟並不遠,向南就算隻是步行,也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向南掀開古玩店裏厚厚的門簾,抬腳走了進去,迎麵吹來的冷氣,讓他忍不住打了哆嗦。

他趕緊往前走了幾步,避開了空調的出風口,然後才四處打量起來。

店裏麵的擺設,依舊一如既往,正對大門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樹根雕琢的茶藝桌,一整套來自景市陶瓷大家之手的青花瓷茶藝工具,整整齊齊地安放在上麵。

在樹根茶藝桌的後麵,則是高大的純木櫃台,兩邊靠牆壁的位置,各擺放著一架五層的博古架,上麵琳琅滿目地安放著各式各樣的古董文玩。

在店麵的中間的位置,則有四個玻璃櫃台,裏麵展示出來的,卻是玉石珠寶,看上麵的標價,均是價值不菲。

此刻,在店麵深處的洽談區,則有談話的聲音傳來,想必是正在談生意。

前麵的櫃台處,隻有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此刻他正低著頭,坐在那兒把玩著手機,絲毫沒主意到向南進來。

向南也沒驚擾他的意思,獨自站在一架博古架前,細細地打量著上麵的古董文玩。

實際上,這店裏麵擺在明處的古董文玩,他隻需一眼掃過,就知道絕大部分都是現代工藝品做舊的,剩下不多的幾件,也隻是民國後期的老物件,真要說起來,都不值幾個錢。

向南正負手站在那兒看著,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向南,你在哪兒呢?”

“我啊,在你店裏蹭空調呢!”

向南笑著應了一句,又接著說道,“怎麽?回了金陵也沒打算來店裏看看?”

“哈哈,我就在店門口。”

錢小勇大笑一聲,就掛了電話。

緊接著,向南就看到門簾被掀起,一個上身穿著黑色POLO衫,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的大胖子,就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著兩人跟他一樣穿著的壯漢。

那個戴墨鏡的大胖子左右掃了一圈,看到向南以後,這才伸手把墨鏡摘了下來,大笑道:

“哈哈,向南,快一年沒見了,你小子還是一點沒變!”

向南臉上笑容不變,腳下卻稍稍一退,躲開了錢小勇的熊抱,淡笑道:

“你倒是變了不少。”

說著,眼角往他身後那兩位壯漢瞟了瞟,低聲問道,“這是連保鏢都帶上了?”

“我是不想帶的,可沒辦法,我爹逼的。”

錢小勇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也知道,我們做玉石這一塊,經常要去邊界地區賭石,那裏可不比國內,很亂的,沒幾個身手好的在身邊,有命去都不一定有命回來。”

向南一副很了解的模樣,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唉,也真是難為你這個怕死的小胖子了。”

“哈哈,其實習慣了也還好。”

錢小勇大笑起來,又一臉感慨地說道,

“不說我了,你這半年多時間,算是出了大名了,不僅修複了《千裏江山圖》,連宋代曜變天目盞你都能修複,太讓人吃驚了,你知不知道,連國外賭石界中的人,都聽說過你的名字!”

“有什麽好處嗎?”

向南撇了撇嘴,難得的開起了玩笑,“他們聽說過我的名字,我的口袋裏又不會多出來一分錢。”

“你要想賺錢,那還不容易?”

錢小勇斜了他一眼,憤憤地說道,

“你坐在修複室裏招招手,那些錢就自動跑進你口袋裏了,哪像我,東奔西跑的,累得跟狗一樣,還要擔心會不會虧本。”

兩個人正聊著,目前在古玩店裏負責的馬經理,也就是當初的那個鑒寶師馬師傅,聽到消息後,急匆匆地扔下幾個顧客,趕了過來。

“老板,向老師,你們什麽時候來的啊?”

馬師傅一臉殷勤,笑著說道,“早知道你們要來,我也要準備點好茶葉呀!”

說著,也不等兩位回話,便轉頭喝了一聲,

“小馬,茶呢?老板和你師公來了,怎麽動作還這麽慢?”

馬師傅跑過來打擾了他和向南聊天,錢小勇本來是有點不耐煩,想把他趕走的,可他聽到這一聲“師公”,臉上的神情頓時怪異了起來,左看看馬師傅,右看看向南。

向南也是有些無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當初他來古玩店修複古畫時,馬師傅想學習一下書畫保養,實際上這並不複雜,向南也就沒太在意,隨手指點了他一番。

誰知道,這馬師傅是個順杆爬的人,從此以後看見他就喊“老師”。

剛剛他說的那個“小馬”,估計就是之前向南看到的那個躲在櫃台後麵玩手機的小夥子,應該就是馬師傅的兒子,他自己喊“老師”,讓兒子喊“師公”,好像也沒啥錯?

向南想到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喊自己“師公”,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暗道:

“還是算了吧,這輩分太大,咱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