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大老遠趕來捧場的王民琦站在人群裏,看著向南坐在沙發上侃侃而談,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他是長安一個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家裏談不上富貴,但也衣食無憂,沒吃過什麽苦。

大學畢業以後,因為種種原因,進入了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在一號坑修複組組長汪震海手下學習古陶瓷修複。

一年多的時間,原本對於秦俑的新鮮感,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慢慢消退,再加上始終不能上手修複殘損的陶俑,更讓他心灰意冷,成天在修複現場裏混日子。

一直到向南的到來。

王民琦親眼看到了他忘我的投入,也親眼看到了他一點一點,硬生生地靠著自己的鑽研,從一個從未接觸過陶俑修複的新手,變成了一個不亞於師父汪震海的高手。

他更是親自感受到了,向南是如何改變了他,慢慢地將他帶入到了陶俑修複的新天地裏。

如今,王民琦早已經開始上手修複陶俑了,而且修複技術絕不亞於那些從事陶俑修複三四年的修複師。

他不是沒有天賦,而是缺少了奮鬥的目標。

而正是向南,給了他這個目標。

“小王,你在想什麽呢?”

身後,汪震海忽然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笑道,“我看你都快要睡著了。”

王民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轉過頭來,看了看汪震海,輕聲問道,

“師父,你說,我來魔都跟向南學習一段時間怎麽樣?”

要是在以前,王民琦說出這樣的話來,暴脾氣的汪震海早就破口大罵了:

“老子好不容易把你培養出來了,你居然說要走?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想都別想!”

可此刻,看到一向嬉皮笑臉的王民琦,神情無比認真,汪震海張了張嘴,卻是沒能罵出口來,他想了想,抬起一隻手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說道:

“你要是真想好了,回去就寫個辭職信上來吧。”

“辭職信?”

王民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低聲說道,

“師父,你你你,你要趕我走?我隻是想請個長假,跟向南學習一段時間而已,等技術提高了,我還想回去繼續跟著您修複陶俑呢!”

“臭小子,現在連我都敢耍了!”

汪震海長舒了一口氣,說實話,他還真怕王民琦走了就不回來了呢,現在要培養一個陶俑修複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他笑罵了一句,又認真吩咐道,

“這事,你跟向南先商量好,你要是不好說,我讓博物館那邊出公函過來。還有,到了這邊,就好好學,不要三天兩頭跑出去鬼混。”

“真囉嗦,搞得好我好像鬼混過一樣。”

王民琦小聲嘀咕了一句,心裏麵卻是暖洋洋的。

有個師父,也挺好的。

……

在另一個角落裏,故宮博物院古陶瓷修複中心的許弋澄,一個人坐在那裏,臉上帶著絲絲笑意,看著向南坐在人群中間,談笑風生。

前一段時間,在“南海一號”博物館爭奪宋代曜變天目盞修複資格時,自己惜敗於向南,讓他沮喪了好一陣子。

如今,他又聽說向南已經獲得國家文物局授予的古陶瓷修複國家級專家的稱號,心裏麵雖然沒有什麽嫉妒之情,但多少還是有些遺憾。

原本,這個國家級專家稱號,也有自己一個的,可惜,隻差了那麽一點。

但也隻是一點小遺憾罷了。

實際上,在文物修複界裏,有沒有專家頭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修複技術過不過硬。

就比如他,一般的國家級專家,修複技術還真不見得比他厲害多少。

許弋澄到這邊來,原本是打算看一看,如果有機會的話,他還是想跟向南再比試一番,可發生了這麽一場“砸場子”的鬧劇,估計向南也沒什麽心思比試了。

而且,許弋澄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被別人以為自己輸不起,故意跑到這裏來搗亂,沒意義。

“還是下次再來好了。”

許弋澄看著不遠處的向南,心中暗想,“既然你開了工作室,那最好不過了,下次咱們就來比一比鋦瓷的本事好了。”

鋦瓷,也是古陶瓷修複的一種方法,甚至可以說,是古陶瓷修複的起源。

許家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最厲害的一手,就是鋦瓷手藝。

據說,最早的時候,許家家傳有二十四樣、七十二種、一百三十六道獨門絕技,被稱作是“天下第一鋦”,隻是經曆了歲月變遷,世事變幻,如今保留下來的也隻有十多道絕技了。

但哪怕隻剩下這十多道絕技,許弋澄也堅信,向南絕不可能贏得了自己。

這就是自信。

……

“時間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去酒店吧。”

向南和大家聊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便站起身來,笑著和大家說了一聲。

於是,一群人一邊聊著,一邊浩浩****地往酒店裏去。

到了酒店宴會廳,江易鴻、孫福民等老專家、收藏家們,也都已經到了。

今天,向南是絕對的主角。

文物修複師一般都很少喝酒,因為文物修複是極其精細的活,喝多了酒容易影響手部神經的敏感性,要是一不小心手一抖,就很可能損壞貴重的文物。

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不沾點酒怎麽烘托氣氛?

最主要的是,今天大家都不上班,淺嚐輒止還是可以的。

因此,等到開席之後,向南剛剛敬完自己的兩位老師,以及那些老前輩們,其他座次上的那些修複師們,便開始輪番上陣了。

向南一開始還在極力克製,可到了後麵就擋不住了。

雖然每個人敬一下,自己隻喝一點點,但架不住人多啊。

沒過多久,向南就有些暈乎乎的了。

“唉,喝這麽多幹嘛?”

看到向南顯然已經有了醉意,坐在上席的吳振峰忍不住搖頭歎息,

“我下午還打算讓向南給我修複那副古畫呢,看現在這個樣子,也隻能等到明天了!”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把古畫送出去?”

孫福民端起酒杯咪了一口,笑著說道,“你放心,今天沒送成,明天肯定成了。”

一番話,惹得眾人哈哈大笑起來。